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眼前二人情难自已执手相望,丝毫不顾及自己在场,席浅无奈摇了摇头,好气又好笑的打断了二人:“现下可不是你们互诉衷肠的时机,你们就不打算与我说说这两日发生了何事,也好让我理清头绪。”
    林思慎醒来前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席浅才匆匆从城外赶来,也不等先回将军府一趟,就径直奔向王府。
    见到沈顷绾后,她只来得及探过沈顷绾脉象,两人也并未过多交谈,只是从墨竹的传信,已经沈顷绾的只言片语中,大致猜出这又是林思慎连累的沈顷绾,以至于让沈顷绾被反噬所伤动摇了根基。
    但这两日林思慎和沈顷绾究竟经历了什么,她却是不知情。
    被席浅打断后,林思慎和沈顷绾才终于回过神来,她们相视一眼,便将这些日子的遭遇事无巨细通通告知了席浅。
    听罢二人一番讲述,席浅蹙了蹙眉头,沉吟良久后开口道:“你们口中所说的那位来自苗疆的巫医,我多年前曾与他结怨,他名唤欧崖,此人医术精湛尤擅蛊术,只可惜他心术不正睚眦必报,在苗疆早已臭名昭著。没想到他竟千里迢迢的跑来了中原,与四皇子串通一气为非作歹。”
    林思慎笑道:“此人虽然诡计多端,不过已经不足为惧,郡主用百毒丸控制了他,为了性命他只能屈服于我们,若不是如此我恐怕也不能从四皇子手中轻易脱身。”
    席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沈顷绾道:“我想与慎儿单独一叙,不知可否请郡主移步片刻。”
    沈顷绾闻言点头应下,而后徐徐起身离开屋子,独自一人行至庭院之中,可才一站定,她便忍不住身子一颤,蹙眉轻咳了一声。
    紧接着喉头一甜,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唇舌之中逐渐弥漫开来。
    沈顷绾若无其事的缓缓抬手,如葱白般纤细修长的指尖在唇角拭过,指腹旋即沾染上了一抹血色。
    只垂眸淡淡扫过一眼,沈顷绾就从袖中取出一方丝帕,风轻云淡的抹去了指腹的血迹,平静的仿若无事发生般。
    屋内,席浅和林思慎一站一坐,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没有言语。
    林思慎一直在等席浅开口,可等了半晌席浅也没说一句话,只蹙着眉头神色复杂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席浅不开口,林思慎就耐心的等着。
    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席浅突然幽幽叹了口气,俯身坐在林思慎身旁:“方才有郡主在,有些话我也不方便直说,不过你这傻孩子难不成就没看出郡主有些不对劲?”
    林思慎闻言怔了怔,不过很快就垂下头去,苦涩一笑喃喃道:“乳娘,我怎么会看不出,可...她若不愿说,我也不忍去逼她。”
    说完,林思慎咬了咬唇,忍不住追问道:“乳娘,您能否与我说句实话,郡主的伤势究竟如何?”
    席浅无奈摇了摇头,没好气的反问道:“伤及心脉动了根基,你说如何?”
    林思慎脸色顿时又白了几分,她黯然垂下眸子,自口中艰涩的吐出一句叹息:“果然...果然如此。”
    席浅怜惜的摸了摸林思慎的脑袋,嗔骂道:“你们二人啊,一个不忍说,一个不忍问,倒都还沉得住气。”
    被席浅这么轻轻一抚,林思慎终于憋不住了,她像个孩子般转头抱住了席浅,埋在她怀中,压抑多时的苦闷懊恼尽数倾泻,委屈又害怕的哭出了声:“乳娘,她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呐。”
    林思慎看似柔弱,可实则性子极为倔强,幼时哪怕受了天大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也不会轻易落泪,实在憋不住才会独自躲起来偷偷抹眼泪。
    席浅可从未见过林思慎这般放任情绪,在人前将自己心底最柔软一面展现,她心下顿时一阵抽疼,忙回抱住了林思慎,如同当年前哄着还是孩童的林思慎入睡般,轻拍着她的脊背,柔声细语的哄道:“莫要害怕,只要有乳娘在她就不会有事。”
    怀中的林思慎仍在轻声抽泣,席浅无声的长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平日都是郡主护着你,不过如今她恐怕得好好休养一段日子了,不能过度操劳,正好也换你好生护着人家了。”
    林思慎闻言从席浅怀中抬起头来,重重的点了点头,虽还带着一丝哭腔,却字字坚决目光毅然:“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让她替我担忧,无论是她也好将军府也好,我绝不会让人再伤她们半分。”
    席浅抬袖替林思慎擦拭着眼角的泪,面露笑意的调侃道:“你说你这孩子,从小就像个小大人似的,怎么越长越回去了,都多大年纪了还哭哭啼啼。”
    林思慎有些羞怯的垂下头去,眨去睫毛上细碎的泪珠,低声央求道:“乳娘,近些日子您就留在王府吧,好替她养养身子,别得您也不用操心,有您在她身旁我才能安下心来。”
    席浅点了点头,爽快的应承了下来:“也好,我本就打算留些时日。”
    两人一番交谈后,林思慎实在放心不下在外头待着的沈顷绾,便换上衣物与席浅一同出了门。
    一出门,林思慎就瞧见沈顷绾正独自一人站在院内远眺出神,直到她快走到沈顷绾身后,沈顷绾才施施然一转身,绝美的面容勾起一抹浅浅笑意,轻启檀口柔声问她:“聊完了?”
    “嗯。”
    林思慎点了点头,走到她身旁小心翼翼的牵起她的手,循着她方才看着的方向往远处望去,笑着问道:“郡主方才在看什么?”
    沈顷绾垂眸望着二人交叠紧扣的双手,眼底流转过百种柔情:“在看云卷风舒,看飞鸟衔叶。”
    林思慎笑了笑,望向沈顷绾的目光满是缱绻柔情,她柔声询问:“不知在下可否与郡主同赏美景?”
    眼角余光瞥见站在石阶上的席浅,沈顷绾好气又好笑的曲指轻轻敲了敲林思慎的脑袋:“不正经,你身子不难受了?”
    林思慎唇角微微一撇,故作轻松道:“只要见你安生无事,我就无药自愈通体畅快。”
    席浅不知何时走下了石阶,行至二人身后,无奈开口打趣道:“你们倒也不必当着老人家的面打情骂俏,我年纪大了,可瞧不得这等场面。”
    林思慎闻言回过头,笑嘻嘻的望着席浅眨了眨眼:“您哪里是老人家,您风华正茂风韵犹存,恐怕就是年轻男子瞧见您,都要以为您是哪家未出阁的姑娘。”
    席浅眉头一蹙,没好气的白了林思慎一眼,抬手就在她脑门弹了个脑瓜崩,面露愠色管教道:“胆子愈发大了,连长辈都敢打趣”
    “哎哟。”
    明明席浅力道不大,林思慎却夸张的捂着额头痛呼了一声,急忙讨饶道:“乳娘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沈顷绾被林思慎这怂包模样逗笑了,舒展了眉头,抬袖掩住口唇轻笑出声。
    绿荫适时的端上了热茶糕点,招呼着几人在凉亭落座。
    林思慎和沈顷绾难得的偷来这半晌闲适,与席浅一同谈天论地,听她说起当初周游天下时的遇见的趣事。
    茶过三巡后,九王爷抱着居安领着忠伯来找沈顷绾,正巧撞见了三人。
    许是好几日没见林思慎,才一进门,一向乖巧的居安就在王爷怀中轻轻挣扎了起来,待九王爷将她放下后,小家伙就直奔凉亭。
    跑到林思慎和沈顷绾跟前,小居安摇摇晃晃的仰着头,圆滚滚黑亮亮的眸子里满是欢喜,她先是软软糯糯的问好依次叫了爹爹娘亲,然后张开小手求抱抱。
    林思慎的心都要化了,只可惜她才一伸手,沈顷绾就抢先抱起了小家伙,柔声细语的哄道:“居安乖,爹爹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只怕是不能抱你了。”
    居安再小些的时候,席浅曾在将军府抱过她几次,未曾想她竟记得席浅,不等沈顷绾让她叫人,她便乖巧懂事的唤了声姨奶奶。
    居安的出现,让几人有些忽略了还站在院门前的九王爷,原本九王爷还吃味于居安对林思慎如此偏爱,可当他不经意瞥见亭落中端坐的席浅后,整个人犹如被人点住了穴道,呆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盯着席浅挪不开眼。
    亭落中的女人身着布衣,只以一支木钗束起发髻,面容清丽温婉,难掩盖不住那满身的风韵,以及眼角眉梢的一抹傲气。她瞧上去颜若少女,唯有眼角那几乎淡的看不见的细纹,才能让人窥探出她其实年岁不小。
    九王爷盯着席浅眼睛发直,一旁的忠伯实在看不下去,才轻咳一声在他耳边低语道:“王爷,这便是绿荫那丫头提起的女大夫,听说是郡主的好友,近日要在府上借助几日。”
    忠伯的话并未让九王爷回过神,直至亭落中的陌生女子抬眼扫来,九王爷才猛地缩回了目光,局促的拢着衣袖不知该转身离开还是走近。
    堂堂一位威风八面的王爷,方才还正吃味气恼,现下却脑子空空,眼神举止局促的像个半大的小伙子,在女子的注视下连手都不知摆在哪。
    林思慎显然也注意到了九王爷的异样,她先是有些古怪的挑了挑眉,而后幸灾乐祸般垂眸偷偷一笑,凑到沈顷绾耳边憋不住调笑嘀咕道:“郡主,瞧见没老树开花了。”
    话音才落,沈顷绾和席浅两道目光犹如刀子般齐刷刷望来,没等坏笑的林思慎收敛笑意,小腿便不知被谁踹了一觉,踢在腿骨上疼得林思慎忍不住叫唤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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