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重“嗯”了一声算作回复,仔细打量高炎的时候他却觉得恍惚。
    前世他对高炎的记忆就停留在了他舍命救自己的时候,止不住的鲜血从高炎的脖子里涌出。
    他拼命地捂着,手心一片滚烫粘稠,他抱着高炎直到他的身体完全变凉。
    那时候的殷重也曾幻想过高炎活到三十岁时的模样,眉目间都应该透着稳重的成熟。
    眼前的高炎还多了份疲惫和沧桑,殷重突然对他伸出了拳头,高炎看着近在咫尺的拳头愣了两秒,然后恍然。
    他的眼里有了暖意,高炎伸出手和殷重对碰一下,这么幼稚的打招呼真是好几年没有做过了啊。
    殷重进入内堂朝灵台上献了一束菊花,遗像上的高小浠笑得很单纯,是没有什么烦恼的稚气模样。
    就如同他小时候会光着脚追在自己身后喊哥哥,然后自己会停下来抱起他,纵容他得逞地大笑。
    殷重别过了眼,眼底有消散不去的寒意,人心不可深究,人命也不可强求,他的手指上还残留着掐死高小浠的触感,冰冷且僵硬。
    肩膀上的伤口需要透气,因为正在长合,所以一直又痒又痛。
    殷重没有留到葬礼结束,回家的时候简守还在午睡。
    卧室里开了暖气,简守藏在被窝里睡得脸颊红红的,像是涂抹了胭脂,殷重小心翼翼地上床,躺在他的身边,视线一直胶着在简守的脸上。
    还是不能够心安,于是殷重又抱住了简守,怀里温暖的充盈感终于让他缓缓叹出一口气。
    他的身家性命果然还是要揣在怀里才更有安全感。
    简守在殷重靠近的一瞬间就醒了,然后撑不住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这几天来他一直很嗜睡,反应力也越来越慢。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殷重不知去哪了,身旁空空荡荡的。
    简守呆呆地看了几分钟窗外的斜阳才慢慢地回过神,下床站了起来。
    指间有奇怪的束缚感,简守抬起左手才发现无名指上有一枚十分亮眼的戒指,在阳光的间隙里熠熠生辉。
    下楼的时候保姆递了一杯热牛奶给他,殷重和林宇一起从书房里走出来碰到了简守,殷重不太好的脸色,在看到简守后就迅速柔和了下来。
    林宇朝简守问了声好,就快步离开了殷家,他并不想插足在两人诡异的氛围里。
    殷重走过来很自然地拉起了简守的手:“我带你去加件衣服,外面的暖气没开多高。”
    简守反射性地就甩开了殷重的手,像身体本能的厌恶,殷重在原地僵住,维持着抬手的动作就有些难堪。
    三四十岁的男人笑得很不知所措:“不想加衣服吗?那我去把温度调高一点。”
    “等等”简守刻意拖延了他的落荒而逃,伸出左手,纤细的五指干净漂亮,殷重来不及多看,简守就当着他的面拔下了这枚戒指。
    动作利落干脆,价值不菲的戒指就这么被他不屑一顾地扔下了楼。
    戒指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就像殷重心脏裂开的声音一样,有振聋发聩的效果。
    他说:“殷重,最后的时间里,你能别来恶心我吗?”
    殷重看着他,像是要将他现在的模样刻在心上,任由它变得鲜血淋漓。
    良久之后,他沉声回答了一句:“好。”
    简守站在护栏边,看见殷重走下楼开始跪在地上找戒指,他抿了抿嘴角转身走回了卧室,不再看他。
    殷重听到冷冰冰的关门声后突然就弯下了背脊,一只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头发,表情是竭力压抑着的痛苦。
    戒指上有针型追踪器,上辈子的教训告诉他,只有将阿守留在自己的身边才能保护好他。
    躺在他手心的戒指还带着主人的半分温度,殷重蜷起拳头抵在自己的起伏不定的心口。
    其实戒指也好,借口也罢,殷重是真的很想很想,很想和简守永远在一起。
    可为什么就是这么难呢。
    远远的,高大的男人脆弱地蜷缩成了一团,像一只受伤的猛兽,躲在阴暗处独自舔舐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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