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宫灯通明,照映着王宫中的阁楼曲廊。
    “禀王,银城出现神秘黑衣人组织,听说翟王爷曾经与他们交过手”
    “王,昨夜属下现翟王爷有出现在沁梅苑。”
    “王,侍女吧吧与医女方旋交往过密,形迹可疑,会不会跟翟王爷也是同伙的?”
    耳边回响着青龙、白虎的探查回报,银冀心中刹那如烈火一般焦灼焚烧。他片刻不曾停留,直直走向沁梅苑,瓦儿的病痛与回避,他早已无法忍受,如今加上翟威胁性地介入,他又怎能按捺下去?
    那日翟冰冷尖锐的话语犹在耳际,那么究竟翟对瓦儿揣的是何等心思?报复还是真的动了心?无论哪种都让人惊忧莫名。
    “我终会让她变成我的人,呵呵”翟的冷笑透着势在必得的残酷。银冀浑身一震,突如其来的恐惧瞬间紧擢住心脏,脑海中只被陡起的不安猜测惊住了——瓦儿近日的病痛与反常是否跟翟有关系?
    沁梅苑中很安静,淡淡的月光穿透茂密的枝叶,半洒在朱红的梁柱上。银冀一路秉退随从,独自走进拱门,园子里的梅树在月下斑驳寂寥,目光穿过长长的回廊投向烛光摇曳的阁窗。突然,他驻步,阁窗对面一抹白色修长的身影幽然而立,夜风萧瑟中寂静无声。
    那是翟。
    他真在沁梅苑,还对着瓦儿的寝房默立注视,他对瓦儿
    翟也已经察觉了他,翩然回对他勾起唇角。银冀下意识抿起唇,目光犀利而戒备地对上他。
    两张相似的脸孔在淡淡月光下对视。
    银冀的眸子深邃而幽远,细看处有着温冷背后的刚硬,峻肃之中透着深沉。翟迎风而立,面色如玉也是僵持着神情清峻,一瞬迸逝的冷光隐含一股凛凛剑气,隔着空气直逼而来。他们静静站着,谁也没有出声,对视的目光如两柄离鞘的剑,月下清寒冰冷。
    翟一动不动,银冀再看他一眼不再回头,沉步朝寝房走去。
    推门而进,蓝枫云和吧吧看到来人后连忙起身,银冀微微抬手示意她们退下。一片宁静中,他径自坐在塌前凝视着沉睡中的容颜。瓦儿黛眉轻锁,似乎睡不安稳,薄薄的小嘴有些苍白偶尔蠕动一下,本就小巧的脸庞此刻看起来显得格外消瘦尖俏。
    哦,瓦儿,瓦儿
    银冀压抑住满腔心痛,手指轻抬往她微微凌乱的丝摸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朝窗户方向看了一眼,手指停留在半空刹时收紧。漆黑如夜的眼眸深沉无比,隐隐跳跃着妖冶的蓝光。脑海中不禁闪现着同一个问题:瓦儿,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吗?是吗?会是吗?
    老天爷,不要太残忍,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他该如何面对,而瓦儿天啦,瓦儿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每一刻?
    银冀双眸更加沉痛,载着更多更浓的疼爱与怜惜,将手指轻柔地抚上她的丝、眉心、眼角。
    瓦儿,告诉我,究竟生了什么事?你不再信任你的冀哥哥了吗?你可知道,我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希望你至死不悔地信任我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你在害怕什么不敢面对我的原因真是那样吗?
    感觉到两道让人无法心安的视线,瓦儿心口重重一疼,自沉睡中大喘了一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冀哥哥”她动了动唇,不知道自己已经吐出了颤抖的心声。
    “恩?”银冀定定地皱眉看她,宫纱灯下抬眸处,星光滢澈,碎波点点,唇间淡忧隐现,就只那么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她。
    瓦儿骤然清醒,想躲避却已不由自主探进了那原本幽静的星波深处。那诚挚担忧的黑眸缓慢地搅动起细微的漩涡,旋涡越来越深,越来越急,直要侵吞她整个人。
    “冀哥哥咳咳咳”瓦儿完全清醒,紧揪着锦被急促地咳嗽起来。她知道她逃不掉了,她根本没办法再逃避下去,冀哥哥的眼神那么深沉,表情那么哀痛,她快窒息了。泪水瞬间弥漫眼眶,模糊了视线,她的心在同一刻绞痛着滴血。
    银冀一手探住她的额头,一手将她垫高轻拍着她的背,面色焦灼:“怎么了?怎么了?病还没好吗?连眼泪都出来了”
    瓦儿两道眉毛几乎不能松开,纤白的手指紧抓着他覆在自己额头的大手,泪水不由控制地哗哗滚落。哀凄的水眸注满了难以言预的伤痛,她觉得屈辱难堪、惭愧自卑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全部同时涌上,迅淹没了她,而她似乎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
    “瓦儿,说话!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生的一切”
    “”瓦儿开始捂着眼拼命地摇头,不让细小的呼声溢出嘴角。
    银冀一把将她拥进怀中,抱得很紧很紧,想将她箍进自己的体内一般。他焦灼的话语低沉压抑:“瓦儿,相信我,相信我!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病痛还是其他什么?”
    闻言,瓦儿又是一阵激动地颤抖,溢出破碎的声音:“冀哥哥”
    在他以为她又要失声痛哭时,瓦儿却悄然地、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将小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闭着红肿的泪眼极轻极细地说道:“对不起,都是生病惹的祸冀哥哥你知道我只要一生病,就会变得又脆弱又奇怪”
    银冀将她从怀中拉出来,直直地深深地注视她,审视着她的每一丝表情,然后目光暗沉仿佛坠落漆黑天际的流星。这是她连续十几日以来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他声音沙哑隐含不可捉摸的冷冽:“除了生病真没什么其他要说的吗?瓦儿,我以为无论何时你都是相信我的”
    他的话未完被一只小手挡住,瓦儿心痛难抑不敢看他。通红的眼睛游移了一圈之后终于落在他灰暗的俊容上,慎重道:“我相信冀哥哥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该如何说,我不相信的是自己,是那个恶魔
    银冀静拥着她,苦苦抑制体内开始翻滚的躁气,等待她继续说。
    瓦儿恍惚中敏感地觉察到他的异样,重重地闭了下眼睛。是啊,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跟他多说一句话,没有气力再多说一个字,她想挣开他的怀抱却连挣开的力量都没有了。脸颊被压在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胸膛上,她猛然记起了什么,遂忘记一切挣扎与矛盾,抬头急问:“冀哥哥你怎么了?你的身子”她吸吸鼻子住了口,自卑的惭愧的心理再次擢获住他。她只能昏乱地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将颤抖着的哭声埋藏在心底。
    冀哥哥,我好害怕好害怕我明明听方旋说冀哥哥也病了,可我还在这任性着让你为我担心。冀哥哥,我好没用,好傻好坏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冀哥哥根本再也配不上
    “别乱想!”银冀突然斥道,修眉皱得死紧,深邃的双瞳中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
    是了,这就是瓦儿,自小守着她长大,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的每个心思岂能瞒过他?他搂紧她,目光凌厉如冰箭,直射向窗户的方向。他不需要多问,他也不能残忍地让瓦儿多说一个字,这个答案,他定会亲自向那个人讨要!
    可是,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流有银暝珍贵的王族血脉,是他在太妃临终前亲口答应要照顾的人,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如果如果自己熬不过诅咒的折磨,那人便是银氏血统唯一的希望,为什么伤害瓦儿的是他?
    瓦儿伏在银冀怀中抽泣,明显感觉到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偏偏一个轻如绒毛的吻缓缓落在她的额心,带着某种坚定人心的力量。他凝视着她,眸底已是惊天骇浪,太阳穴上的青筋剧烈跳动。如果瓦儿抬眼,一眼便可看出此时的冀哥哥是多么地压抑和冷骇。他嘴角的肌肉抽得死紧,咬着牙根似在保证:“瓦儿,我没事你记住,我希望你永远相信我!”
    “恩”她疯狂地无意识地点头,为他字字斟酌而磐石般坚定的话语,泪水滚滚而落,烫慰了他烈焰狂燃的心。
    冀哥哥我当然相信你,相信你!相信你!相信你!永远相信你!从我在襁褓中睁开眼看到你的那瞬间,我便相信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比你更值得我爱可是,今日的瓦儿真的只是残砖破瓦,真的无法再与你匹配冀哥哥啊,我是如此爱你,我却不敢说即使将来没有我,你也一定能好好地生活着
    他紧紧抱着她,用尽全身的力量。缓缓地,缓缓地,她也悄悄抬手,悄悄环抱着他的腰身,轻轻地,轻轻地将双手握成了颤抖的拳头。
    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彼此眼里的执着,一个盛满绝决的祝福与守护,一个承载坚定的呵护与愤怒。
    她和他真的会有如同以往的未来吗?忘着轻轻合上的房门,瓦儿扑倒在塌上,成串的泪珠湿了一片。
    *
    当银冀走出寝房,意外地现那抹笔直孤傲的白影依然面对着这边。
    翟勾着唇角,面色比冬夜还要清寒幽冷,他稳步朝银冀走去。银冀的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缓缓眯起了眼眸,那夜里漆黑不见得的眼眸被蓝色火焰照亮,闪动着锋利噬血的光芒。二人一言不先后走出园子的拱门,来到御花园的寂静之处。他们本是血缘极为相近的亲兄弟,他们本有着非比寻常的默契,他们在短短的一瞥中已看出了对方的冷绝与杀气。
    翟逐渐聚拢眉头,眼中被彻底的黑暗所笼罩。
    夜,更加幽暗,树影飘忽不定,草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们的衣角扬得很高,同样的俊容被阴影覆盖,显得凌厉而诡异。
    突然,不知道是谁先出的手,眼中逼人的火焰化为刀锋般煞猛的掌气。二人身形如蛟龙般迅捷灵巧,白袖挥出,暗蕴强劲真力,似刚似柔,掌气对接之处泛起浓浓白雾,像爆开的烟花翻滚而上,在夜色中将花草树影瞬间笼罩。
    他们都没有带兵器,他们都抿着唇没有对话,但是他们却非常清楚对方的心情,于是,满腔愤、怨融惯于一招招攻势中。
    银冀面无表情,惟有一双喷火的怒眸在黑暗中如鬼魅一般令人颤。然,他的对手是翟,一个从来不曾畏惧屈服他的人。只见翟白袍如雪,结实的手腕挥就而出,劲急有若闪电,将银冀来势汹汹的掌气转移化开。
    “哗——”大树一声重响,银冀连连退开两步,中在胸口的一丈让他血气翻涌。他沉下眸,强忍着吸了口凉气。
    该死!这样的时刻,心绞得厉害!诅咒作了!
    该死!他无法压抑全身流淌在血液中的狂躁,那丝丝血液似要破臂而出,迸裂开来。
    手指一紧,银冀急从树后的花丛中拔出一截树枝,狂花飞舞盘旋挑动,树枝像利剑一样徒地追出阵阵森寒之气。翟双足一点腾空翻起,如翩翩之燕,动作一气呵成,轻盈而优雅。见他避过这一招,银冀手腕一翻双足同时起跳,也如一只迅猛银鹰飞追过去。
    天空隐有星光闪烁,月亮半圆藏在乌云背后,宫灯被清凉夜风吹得微微晃动。他们一路交手,踩着屋檐飞驰而过,默契地避开巡逻侍卫,直到置身于王宫后山才不约而同地住手。
    银冀努力挺直脊背,轻柔拭去嘴角的一丝殷红,眉宇间浮动黑气在树林中看不分明,灼灼闪耀着寒光的双瞳一瞬不瞬盯迫着十步开外的白衣男子。
    翟依然修眉微耸,目光在暗色中与之对视,冷薄的嘴角骤然抿了一下,口中同时淌过浓重的血腥味。
    没错,他未料到深居王宫养尊处优的银冀武功竟如此之好,他更未料到当他们全力对接最后一掌时,同时回荡在胸腔的不只是内力震动,而是某种浓稠的、深刻至骨髓的震撼。
    那是令他们都震惊到无法解释的心灵撼动,在掌气对接四目相对时,他们惊异地感觉到对方的心意——是,绝对是一种心意!有爱,有恨,爱恨交错,矛盾与挣扎,痛苦与压抑甚至于他们的心底同时闪过同一个名字——瓦儿!
    瓦儿,瓦儿,瓦儿
    兄弟,兄弟,无论如何恨,如何怨,仍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心意奇异相通的孪生兄弟
    所以,翟还没来得及爆自己全部的恨时,掌心已不由控制地收了几分内力。
    所以,银冀在胸口为瓦儿绞痛的同时,那最后击出去的一掌也带着刹那的迟疑。他渐渐压抑不住,挺直的脊背抵在身后一棵大树上,腰杆微弯,目光浮现沉痛。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的声音那么痛苦,那么愤恨,那么压抑,像暴怒的猛兽又如受伤的狼豹,那架势像要随时迅猛出击一般。
    翟深深地抿紧唇,全身被冰寒与阴霾包围。他当然知道银冀在问什么,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着无法言喻的默契。他清楚银冀喷火的眼眸里藏着怎样的愤怒和妒恨,一个优雅尊贵的君主也会有今日这副表情,谁让他一出生便夺走自己的一切?
    如今,高高在上的银暝冷君与自己一样有着这般痛苦与怨愤,他的心情怎能不好?
    这个白衣男子咽下喉中血腥,扬唇展开嘲讽而愉悦的一笑:“她?哪个她?你指的是红瓦儿么?”
    他不确定银冀知道多少,红瓦儿绝对不可能自己说,如果她真说了,那么他更非要亲口听银冀说出来——说自己最心爱最想保护的女人成为了他银翟的人。哈哈,他心中已经狂笑,那是怎样的滋味?
    嘴角的血迹又溢了出来,银冀一手背负在后紧抓树干,坚硬的树干立刻被扣进五个深深的指印。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住了,心绞的诅咒与猛虎般要出兕的暴躁反复凌迟,他可能不到半刻就会忍不住寻找泄的出口,而面前的他唯一的亲弟弟,银氏王族宝贵的血脉,他都不会再顾及,他们的身手与武功他们极可能同归于尽
    翟冷冷笑着,眼睛黑幽邪魅。
    “看来你想问的就是红瓦儿吧!呵呵。”轻轻的笑声像地狱飘散出来的魔音,久久回旋,他缓而有力地塌上前一步,清楚看进银冀滚动湛蓝幽光的瞳眸里“你想知道什么呢?关于红瓦儿”
    冷汗与血迹一同淌下,银冀握着树干的手指开始颤抖,夜色将他削瘦挺拔的身形完全包围。他咬着牙,以生平最大的冷静与意志控制自己没有直接冲上前去。今日若有剑在手,他们二人恐怕都不能安然站立于此。
    银冀啊银冀,你明知道他残酷地伤了瓦儿,伤的是瓦儿啊!那个你这辈子用真心珍爱呵护的女子你明明只想立刻杀了眼前这人为瓦儿取得公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是君王?你为什么要身中诅咒?你为什么要在决意为瓦儿报仇的同时还顾及他是自己的亲弟弟?
    银族后裔若是孪生子,便会引起宫廷内乱,兄弟残杀——这样的历史要再重演吗?不是为了江山大统,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杀了他,不能杀!杀了他,为瓦儿报仇不!他是银氏后裔,倘若自己身受诅咒而亡,那银氏江山只能交给他
    银冀晃了晃身子,气息开始明显喘息,整个思绪因肉体不断袭来的痛楚而陷在混乱中。他死死盯着翟,声音低沉如钟:“你是为了报复我还是因为真的爱上了她才如此?”
    翟看了他一会,似乎怔愣于他的猜测,然后仰头出一串奇怪的笑声。笑声停歇,伫立在黑暗中的是一抹气息孤绝的灵魂,他嘴角轻撇,声音清冷:“你知道我要报复你?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报复你?还有”他突然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我的确是为了报复你,才让红瓦儿成为了我的女人!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话刚落音,疾驰的掌风已刮到脸颊。银冀双眼通红,迸蓝光,又红又蓝的光芒几乎从眼睛扩散到全身,点亮整张面庞。斯文俊雅的面庞前所未有的狰狞与疯狂,尽是急欲吞噬人的杀意。
    翟一时未防,重重受了一掌,淤积在胸中的血气刹时喷薄而出。然而,看银冀激愤模样,他先是眉头一紧继而变成诡异淡笑。
    至少,看银冀痛楚失控,是他这么久以来最快乐的一件事。他的心早被仇恨与掠夺侵袭,蓄谋多月的计划终于有了回报,他怎能让自己不开心?
    *
    两抹灵巧的身影在林中穿梭,时而听到一声喘息,时而是猛烈掌风击断树枝的声音。
    一起一落,一拳一掌,漫天飘飞的落叶,飕飕凌空的枝条,沙沙做响的空气不多时,他们各自抚着自己的胸口跌坐在一棵大树下。
    “呵呵”翟低低地笑出声,亦喜亦悲。
    银冀狠狠吸着气,浑身被冷汗湿透。血液的流动逐渐在四肢中变凉,温暖从指尖退去。如果还有理智,他该立刻呼叫,该立刻回宫让乔雀来诊脉,他需要克制诅咒的药,否则,别说五日后的生辰之日,他只怕熬不过今夜。可是,不行,他有些事非现在问明白不可!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也恨自己不能杀了我?”翟坐在他对面的树下,微笑着问。
    银冀盯着他的笑容,咳嗽一声道:“你一直背负着这样恨着的感受?”
    翟刹时被蝎子咬到一样,笑容急消失。
    “银冀,我们真不愧是孪生兄弟!”短短一句话,充满讽刺与辛酸。
    “你不该如此对她!你怎能如此对她?!”如果说此生有什么让他放心不下,只有瓦儿啊!可是,在活着的时候都不能保护她,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见她。
    翟扯了扯唇,眼神调离到远处幽黑的山头,声音空洞:“或许,你该想,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我的,包括她!”
    银冀面无血色,苍白如纸,连连摇头:“不!江山社稷,荣华富贵都可以属于你,惟独她不可能!”
    翟突然起身,冷冷道:“是吗?别忘记,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银冀也晃动着站起身,肯定道:“你还想我再杀你一次吗?”
    “你杀得了我吗?”
    “只要我想,我便能!”
    翟转身完全面对他,轻轻道:“那便是你不想了?”
    银冀重喘一声,像是最后一滴血液从心脏退去,大大后退了一步。他说错了自己说错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父王、母妃、奶奶,我能吗?我能吗?
    瓦儿
    他猛然上前,抓住翟的肩膀,坚定道:“不要再去伤害瓦儿,否则即使我不想,我也定会杀了你!”
    翟注视他好一会,挥开他“好一个银冀,残砖破瓦的女人你还真要?可惜我并不打算将她让给你,不只是她,连同江山也是属于我的!”
    银冀的手指快要掐进他的肩头,他没有再挥开。
    同样急促的呼吸,同样剧烈的心跳,银冀定定地、死死地、沉沉地盯着他。指下传来温热与属于生命的活力,耀着蓝光的眸子直逼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瞳,银冀突然停住了呼吸,在那黑暗袭来的刹那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翟的内心,那样深刻隐藏的内心爱与恨啊——翟对自己与瓦儿是爱恨并存的
    “因为,你不知道一个真相——我银翟才是先你出生的银暝国大王子,而你却轻易夺走了原本属于大王子的一切”
    当银冀闭上眼睛重重倒下之时,回荡在耳边的是这句深沉的话,然后撕裂般的痛楚将他淹没,漫无边际地淹没
    *
    金色的帷幕层层幔幔,将宽大的金丝塌掩藏在寝宫最深处。
    银冀安静地躺在上面,太医在一旁焦急地查看。他们忙着把脉,一会掀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旁边的方桌上摆着好几包银针,大大小小的药瓶陈列着。乔雀面色沉忧,刖夙的金老太医本欲这日回国,此时也只能守在银暝君王的塌前。
    年轻的君王面无血色,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嘴唇像刀刻了一般,闪动幽黑和湛蓝光芒的眼睛已经闭了一天一夜。
    乔雀将最后一支银针插他结实的肌肤里,才站起身抹去额上汗珠,惊疑地望着金老太医:“我们大王会没事的吧?”
    金太医摸摸须,缓慢道:“针是你施的,你是大王的贴身御医,怎地如此没有把握?”
    乔雀回头看床上的君王一眼,声音又低又沉:“此次是我见过大王作最厉害的一次,他还受了不轻的内伤难道那诅咒所设计的二十五岁真是个跳不过去的大坎?”
    “胡言!你怎能对银王如此没信心?我刖夙国殇王不就平安度过二十五了吗?”金太医瞪瞪眉“虽殇王自小有药物控制,但银王有须乌子亲自给的药水,相较起来,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所以,你先得有信心!”
    乔雀自打了一耳光,连声道:“金太医说得没错,大王是个真正的君王,他有着坚韧的意志力,有着爱国爱民的责任心,即使再大的曲折与苦痛,大王也一定可以撑过去!”
    金太医微笑了一下,点头道:“那你还丧气个什么劲?还不好好陪着你家大王?老夫看样子是一时半刻回不去了”
    躺在床上的银冀仍然没有半点反应,银针让他血脉畅通,气息稳定,但他正在沉沉的昏睡之中。
    三日后,他的二十五岁生辰,宫中已经准备好庆祝的宴会,他真能平安度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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