春天的风,似乎暖了许多,一夜醒来,竟发现窗外的柳条都吐了絮。
    梳洗之后,我便去前院寻玄夜。
    昨日,才相聚,今日便又要面对分离。
    今日,他便要启程赶回风落,魔道一日不除,风落江山便不得安稳;而我,今日亦要赶至青衣镇,与云承月他们会合。
    不知这一别,何时才能相见。
    近日来心中总有些隐隐的不安,说不清也道不明,总觉会有大事发生,如今若是玄夜再回风落,我心中更是难安。
    “馨儿,何事如此愁眉不展?”落玄夜自身后为我披上一件薄衫,嗔怪道,“还是这么不懂得爱惜自己。”
    心头一暖,鼻尖一酸,眼眶竟不觉红了。
    “馨儿可是舍不得我走?”落玄夜轻叹一声,将我紧紧拥在怀中,“若是真舍不得,跟我一起回风落可好?待我除了魔道之后,便随你一起回云月,帮你报仇。”
    我又何尝不想与他朝夕相对?只是事态如此,容不得我将时间拖延。落玄晨此番战败,暮千野与兰博云势必得到消息,这可是绝佳的机会,兰博云定然会有所动作,而暮千野想必也虎视眈眈,伺机而动,如此非常时期,我又怎能离去?
    “玄夜,我恐怕此时走不开……”话未讲完,便被他打断。
    “我知道,如此绝佳的时机,定是云月最危险的时期,倘若你跟我回了风落,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白费了?”落玄夜轻叹道,“你安心回去,若我将事情处理完,我定会去寻你。”
    “好。”静静靠在他的怀中,那淡淡的栀子花香和着他的体温,让我贪恋不已,久久不愿离开。
    就这样,直至正午,一行人方赶至江边。
    “我不在你身侧,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前番听玄风所言,兰博云如今武功已高不可测,你切勿意气用事,不可以硬碰硬。”落玄夜叮嘱道,“待我回了风落,我便会知会玄风前来助你。”
    “其实不必……”不知为何,自打心中已认定了玄夜之后,一提及玄风,我便会觉得浑身不自在,毕竟是我欠他太多,每次危难时刻都有他出手相助。
    落玄夜直摇头:“前番你与兰博云一战,倘若不是玄风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更何况玄风是我皇兄,将来亦是你皇兄,有他在你身侧照应,我也放心些。此事便说定了,待我回风落之后,我便会遣他过来助你。”
    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我只好点头应允。
    “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启程罢。”我轻叹道,送君千里,也是终须一别的,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也是无济于事。
    “馨儿,你要保重,待大仇得报,一定要来寻我。”他再次将我拥入怀中,在我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玄夜,你也要保重。”我紧紧拥着他,喃道。
    眼前的一番景象让我心痛难当。
    曾经的繁华,曾经的辉煌,已随着那夜的大火变为一片废墟。
    我骑着马,立于随城郊外的栈道之上,心痛得难以自持。
    那满目的残垣断壁,那满目的疮痍,无一不昭示着那晚曾经犯下的罪孽,眼前仿佛又见那火光冲天,四处都是来回逃窜的百姓,有的衣衫不整,有的浑身血渍斑斑,而耳畔仿佛是哪一声声凄惨的呼救声,和那不甘心的哭泣之声。
    我不忍再看,挥鞭奔青衣镇而去。
    一进入青衣镇,老远便看见云承月飞奔而来,脸上是难以言喻的喜悦之情。
    “馨儿,我终于等到你了。”他的脸色十分憔悴,显是彻夜未眠,唇边是浅浅的胡茬。
    心中有些不忍,他莫非一直等在这里?
    “你一直在等我?”我问道。
    云承月点点头道:“我放心不下,便在这里等你……”
    “你们何时到的青衣镇?”
    “前天夜里便到了。”云承月如实作答。
    那岂不是已经接近两天两夜?
    我不由有些薄怒:“你怎可如此不爱惜自己?倘若朝中有大事发生,你怎有精力随我一起回云城?”
    “馨儿,你可是在关心我?”云承月闻言,竟露出孩童一般的一抹灿笑。
    我登时征住了,他的那抹笑竟如此温暖,如阳光一般和煦,想当初我是多么期盼他对我展颜一笑,可是……
    心中倏的一痛,我别过脸不再看他,冷冷道:“倘若你有什么闪失,谁能助我报仇?”
    我刻意忽略了他眸中闪过的那抹失望,紧抿了唇道;:“紫云她们现在何处?我还有要事要与她们商量。”
    云承月眸色一黯,回道:“都在镇上的客栈之中。”
    “那随城退下的将士呢?”
    “现已驻扎在青衣镇一里开外,随时候命。”
    “我们走罢。”我点点头道。
    两人一路无话,不多时便到了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
    “属下参见宫主。”清晖等人迎上前来,各个面露喜色。
    劫后重生,再见他们几人,我竟如同见了亲人一般。
    “你们可都还好?”
    “回宫主,属下们安好,随时听候宫主调遣。”清晖道。
    “朝中可有什么消息?”我问道。
    “目前尚未收到凌霁的任何消息。”清晖回道,“宫主一路劳顿,还是现行歇息罢。”
    赶了大半日的路,此时听他提起,方觉自己真是有些乏累了,再看天色,已近黄昏。
    我点点头,便先行去歇息。
    为何朝中无半点风吹草动?如此绝佳的谋反时机,兰博云怎会轻易放过?究竟朝中发生了什么?莫非兰博云已提前下手,所以我才未得到半点消息?
    翻来覆去,思绪万千,怎么都无法安睡,我索性披了衣,坐起来静思。
    忽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我有些不悦,起身上前将门打开,竟是云承月。
    只见他拎了一只食盒走进来,将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放在桌案之上,竟是两碟清淡的小菜并一碗白饭。
    “奔波了一日,我想你应是尚未用膳,便自作主张替你要了几样小菜,也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云承月一面说,一面将筷子递于我手中。
    一样是冬笋,一样是青瓜,都是平日我最喜的菜,他怎知我的喜好?
    “你尝尝看。”他满怀期冀的望着我道。
    我十分不解,但看到那菜色十分诱人,顿觉腹中空空,便未多言,径自坐下。
    十分清淡。
    望着我细细咀嚼那淡白的冬笋,云承月脸上绽开了一抹浅浅的笑。
    心中豁然明朗,想必这菜是他亲自为我做的罢。
    我默不作声,将头埋得更低,不去看他,心中却有如打翻了五味瓶,食不知味。
    原来我的喜好他都知道,原来他也可以为我做这些,原来他也可以对我这般好。
    终于,他按捺不住,轻声问道:“馨儿,可是不合口?”
    闻言,我将碗筷放下,静静望着他道:“其实,你不必为我如此。”
    “莫非你不喜欢?”他有些错愕,“那我再去换。”说着,他竟拾起盘碟。
    我一把将他拉住,清喝道:“云承月,你清醒一点,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我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对我再好也是没有用的。”
    “你已经答应要嫁给他了?”他望着我束发的那支红玉簪,缓缓道。
    “是,我已经答应玄夜,待我大仇得报,我便会与他成亲,所以,你不必再在我身上下任何功夫了。”
    云承月闻言,垂首不语,将桌上的碗筷一一收回那食盒之中。
    “其实,我真的想为你做些事情,我想弥补我曾对你犯下的过错,可是现在,我连向你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他缓缓抬起头来,静静望着我道。
    眸中是那掩藏不住的,深深的痛楚。
    斑驳的两鬓,憔悴的面容,还有眉间那抹不开的伤痛,我知道这些话是出自他的肺腑,只是,一切都来得太迟。
    “馨儿,你可知道,我宁愿你恨我一生一世,至少恨也是一种情感,可惜你竟连恨都不肯施舍给我一星半点。”他轻轻道,言语间是那深深的哀痛,“我终于体会了什么叫做心痛,这感觉犹如万箭穿心,让人痛不欲生。”
    我望着他,沉默不语,我深深感受到了他心底那难以言喻的痛,因为这种痛我也曾有过。
    许久,我方轻叹口气道:“事情都已过去了,我不想再提,无爱无恨,已是最好。”
    他还想再说什么,却见一人匆匆推门而入。
    正是清晖。
    “宫主,朝中出了大事。”清晖急道。
    “怎么?兰博云要动手了?”
    “是动手了,不过是在两日前,提前动手了。”
    “什么?”我大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今朝中情势如何?”
    “如今皇上与凌霁等人下落不明。”
    “那你又如何得来的消息?”我不由更是心惊。
    “兰博云要在三日后登基称帝,如今已昭告天下。”
    “什么?”云承月倏尔变了脸色,狠狠道,“这个乱臣贼子,竟敢谋权篡位?”
    “宫主,如今我们应如何是好?”
    如今云载天下落不明,此事颇有蹊跷。以兰博云之性情,他若真的称帝,定然会斩草除根,想必其中应是玄诗韵动了手脚,毕竟云载天是她亲儿,虎毒尚且不食子,她即便要与兰博云同流合污,亦不忍杀害自己的亲儿,如此看来云载天等人应是被软禁,而非已遭人毒手。再者,云载天为人城府颇深,怎能坐以待毙?如此看来,他定然是可以自保。
    思及此,我便将自己方才的想法一一道出。
    “明日一早,我们便潜回云城,待到了云城之后,探清消息再作打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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