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江又得意了,摇头晃脑的叫道:“该我们出题了,原凡,给他们出个难点的。”
    原凡有自知自明,说道:“我不行,不过我们倒是有研究红学的。”
    闫荣有点意外问道:“是么,哪一位?”
    段平喊道:“林聪,别藏着了,给他们出个难题。”
    曾建、张华也在一旁鼓动,林聪见拗不过也就站了起来,说道:“好,我给步兵弟兄们出个题。”
    闫荣等许多老兵一见林聪,不禁觉得面熟,闫荣问道:“咦,你不是警备区文工团的么?”
    林聪笑笑道:“我不是,我是特三团的。”
    徐江又摇头晃脑的喊道:“他是我们团的歌星。”
    原来,林聪座位团里的文艺骨干,多次随警备区文工团一起到各团进行文艺汇演,特别是曾经调到司令部参加了“纪念世界人民反法西斯胜利庆典文艺汇演”所以许多老兵都见过他,也就误以为他是文艺兵了。
    闫荣又对林聪叹道:“原来人才藏在这里呢,你是吹、拉、弹、唱样样精通啊!”
    林聪笑道:“我只普通一兵,雕虫小技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说罢,两人握手而笑。
    闫荣道:“那就请赐教个红学吧。”
    林聪微微一笑,道:“我只是爱看书,红学倒真没什么研究,先写个字不知诸位认不认识。”
    说罢,取出纸和笔,写了一个“黹”字。说道:“这是在《红楼梦》里学到的,你们有一位能解释含义,我就认输。”
    闫荣接过看罢多时,没认出来,又给旁边的张凯和雷波看了看,两人都摇了摇头。
    唐平也神个脖子要看,闫荣挖苦说:“你就算了吧,看了也白看,别费劲了。”
    唐平咧着嘴做了个鬼脸。
    纸条又传了几个人,还是没人认得准。
    林聪说:“还有后面的弟兄呢,可以赐教一下么。”
    闫荣说:“没那个必要,我不认识,他们都别指望了。”
    原凡、张华、曾建等几个也那过去看了看,但都表示不认识。
    张凯叫道:“聪哥别卖关子了,告诉我们就完了。”
    闫荣笑笑说:“我们只好认输了,请聪哥赐教吧。”
    林聪也笑笑说:“赐教不敢说,只是钻了个空子,这字念‘zhi’是缝纫、针线的意思,在红楼梦中第八回第三段第三十一个字就是的。”
    这是林聪一个偶然的机会故意在书里数道并且记住了。
    话音刚落,逗得一车厢的人是哈哈大笑,都以为林聪是在说笑话。
    闫荣半信半疑的说:“真的么,聪哥看书也太过细了,回头我一定要查一查原著,看看对不对。”
    林聪有些得意的说:“可以,如果错了,我请吃饭。”
    闫荣也不客气的说:“那可要算话哟!”
    林聪斩钉截铁的说:“做人要守信用,我说话一定算数。”
    闫荣说:“好,聪哥真是痛快,到时候我输了我请。”
    唐平、甘峰听了跟着叫道:“不管你们谁请客,到时候叫上我们就行了,是不是,弟兄们,啊,哈哈!”
    两个团的老兵听见有酒喝,是纷纷鼓掌叫好。
    过了片刻,张凯说道:“还是聪哥厉害,一出手就把我们全团人马难住了。”
    林聪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只是耍个心眼罢了,谁也不比谁聪明,诺,下面又该你们出题了。”
    九团老兵互相看了看,没人吭声了,三团老兵一再催促,又过了一会唐平旁边一个光头站起说:“我也不会啥,变个扑克牌戏法给大家助助兴。”
    看见他油光铮亮的大光头,大家都忍不住一边鼓掌一边大笑。
    原凡认出这时刚才和唐平赌性尤酣的其中一个,就对张华说:“向你挑战的来了。”
    张华看看光头说:“瞧他那样,一看就是个老赌徒。”
    林聪说:“等他表演完了,你给他露一手,叫他拜你为师。”
    原来这个光头老兵叫陈陂,是九团有名的赌徒,自称在九团是逢赌必赢,所以今天想露一手,但他毕竟不是变魔术的,更不知道张华也自学了两手扑克牌魔术,平时也给战友们露两手。
    这时,陈陂已抽出十几张牌,问三团老兵:“那位来抽一张?”
    甘峰抢上前去,抽了一张,陈陂又说:“记住以后,再放回来。”
    甘峰记住牌后,又把牌插了回去。
    只听陈陂大声数到:“一、二、三、四??????十一。”
    数完之后,又对甘峰说:“记住你这张牌是第十一张。”
    甘峰什么也没看明白,也就只能点了点头。
    大家也都瞪着眼睛看着,但没瞧出什么破绽来,只有张华微微笑了笑。
    接着,陈陂把手里的十几张牌放到整副牌上面,又开始数到:“一、二、三、四??????十一。”
    数到十一张牌后,就抽了出来,对甘峰说:“这是你的牌,对吧,现在我把它查到中间去。”
    说罢,把这张牌插到整副牌的中间,只不过甘峰和大家看见的都是牌的背面。
    然后,他把整副牌正面朝上,紧紧捏住,对甘峰说:“你来用力打这副牌。”
    甘峰就喜欢使力气,二话不说,举手就是一拍,“啪”的一声,整副牌被打散,但陈陂手里捏住的一张牌,就是甘峰刚才抽出的牌,大家都哗啦啦为他鼓起掌来。
    甘峰瞪圆了眼睛,也没看出个究竟,只好跟着大家傻笑。
    陈陂洋洋得意冲着三团喊道:“怎么样,特种兵弟兄们,还行吧,又该你们上场了,哈哈。”
    林聪向张华递了个眼神,张华也不客气,站起走到陈陂近前喊道:“哎,兄弟,手法高明啊,我拜你为师,教教我怎么样?”
    陈陂一听,顿时浑身是一种飘飘然、然飘飘的感觉,从头舒服到脚,伸手拍了拍张华肩膀,更加得意地说道:“行行,来看着啊。”
    九团老兵都信以为真,唯独闫荣看出不大对头,就提醒陈陂道:“我看还是算了吧,省的失手难堪。”
    可沉浸在得意中的陈陂哪里听得进去,闫荣只好心里暗笑。
    陈陂还是一样叫张华抽牌,只见张华随手抽了一张,陈陂“哎”的叫了一声,顿时呆住了,刚才得意的情形顿时荡然无存,结结巴巴的说道:“原、原来,你、你知道啊!”逗的三团老兵是一阵哈哈大笑。
    原来,陈陂预先重叠起两张牌,所以数牌的时候就少数一张牌,而张华抽得就是他藏起来的那一张,所以让他失了手。
    张华笑笑,拍拍陈陂肩膀道:“别介意,兄弟,我也喜欢玩。”
    陈陂闹了个大红脸,只好陪笑道:“那里,人外有人嘛,有机会咱们在切磋切磋。”说罢,咬了咬牙回座位坐下了。
    徐江又叫道:“张华,再给他们露一手。”
    张华摇摇头说:“我只会这一手,人家比我高明,还是算了吧。”话音故意让陈陂听见,说罢也回座位坐下了。
    唐平一见丢了面子,叫道:“弟兄们,谁再给他们露一手。”可九团老兵也只有三斧头,现在基本上没人吭声了。
    唐平见实在没人亮相,回头看了看张凯,叫到:“张凯可是我们团的歌星,给他们来一曲。”
    有几个老兵也跟着起哄,可张凯却伸了伸舌头,说道:“别别,有聪哥在,我怎么敢出头,聪哥才是真正的歌星。”
    徐江、段平、莫柱等也跟着叫起来,段平叫到:“给他们来个吉它弹唱。”林聪没有吭声,只是随便笑笑。跟前的原凡、张华、曾建、彭通也鼓动林聪露一手。
    有好事者早把吉它递了过来,林聪还想推辞,但实在拗不过只好接过吉它,要说林聪学吉它还真下了点功夫,那是当学生的时候,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顶着寒风,扛着吉它,步行到离校三公里外的烈士陵园上的茶座学的,所以林聪的吉它在团里是很有名的,曾经多次表演过。
    这时,林聪怀抱吉它,调好琴弦,站了起来,随手拨了个和弦,笑笑说道:“那我就献丑了,给弟兄们献上一首我爱唱的《军营绿如花》,谢谢。”
    大家一起给林聪鼓了鼓掌。
    这首歌是林聪在警备区汽训团当学员期间学到的,这两个团的人倒是很少有人唱。
    歌声和琴声响起,可谓是琴声悠扬、歌声婉转和刚劲有力的队列歌曲比起来可谓是别有一番风味。
    “寒风飘飘落叶簌簌,军营就像一朵绽放的绿花,亲爱的战友你是否还在想家呀,是否还在思念亲爱的爹妈?????白发的爹妈你们不要悲伤,孩儿我已经健壮长大,烽火硝烟是保卫国家呀,风风雨雨咱也不怕,??????待到立功时再回家呀,再来报答我的好爹妈??????
    虽然只有一把吉它伴奏,但优美的和弦,略带伤感的歌词,把老兵们带入了另一个意境,唠嗑的闭上了嘴;打牌的停住了手;闲逛的止住了脚;打盹的抬起了头,一时间老兵无语、乘客悄然,尽都在侧耳倾听之中。
    一曲结束,大家报以热烈的掌声,纷纷喊道:“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林聪舒了一口气,感觉眼睛有些发涩,于是看了看周围,努力使自己从刚才歌曲的意境中走出来,笑笑问大家:“怎么样,弟兄们,这首歌听得很少吧?”老兵们多数表示没听过,也有少数表示在磁带里听过。
    唐平喊道:“聪哥真是多才多艺呀。”
    徐江喊道:“那还用说,我们阿聪是音乐通。”、
    林聪听了,说:“音乐通倒谈不上,只是业余爱好罢了。”
    大家又鼓动林聪再来一个,林聪说:“行,来个激情的,《军营里都是男子汉》大家一起唱。”
    说罢,一拨吉它,一曲《军营里都是男子汉》立刻响起,大家是应声而起。
    “我们出生在同一个世界,谁都没想去打仗,只是因为一声的召唤,我们就扛起了枪,走进军营就是家呀,谁也不明白,个个见面笑哈哈呀,就是想爹妈??????明星的光环本为我闪耀哇,处处又鲜花?????也许富翁就是我呀,都为我鼓掌??????????真正标准男子汉呀,军营里成长,不信你看世界名人,个个扛过抢??????天高又地广呀,大海起风浪,我们勇往直前,百炼都成钢??????啊!军营都是男子汉呀,我们最荣光。”
    这首歌,震荡了每一个有着军旅生涯回忆的心灵,全体老兵唱得是无比激荡,敲击的节奏声和嘹亮的歌声,宛如暴风骤雨般席卷了整个车厢,甚至临近的几个车厢的旅客和乘务员都闻声跑了过来,许多旅客和老兵们一起拍着节奏合声唱响,一曲刚完,潮水般的掌声又替代了歌声席卷了整个车厢,胜过刚才唱得任何一首歌,所有的人是连声叫好。
    夜幕已悄然降临了,月姥姥和星娃在窗外一边欣赏着车厢里的特殊演出、一边随歌声节奏而闪烁着光芒;临近的蝙蝠仿佛有些意见,虽然自己听不见,但因为车厢里发出的声波压制了它的超声波,吓跑了蚊子和小咬;萤火虫兄弟姐妹们相互约着三三两两的亮着信号灯朝车窗追来,生怕错过了这个热闹的场面;蟋蟀不再弹琴、蚰蛉停止了鸣唱,因为它们也被随列车飞驰的歌声而陶醉;晚风拉着河道边垂柳的手随歌声而翩翩起舞,还呼唤出几只鱼儿也随即跃出了水面;十几只黄鼠狼停止了聚餐,抬起前腿坐在地上,瞪着会发出夜光的眼睛好奇地望着这个飞驰过来会发出歌声的庞然大物;远处无数蛙鸣声和车厢里的歌声以及列车的轰隆声融为一体,成为一首配合默契的交响乐;宿鸟已被惊飞振动翅膀鼓了几下掌后,又立刻回到巢穴安慰惊叫的宝贝儿,叫它们不要慌张;隐藏于暗处的狐狸心里正暗自欢喜,因为正在回洞的野兔一家被这个突入而来的“巨龙”惊散,母兔和宝宝们正在焦急的互相寻找着,幸好相隔不远,及时钻进洞中;夜空中又划过了一朵流星,难道是瑶池仙女打着灯笼也赶来参加这场特别的聚会??????
    列车员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晚餐,大家也都感到有些饥渴,于是纷纷捧起了碗筷,一时间大家是吃的开心、聊的火热。
    林聪几人一边吃着,一边低声说着话,过了一会,张凯一手拎着几瓶啤酒,一手捧着一只扒鸡挨了过来,这边给他让位坐下。
    张凯笑道:“来,聪哥,各位老兄,我敬大家几杯。”
    林聪等人笑道:“这么客气干嘛,让你破费了。”
    张凯又道:“哎,应该的,特别是聪哥,来聪哥,我不会忘记的,先敬你一杯。”说罢给大家都满上了酒。
    林聪笑道:“朋友之间是不会计较得失的,不然要朋友来干嘛,干。”
    两人举杯碰了一下,一仰脖“咕咚咚”两人都干了。
    张华问林聪:“你不是不喝酒么?”
    林聪笑道:“那看跟谁了。”
    张凯又敬原凡道:“来,原哥,我敬你一杯,你是文化人,我是大老粗,你别嫌弃,我干了,你随意。”
    原凡笑道:“都是自己兄弟,还这么说话,咱们只间是不分彼此的,来干了。”一仰脖“咕咚咚”两人也都干了。
    张凯又敬张华道:“来,华哥,咱俩可是一家子,就不说啥了,干。”
    张华二话不说,哈哈一笑,“咕咚”一口,两人就把酒干了。
    张凯又敬曾建道:“来曾哥,你是当官的,我是当兵的,以后还有多照顾小弟哟,我敬你。”
    曾建笑道:“文书也算当官么,刚才你聪哥说了‘咱们只间是不分彼此的’,别太见外了,来干了。”
    大家哈哈一笑,“咕咚”一声,两人是一饮而尽。
    接下来,张凯又和彭通、段平、莫柱等几个一人看了一杯,总共有七八杯,大家都喝的十分尽兴。旁边的其他老兵们也都是喝的满面红光。
    过了一会,唐平挤了过来,他已和雷波、闫荣、甘峰、徐江喝了个半醉,晃晃悠悠的挨着张凯坐下,嚷道:“来来,我敬各位兄弟几杯。”
    大家见他一有三分醉意,都不想再喝了,就劝他少喝点,但他还是执意要和大家干,大家也就勉强奉陪了几杯。
    放下酒杯,唐平给大家一一递烟,给林聪递过来一只烟,说道:“聪哥真是高人,以后还要多关照关照弟兄们哟!”
    林聪推开烟,摇摇头说:“朋友之间好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帮忙。”
    唐平问道:“聪哥,不抽烟么,我刚才看你抽过。”
    林聪解释道:“我抽得少,一年也抽不了几根。”
    忽然,徐江隔着几排座位喊道:“林聪,把你的好烟拿出来,别藏着了。”
    原凡等听见了都嫌他多事,林聪倒不是很在意,笑道:“就你知道。”
    说罢,起身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条色彩斑斓的香烟,唐平凑过来,瞪眼问道:“这是什么烟,哪买的?”
    张华笑着说:“大洋彼岸买的。”
    大家一听都乐了。
    林聪道:“西欧的名烟‘公爵’,我爹出国带回来的。”
    说罢,把烟打开分发给大家,早有一群烟鬼老兵围了过来,嚷道:“哎哎,这边这边??????”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公鸭嗓的声音一下冒了出来,虽然混在嘈杂的人声中,但大家依然听得很清楚,不用问,是那个罗自生回来了。
    就听他岔着嗓门喊道:“还有我呢,给我留一包。”
    林聪装着没听见,甘峰、徐江等几个忙把几根烟递了过去,“来来,罗老哥,这有。”
    段平小声嘀咕道:“那个骡子生的又回来了。”
    原凡、张华连忙给递了个眼色,要他说话注意点。
    罗自生点了一根“公爵”,抽了一口,心满意足的吐出一个眼圈,此刻的他是浑身舒坦,心神荡漾,因为刚才从离开老兵车厢到现在回来的所有时间里他都和那个贵妇人一伙人在一起。
    那是在软卧车厢的包间里,这个罗自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操着公鸭嗓、使出浑身解数,是一个劲的臭白话,贵妇人一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拿他开心,贵妇人虽然见多识广,但和这样的军官很少打过交道,也就任由他调侃。
    再看罗自生真是逮着机会表现自己,把姐夫也就是叶参谋长的功绩全都揽到自己身上,还进行了一番添油加醋,一会参加过空军;一会又加入海军;一会又变成陆军;前些年是空降师的;过两年又是海军陆战队的;开过飞机;驾驶过坦克;扛过重机枪;又指挥了多少次战斗;围歼了无数敌军;亲自炸毁了几辆坦克、击落了几架敌机,又独自一人摸进敌营,窃取多少情报;突破了多少次重围;营救了多少老百姓;反正大小战斗参加无数次;后来又支援地方建设,修了多少铁路;挖了多少隧道;打了多少油田;开了多少矿山;又参加了多少次抢险救灾,什么洪水、旱灾、雪灾、火灾、地震、滑坡、泥石流、沙尘暴,次次都有自己;身上受伤无数,什么头上伤、腿上伤、腰上伤、手上伤、身体内至今还又多少块弹片还未取出,大小功劳立了无数次,上级多次要提拔自己,是自己甘愿留在基层工作的;刚才火车站救你们的老兵都是自己一手培养的;还有多少女孩子追求自己,是自己一心为了部队,才放弃许多机会的??????
    真是胡扯了半天也没个完,其实要知道这个傢伙从来没来冲锋陷阵的勇气,倒是在担任验尸官的时候却有着从牺牲战友的身上摸好处的胆量,甚至连人家嘴里的金牙也不放过。
    终于结束了好一阵子的胡吹乱侃,逗得这帮女孩子一会是瞪大眼睛啧啧称奇,一会是掩住樱桃小嘴咯咯直笑,一个个是花枝乱颤、前仰后合,而贵妇人只是独坐床头,似听非听、似笑非笑的轻轻点了几下头,又摇了几下头。
    现在才好不容易绕到主题上来,于是丫头们也就渐渐安静下来是洗耳恭听。
    就听罗自生长吁了一口说道:“唉,如今世道变了,人也老了,不中用了,过两年也该专业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说罢,用眼角偷偷瞟了一眼贵妇人。
    贵妇人的商业头脑是何等机敏,商场闯荡了不少年头,见得、听的都多了,不用猜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她依然保持似听非听、似见非见姿态,只想看看罗自生下一步怎样表演,手下几个丫头虽然年轻但也不傻,听他话锋一转,也对他的意思猜了个八成。
    只听她慢悠悠地又像赞扬实际讽刺的说道:“以罗长官这样的功臣,军队的栋梁,你们部队怎么舍得放你走呢?”
    口里这么说,心里却暗笑道“就你这号人物,把你撸下来算是对了”。
    果然,罗自生听她这么一说,就又有些飘飘然、然飘飘的感觉了,于是就顺坡下驴地使出惯用的一招道:“本想继续留下,为部队多做点贡献,可是岁月不饶人哪,毕竟人老了,你想留他不让你留,再说部队立功授奖的人多了,我这一点功劳谁也不会稀罕的。”
    贵妇人明知故问道:“那罗长官有什么打算呢。”
    罗自生到底有些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说道:“现在社会变化太快,只想找一个稳定的工作就行了,当然收入最好不要太低了,不知道贵单位??????。”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不知该怎样说下去,一下子噎住了,只好瞪着眼睛看着贵妇人。
    既然话已经说开,贵妇人也是意料之中的,只见她淡淡一笑,道:“我们集团倒是常年招聘,只是庙太小了,怕容不下罗长官这么大的菩萨哟。”
    旁边的丫头们也咯咯地笑了起来。
    罗自身听了这话,差点没急得从铺上摔下去,瞪着眼睛,半欠着身子,急忙说道:“不会、不会,这是哪里的话,能到贵单位,实在是我的福气。”
    贵妇人到是没马上开口,倒是朝手下的人使了使眼色,那几个丫头不愧都是她的得力干将,一个比一个鬼精灵,立刻把话把接下来。
    “披肩发”韩雪儿首先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问道:“那不知罗长官到我们公司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罗自生咽了咽口水,连忙回答道:“我最适合搞人事或后勤工作,如果能进入贵公司,我一定为公司效犬马之劳。”
    罗自生以为自己说的头头是道,但在场的人听了,心里都觉得可笑之极。
    “苹果脸”罗娜接着调侃他道:“看来罗长官真是多才多艺呀,不仅英勇善战而且还能当家理财,真是文武双全啊,有机会要向你请教请教哟。”
    听到这几句话,罗自生心里真是比灌了蜜还甜,感觉一下子飘到了半空中,洋洋得意的说:“哪里哪里,为各位效劳是理所应当的。”
    贵妇人和几个丫头互相看了一眼,都觉的他那德行实在太让人恶心。
    “牛仔裙”爱莎忍住笑,假装关切的问道:“罗长官如此全才,屈身于我们这样一个小小的私营企业,岂不是埋没了人才么?”
    罗自生连忙把身子摆了一个端坐,好像面见首长一样,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罗某只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哪里搬,谈不上什么人才,只要一句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样的话,对于几个丫头来说,除了在书里见到和电影里听到过,现实中可是从未听过,现在听罗自生这样一说,好像背台词一般,就再也忍不住了,顾不得什么淑女风度,是好一阵哈哈大笑,一个个是喷茶的喷茶;弯腰的弯腰;捂嘴的捂嘴;扭头的扭头;勾肩的勾肩;搭背的搭背;没一个不是前仰后合、花枝乱颤,独有贵妇人一个硬撑着,捂了捂嘴,楞没有笑出声来。
    罗自生被一群女士笑的是满头雾水,不知她们对自己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好陪着“嘿嘿”傻笑。
    过了好一会,贵妇人止住笑,说道:“我们这里工作又辛苦,薪水又不高,只怕不是长久之计哟。”
    罗自生听了,连忙瞪着眼睛把脖子伸的老长,点头哈腰地叫唤道:“哎,不不,罗某只是一个当兵的,甘愿做贵公司的马前一卒,只求为贵公司效力,别无他求、别无他求。”
    贵妇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好吧,既然罗长官如此诚意,那我回去尽快向我们董事长请示一下,只要老板说句话或点个头,那就好办了,您就别太着急了。”
    听了这话,罗自生一下子美的就别提了,心里感觉真好似“癞蛤蟆吃上了天鹅肉”一般,从头发尖到脚趾头都在洋洋得意,真像“范进中举”一般,喜成了疯子,又如“张好古连升三级”一样,更找到了“袁世凯做了个皇帝梦”的感觉,转眼就要飞黄腾达了,真是比在“红粉恋人”夜总会里花天酒地还舒服的多。
    此刻,罗自生是满脸堆笑,对贵妇人是连声道谢:“多谢,多谢,实在是有劳陈总了,事成之后一定登门拜谢。”
    贵妇人谢绝到:“那就不必了,反正到时候在再说吧。”
    这时,韩雪儿插嘴道:“陈总,该吃饭了,咱们去餐车吧。”
    罗自生听了,连忙站起来说道:“哎,对对,吃饭去,我来、我来。”
    贵妇人笑笑说:“我有点累,你们去吧,给我随便带点就行了。”
    罗自生还想进一步奉承,韩雪儿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罗自生见了也就点头哈腰的跟着几个丫头出了包厢,向餐车走去。
    看着罗自生的背影,贵妇人忍不住的“啐”了他一口。
    到了餐车坐下后,大家也都饿了,几个丫头也不客气,点了不少菜。
    罗自生见了,还说:“不够不够,再点再点。”但被韩雪儿拦住了。
    饭菜上来了,大家都吃上了。
    罗自生问道:“你们陈总怎么不来呢。”
    爱莎回答道:“她想一个人静一下”。
    韩雪儿给爱莎递了个眼色,意思是叫她别多嘴。
    饭菜味道自然不错,罗自生依旧抓住机会不停讨好黏糊,还要了两瓶啤酒,但几个丫头都谢绝了饮酒,他只好自己喝了。
    晚餐过后,当然是罗自生买了单,几个丫头向他道谢,他还说“哪里哪里,应该的。”
    回到了软卧车厢,罗自生本想再和贵妇人套套近乎,但见包厢内灯已经关了,原来这包厢是贵妇人和韩雪儿住的,也就只好算了。
    几个丫头分别进了各自的包厢,罗自生贴着脸和她们还逐个告别,楞没感觉到人家已经烦了。
    之后,他这才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腆着他提不上裤腰的草包肚、甩开罗圈腿迈着八字步、感觉就像母猪上了树,晃晃悠悠一步三摇的回到了老兵们的车厢。
    林聪等几人继续聊天,没有理会罗自生,这家伙也挺自觉坐到甘峰一伙人当中去了。
    甘峰把步兵九团的老兵们介绍给罗自生认识,罗自生还挺客气,站起来一一握手。
    当见到雷波时一看,觉得有点面熟,就问道:“唉,你是不是参加过合唱队的?”
    雷波听他一问,仔细一看罗自生,回答道:“哎,对对,您不是罗老哥么,当时还给我们送水呢。”
    原来,罗自生当时负责给“军民共建联谊千人合唱队”做后勤保障工作,所以和合唱队的士兵还比较熟悉。
    两人握手笑了笑,雷波又招呼了张凯过来,张凯和林聪几人坐在一起,本不想动,但照顾面子只好站起,两边隔了个过道,罗自生却满脸堆笑主动伸长左手过来握了一下,就转身坐下了。
    忽然,只见张凯的脸色大变,眼睛发直,几乎有些站不住,林聪见了还以为他得了及病了,急忙将他扶住;原凡却看出他好像有话什么要说。
    旁边的人都还没注意到,林聪已扶着张凯坐下,张华连忙给他到了杯水,曾建急忙伸手掐了掐他的人中,段平给他揉了揉前胸后背。
    原凡示意大家别急,说:“他好像有话要说。”
    果然,过了十几秒钟,张凯缓过劲来,舒了一口气,拉着林聪的手,声音不大,有些口吃又显得咬牙切齿的说到:“聪、聪哥,表、表,我、我的、我的表。”
    大家都没听明白,林聪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事情比较严重。连忙拍拍张凯说道:“别急、别急,慢慢说。”
    张凯又缓了一口气,稍微指了指罗自生,低声说道:“聪哥,你们那个罗老哥手上戴的表就是我当时丢的那一块。”
    旁边几个人都愣住了,林聪问道:“你真的看清楚了?”
    张凯斩钉截铁的说:“绝对是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除了张凯谁也没见过那块表,所以大家一下都僵住了,不知到底是还是不是。
    原凡想了想,问道:“他那块手表你们谁见他带过。”
    大家都斜眼看了看罗自生的手腕,都说从未见过他带这块手表。
    张华眼珠子转了转,说:“别急,我去摸一下。”
    大家知道他主意多,都表示赞同。
    接着又对林聪说:“搞包烟。”
    林聪明白,当即递了一包“公爵”过去。
    于是张华站起,拿着烟又抓了两包糖果点心晃了过去。
    张华过去故作亲热的喊道:“罗老哥,辛苦了,诺,这包上等烟专门给你留的,还有点别的东西。”
    罗自生一见是张华,连忙满脸堆笑的说:“哪里、哪里,为弟兄们辛苦也是应该的。”
    因为他知道张华是东神集团选送的兵。
    张华把东西递过去,罗自生美得自然伸手来接,张华趁机看了看他的手表。
    “哎呀!”张华故作惊讶的叫道:“罗老哥,你的表挺不错呀,新买的?”
    罗自生一惊,想起这块表的来历,下意识的一下用右手捂住手表,但立即又放开了。动作虽然挺快,但依然没有逃过这边林聪、张凯等人的眼睛。
    张华故意没看见,点了一根烟挡住自己表情。
    罗自生紧接着也故意笑了笑,掩饰一下自己,说道:“噢,这块手表是一个朋友买来送给我的,一直没机会戴,这次送弟兄们回家正好戴上。”
    徐江听了,倒是调侃了一句:“朋友,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啊!”旁边甘峰、高升等几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因为都知道罗自生三十好几了还没结婚。
    罗自生正好借题发挥,又白话到:“当然是女朋友啦,你们羡慕了吧,哈哈!”
    张华又说道:“罗老哥,能不能取下来欣赏一下。”
    罗自生当然不愿意,但死要面子,就说:“没问题。”当即取下,递给张华。
    张华拿着表,端详了一下,故作惊讶的喊道:“哎呀,果然是好表,金面的,里面还镶嵌的还有钻石呀。”其实都知道哪些钻石都是假的。
    张华趁机举起手表喊到:“你们看、你们看。”目的是让张凯看的更清楚一些。
    罗自生真有些坐不住了,急的一个劲的抓耳挠腮,想说话但张张嘴又没吭声。这些细节当然没有逃过这边林聪、原凡等人的眼睛。
    过了一会儿,张华把表还给罗自身,又故意问道:“这表,一定不便宜吧?”
    罗自生又戴上表,有些得意忘形的回答到:“那当然,买的时候本来要八百块的后来侃到七百五十块买的,哈哈。”
    此言一出,张凯还没反应过来,林聪听了倒是大吃一惊,但是他立刻镇静下来,别人毫无察觉。
    过了一会,张华借口喝茶回到了座位上,罗自生继续和甘峰、唐平几人胡扯,没在意。
    张华坐下低声问张凯:“怎麽样,能肯定么。”
    张凯还是那句话:“绝对是的。”
    原凡小声问道:“那你有证据吗?”
    张凯一下子语塞,没话说了。
    这时,林聪冷笑了一声,抬头看着罗自生,眼神如剑、面色铁青、咬着牙根一字一句地低声说道:“哼哼,我倒是有证据了。”
    大家都用诧异的眼光看着林聪。
    林聪转过头来,恨恨的说:“当时赔钱的时候,对方确实要八百块,后来看在老乡的份上才让了五十块,所以赔了七百五十块,而这一过程他当时在场都知道。”
    林聪又问张凯:“你想起来了么?”
    张凯点点头,说道:“噢,对对,是这么回事,我都忘了。”
    林聪又说:“这和他刚才说的买手表价格刚好吻合,难道这会是巧合么。”
    大家听了这才恍然大悟,张凯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说道:“聪哥,还是你行,我怎么没想到呢。”
    原凡听了,思索了一下,说道:“这是一条重要的线索,但还不能成为强有力的证据,万一要真是巧合怎么办。”
    林聪想了想,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张华问张凯:“你再想一想,还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手表是你丢的。”
    张凯一时把脑袋左晃右晃,眼珠子左转右转的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没想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
    大家一时陷入了无奈之中。
    这时,彭通有意无意的说:“问问他那表是哪儿买的。”
    林聪听了只觉的脑子一亮,抬手拍了张凯肩膀一下,把张凯吓了一跳,接着兴奋的对他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表丢了,那个老乡说‘这表买都买不到,是一对,准备回家婚礼上戴的’。”
    张凯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对,他是这么说的。”
    林聪问道:“你们想,既然不是买的,那是从何而来呢?”
    张华反应快,抢先说道:“那就单位发的呗。”
    林聪道:“对,但是你们想想,一般的小单位顶多给你发两支笔,怎么可能给你发手表呢,只有像咱们东神集团这样的大单位才可能发手表一类比较贵重的纪念品。”
    原凡听了,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
    段平又问张凯:“那个老乡是哪年兵。”
    张凯说:“比咱们早两年。”
    曾建又问张凯:“他家是哪的。”
    张凯说:“家是龙口市的。”
    原凡又问张凯:“那你知不知道他家里有什么人在大型国有企业工作?”
    张凯这才开了窍,说道:“噢!对对,我想起来了,他给我说过,他大伯是“龙翔国际航空公司”的,这表是纪念航空公司合资成立十周年发的,数量不多,都是一对一对的,除了表壳颜色一块是金的、一块是银的不一样,“金表示日、银表示月”,其余大小尺寸都是不差分毫的,他大舅送给他以后,他就给了他未婚妻一块银色的,约定复员回家后,婚礼上一起戴的,他未婚妻为了表示对他的想念,还专门请人把两块表的底壳对换了一下。
    原凡听了,点点头说:“如此说来,如果是这块表的话,那么底壳应该是银的。”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所突破。
    林聪又说:“既然是纪念品,那一定刻的有字啰,至少有个企业名称什么的。”
    张华也说道:“刚才忘了看表背面,等我再去摸一下。”
    说罢又站起,抓了一瓶大号的可乐又晃了过去。
    段平小声嘀咕道:“又牺牲一瓶可乐去喂骡子了。”
    大家听了,都捂住嘴没笑出声。
    张华又来到罗自生对面坐下,趁他右手抓着吃的,打开瓶盖说:“来,罗老哥喝点可乐,解解渴。”
    嚼的满嘴花生糖果的罗自生,连忙鼓这腮帮子满脸堆笑的说:“别那么客气,都是自己弟兄。”边说边左手把杯子递了过来。
    旁边的甘峰、徐江、高升、江波等人也把杯子凑过来,纷纷叫道:“哎哎,给我来点。”
    张华一个一个的倒上可乐,当倒到罗自生杯子时,故意把手腕一抖,一下子溅了几滴可乐到他手腕上。
    张华故意喊道:“哎呀,对不起罗老哥,一只蚊子叮了我眼睛,手表给你搞脏了,来,我给你擦擦。”
    罗自生连忙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自己来。”
    张华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摸出两张餐巾纸,说:“那怎么行,我来我来。”
    说罢,不由分说,硬是把罗自生手表扒了下来。
    罗自生也没辙,只好由他。
    张华擦的可真够仔细,表面、底壳、表带全都擦到了,好一会才还给罗自生,没把他急的吐血,看着他那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窘像,原凡等人都已心里有数。
    张华过了一会,又借口上洗手间回到这边,低声笑道:“大功告成,表底壳果然是银色的,还有‘龙翔国际航空公司合资成立十周年纪念’一圈小字,看来就是他偷的。”
    张凯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当时就犯了“小老虎”的脾气,“霍”得一下站起,一把拽出腰带,就要冲过去修理罗自生,幸亏原凡早有准备一把将他按住,彭通连忙捂住张凯的嘴,林聪也拽住他的腰带。
    原凡道:“你千万不要操之过急。”
    林聪道:“你放心,只要是他,他就跑不了的。”
    张凯喘着粗气,渐渐安静下来,大家放开手。
    张凯问道:“那聪哥,你说怎么办。”
    林聪说:“他这次送我们回家,要在我们石崖市停留一段时间,我一定帮你想办法把表拿回来,最好在别人婚礼前还过去”
    张凯十分感激的说:“那聪哥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又让你费心了。”
    林聪笑笑道:“没什么,到时我会电话或电报通知你”。
    张凯一捏拳头,说道:“聪哥,到时候我一点把钱还给你。”
    林聪拍了他一下,说:“叫你不要提钱的事,你又提。”
    张凯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没说话。
    原凡思索了一下,对林聪说:“你也别胡来,此事没那么简单,罗自生虽然没什么了不起,可叶参谋长是他姐夫,对我们一直都很关照的哟,咱们可要为叶参谋长考虑考虑哟。”
    张华也说:“原儿说的对,此事一定要弄清楚再说。”
    林聪点点头,说:“你们放心好了,到时候有事我会给你们商量的,怪不得他平时不敢戴那块表呢,原来是‘偷来的锣敲不得’啊!”一句话,又把大家逗乐了。
    又对张凯说:“回去别声张。”
    张凯点点头,想大家告别,回到九团座位上去了。
    ??????
    车厢了渐渐安静下来了,大家都困乏了,有的互相靠着;有的歪着斜着;有的趴在桌上;还有的素性躺到了行李架上,渐渐都睡着了。
    林聪想着这许多事情,一时睡不着,见大家都休息了,就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轻轻走过一节车厢,见还有一些复员老兵也大都歇着了,就继续往前走去,又走过一节车厢,见前面一节车厢显得迥然不同,装璜陈设都豪华的多,就好奇的走近看了看,一看才知道,原来是走到了软卧车厢。
    软卧车厢当然洁净的多,再往前是餐车,林聪就靠窗随便坐在一个位置上,看看窗外,已是一片万家灯火,隐约可见的石桥、流水、垂柳、人家;老树、古井、小道、鸣蛙;显得一片和谐安宁,忍不住又是思绪万千。
    离家多个年头,也只匆匆忙忙得回去过一次,如今不知家乡到底变化如何,父母亲人有多大变化,还记得有一次父母来部队探望自己,二老的头上都明显多了许多白发,现在不知又有什么变化,从小到大也没让父母少操心,再看自己年龄也不小了,好在工作的事不用发愁,回家之后理所应当好好工作、好好孝敬父母?????
    想着想着,这时旁边有人快步经过,走过身边时好像停顿了一下,林聪也没太在意,又过了片刻,身后就传来一阵轻微的“猫”步声,这回可引起了林聪的注意,不用回头,光凭直觉,林聪断定这个人是冲自己来的,不然脚步不会这么轻,但感觉来人并没有什么恶意。
    林聪当然不用回头,抬眼从窗户玻璃中一看,就见一个身材婀娜的女子慢慢向自己走来。
    来人虽然换了衣着,但林聪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的人正是贵妇人手下的“披肩发”,“她来干什么,想也没什么好事。”林聪想了想,暗笑了一下,心说“想偷袭我有那么容易么,太小看我了!”于是手撑额头,假装打盹的样子,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披肩发”韩雪儿飘然到了林聪背后,伸长脖子从侧面偷眼看了看,见林聪正在闭眼打盹,于是轻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成功,接着又挪步到了林聪正面,看看周围没什么人,考虑考虑怎样把上司的意思来传达。
    当她又把目光注视林聪时,迎面射来的是两道“剑”一般的目光,正好是四目相对,吓得韩雪儿“啊!”的惊叫了一声,险些摔倒。
    林聪看了看她,没有吭声,又扭头看着窗外,韩雪儿定了定神,喘了口气,捋了捋头发,硬挤出一丝媚笑,娇声对林聪问道:“你好,可以打扰一下么?”
    故意等了几秒,林聪才回过头来,四周看了看,反问道:“你在跟我说话么?”
    韩雪儿立刻又献上一丝媚笑,娇声说:“这儿只有你我两人,我当然是在跟您说话了。”
    林聪假装糊涂道:“我们素不相识,您大概认错人了吧?”
    此言一出,韩雪儿可是大为不满,感到自尊心严重受到伤害,要知道自己在学校里就是校花,追求自己的男生数也数不清;工作没多久就提拔到总经办任执总的贴身秘书后,又是公司的第一形象小姐,追求者多的更不用说了,没想到在这个复员老兵的眼里尽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印象,真是要多恼火有多恼火。
    韩雪儿好不容易掩饰住不满情绪,身一扭坐到林聪对面的座位上,摆了一个自认为迷人的姿势,对林聪说道:“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在车站不是已经认识了么。”
    林聪假装故意的想了想,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噢!对不起,原来是你们几位啊。”
    韩雪儿见他想起来了,顿觉兴奋了许多,莺声燕语的说道:“真是多亏了诸位,我们方得化险为夷的哟!”
    林聪依然平静的轻声说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韩雪儿连忙不失时机的问道:“哦,还没请教大哥的尊姓大名呢?”
    林聪本不想说,但处于礼貌还是回答道:“我叫林聪。”
    韩雪儿又借题发挥道:“哇,好酷的名字,梁山好汉哟,我叫韩雪儿,叫我小雪或雪儿都行,很高兴认识你哟。”
    林聪听了,平静的问了一句:“请问有什么事么?”
    韩雪儿故意拖长了语调,绵声细语地说道:“唉,是这样的,我们陈总对大哥您格外欣赏,想请您过去随便聊聊,大哥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哟!”
    林聪一想,所谓的“陈总”必然是那个领头的贵妇人,但还是装作不知的问道:“谁是陈总啊,怎么会认识我呢?”
    韩雪儿一愣,惊讶的说:“哟,原来你还不认识我们陈总呀,就是后来和你们那个什么长谈话的哪一位呀。”
    林聪给他纠正道:“那是我们的参谋长。”
    韩雪儿未在意,而是紧接着说:“刚才我们见你独自坐在这里,所以陈总想跟你聊聊,还望你大哥您赏个脸哟。”说完又是露出一丝媚笑。
    林聪想起,刚才有人经过时停顿了一下,原来是她们的人哪。
    刚才经过的是“苹果脸”罗娜,她出来问一下火车是否晚点,没想到看见了林聪,她胆小没敢打招呼,就用手机发信息告诉了韩雪儿,其实韩雪儿和那个“老板娘”都还没有睡着,一边聊天一边把手机摄的像调出来观看,这时韩雪儿收到罗娜发来的信息。
    韩雪儿就从门缝里偷眼一看,认出原来是林聪,连忙告诉了“老板娘”。
    贵妇人听了一愣,问道:“他来干什么?”她们还以为又是罗自生一样呢。
    韩雪儿是贴身秘书,和“老板娘”说话一向都比较随意,故意说道:“难道又是一个追求者,不知是追求您呢,还是追求我呢。”
    贵妇人笑笑,抬手一戳她的脑门,说道:“你个死丫头,少给我贫嘴,你出去给我探探底,他要愿意就过来聊聊,反正闲着也闲着,这小伙儿我还是挺欣赏他的。”
    韩雪儿咯咯一笑,道:“我就知道您看上他了,您放心,游戏酷哥正是我的专长。”
    说罢,换了一件露肩t恤,这才奉命出来,演了刚才一出戏。
    林聪听她这么一说,确定了是贵妇人的意思,也就说道:“还是替我谢谢你们陈总的好意,天色已晚,我看还是不打扰她了。”
    韩雪儿满以为凭自己,随便三言两语就能把林聪说动,没想到无论自己怎样施展魅力、多么热情,这个老兵就像一块生铁一样,毫不动摇,甚至说话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真是要多冰冷有多冰冷。
    无奈,韩雪儿只好使出最后一招,说道:“看来我是请不动大哥您了,但如果我们陈总亲自来请的话,我想您一定会赏脸的,是么?”
    她本想用贵妇人压一压林聪,可没想到,林聪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回答道:“我和你们陈总一样素不相识,我想她不会为了我这样一个小人物而兴师动众的吧。”
    韩雪儿听了,只觉得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浑身冰凉,无奈至极,自己起身告别道:“大哥真是令我佩服,对不起,打扰您了。”
    林聪也点点头,说:“没关系,不送。”
    就这样,韩雪儿带着失望悻悻的离去,回到了包厢,一进门,她还没开口,贵妇人倒是呵呵一笑道:“呵呵,我就知道你请不动他。”
    韩雪儿一噘嘴,垂头丧气的一下子坐在卧铺上,连捶床带跺脚,鞋也甩的老远,委屈得带着哭腔的说道:“知道还叫我去,真是太没面子了,哼??????”话音未落,眼泪珠子是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贵妇人连忙靠过去搂着她的肩膀,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哄着她说道:“哎哟,好了好了,我得傻妹妹,别伤心、别难过,姐姐我想想办法给你出口气还不行么。”
    韩雪儿这才止住抽泣,嘴里嘟囔着:“这还差不多。”??????
    林聪见韩雪儿走了,本想回到车厢去,可过来了一个乘警,见林聪一个人坐在软卧车厢里,就盘问了几句,林聪出示了复员证,乘警连看都没看就转身离去了。
    林聪把证件揣进兜里,一摸兜里好像还有一个小本子,掏出来一看是复员前手下一个战士送的小纪念册,上面有许多战友的签名留言,于是又慢慢欣赏起来,看着看着忍不住又是思绪万千,脑海里浮现出许多战友的身影,如今一别,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相见,不知不觉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又是一阵轻微的猫步声,一样从背后飘然而来,比起刚才的来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尽管再轻微,像狸猫靠近猎物一样,也还是没有瞒过林聪沉思中的感觉器官,一瞬间,林聪感觉到这个人一样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比起刚才的韩雪儿要干练的许多。
    林聪本能的一抓腰间的武装带,但随即又放开了,暗笑自己也太紧张了。
    “难道是她来了么?”林聪想到这里,抬眼从窗户玻璃反射中一看,隐约只见一个脖子上带着白金项链的妇人头颅向自己飘忽而来,果然不出所料,来人正是那个贵妇人,就是什么“陈总”。
    脚步声已到了身后,林聪假装站起,好像要离去的样子,一转身正好和她来了个面对面。
    贵妇人遇事不惊,先给了一个甜美的微笑,说道:“您好,林班长,这就要回去么,不在坐一会了么。”
    这一称呼,林聪倒是有点吃惊,心想:“她怎么会说出‘班长’这个部队的常用语呢?”
    林聪看了看她,沉吟了几秒钟,反问道:“您是在问我么?”
    贵妇人早料到林聪会怎么说,反而高兴起来,说道:“咱们都不用绕圈子了,坐下来聊聊吧。”说罢,不等林聪回答,先坐到窗户对面的座位上了。
    林聪定了定神,稳住情绪,心想“老总就是老总,到底还是厉害一些”。
    见林聪也坐下,贵妇人抢先开了口,说道:“刚才是我的贴身秘书,如果有什么得罪之处,还请林班长多多包涵哟。”
    林聪笑了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问道:“既然您知道我姓林,那么刚才和您的秘书的谈话您肯定都听见了,对吧?”
    这下子,贵妇人没想到林聪一下子来了个反客为主,有点吃惊,但毫不外露,说道:“不好意思,相信林班长不会见怪的,这是我的名片。”
    说罢,双手递上一张名片,这是被抢劫后费了半天劲才找到的。
    林聪接过,看了看这张散发着兰花香,用艺术字体印成的彩色名片,“陈美露”一个名字跃入了眼帘,后面的职务是“执行总经理”,其它的一大堆企业名称和头衔因为车厢里光线较暗也就没有细看了。
    林聪看罢,不动声色的说道:“哦,原来是陈总,刚才您的秘书已经和我说了,不知我有什么可以为陈总效劳的呢。”
    贵妇人陈美露听林聪这么一说,真是喜笑颜开,说道:“哟,林班长可别这么称呼我,你们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应该我们为你们效劳才是。”
    林聪又避开了她的话,反问道:“那您怎么知道叫我们‘班长’呢,这时部队的常用语,没当过兵的人,是不习惯说的。”
    陈美露一听,反而得意的卖起关子来,甩甩头发说道:“这可是跟你们人现学的哟,用的还恰当吧,呵呵!”说罢,还娇笑了两声。
    林聪一想,谁会跟她聊这些闲话呢,当然是罗自生刚才白话的。
    林聪微微笑了笑,接着说道:“这点事都是我们该做的,谈不上什么救命恩人,就不要老是提它了。”
    陈美露听了,对林聪是越发欣赏,心想自己真是没看错人。
    接着她又问林聪:“林班长千万别这么说,滴水之恩理当涌泉相报,我们一辈子都会记住你们的大恩大德。”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您,林班长哟。”
    她边说边摸出手机,暗暗调出林聪的照片,得意的看着。
    林聪又说道:“我们是军人,理当守土有责,保一方安宁,虽然现在脱下军装,但并不等于放弃了军人的准则和尊严。”
    陈美露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林班长真是德才兼备,看的出您有很好的家庭教养,父母也居然也愿意把你送到部队来受这么多年的的苦。”
    她说这话是想套套林聪的家庭情况。
    可是林聪从来都不愿意在外人面前提到自己的父母,只是陈美露不了解罢了。
    林聪听了,不大情愿的说道:“我父母都是苦出身,我从小他们就教育我,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陈美露见缝插针,说道:“像您这样的子弟,还来当兵真是太少见了。”
    林聪摇摇头,又淡淡一笑说道:“家有黄金堆满楼,不如有艺在心头,家里再有钱,也会花光的,再说我父母只是普通工人,我更谈不上什么干部子弟。”
    陈美露听了,眼色里流露出一丝诧异,但没有明显表露出来,又接着问道:“不知林班长怎么会想到当兵的呢?”
    林聪暗暗笑了一下,用坚毅的目光盯着她,回答道:“当兵是我从小的志愿,根本用不着想,时机一到,我自然就当上了。”
    陈美露被林聪“剑”一般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挪了挪身子,捋了捋头发又问道:“那不知林班长复员后有何打算呢?”
    这个问题,在林聪脑海里已流淌了一年,所以林聪未加思索就回答道:“当然是好好工作,再加上孝敬父母了。”
    陈美露听了,这回是真的赞叹了一句:“哟!林班长真是个大孝子呀,不知想做些什么事情呢?”
    林聪沉吟数秒,没有正面回答,只说道:“只要我肯做,什么事都不晚,您说对么。”
    陈美露见林聪总是显得很含蓄,也就不再勉强,说道:“军人就是军人,做什么事都不一样,以林班长这样的人才,将来必定会成为社会的栋梁。”
    林聪听了,并不为之所动,只谦虚笑了笑,说道:“陈总您过奖了,社会远比部队复杂得多,说不定今后还要向您多多请教呢。”
    因为林聪的父亲在信中早就提过多次类似的话了。
    (未完待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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