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人自知理亏,关着门户,走!我们撞进去!”游侠儿大声道。
    他话音刚落,质子府的门开了,出来三个人,一个拄着拐杖,腿脚上缠着厚厚布帛的女子由侍女搀扶着,另一个是位身材高大,相貌英俊干净的年轻男子。
    女子将拐杖交给旁边的侍女,有些站立不稳地对众人勉力行礼,温声问:“俞嬴是燕国使节,质子之傅。这样的良辰吉日,不知诸位君子所为何来?”
    众人一愣,实在想不到“穷凶极恶”的燕国人主事的竟然是一个腿脚受了伤看着颇为和善的女子。
    蓝袍士人冷笑:“昨日你们杀了故大将军幼子,特来相问。”
    游侠儿也马上道:“你们这样在临淄公然杀人,是不是当我临淄无人了?”
    人群又开始躁动起来:“我们要为大将军幼子讨个公道!”
    “竟然对幼儿动手,你们太不是人了!”
    俞嬴略抬高声音,看着蓝袍士人道:“这位先生说我们杀了故大将军之子,可有凭证?”
    人群声音小了一些。
    “他的尸身定然就被你们藏在府中,进去一搜便知了。”蓝袍士人道。
    “对!对!一搜就知道了!”
    “不让搜就是有鬼!”旁边另几个人大声吵嚷。
    说着便有人要往门前挤。
    但因俞嬴是个有伤的柔弱女子,有些人不免犹豫起来,有人推挤,有人不动,人群扰攘得越发厉害。
    令翊神色冷肃,往前迈一步,离着俞嬴最近的蓝袍士人等警惧地停住脚。
    看着拥挤的人群,俞嬴面色冷淡地道:“诸位口口声声说‘讨公道’,却话都不说清楚,便要以汹汹之势破人家门。这是‘讨公道’,还是抢劫?齐国人便是这样的吗?”
    不少人面色一变,有人更加躁动起来,“竟然说我们抢劫!”“燕国人欺人太甚!”
    但更多的人止住身旁往前挤的:“先别挤!听她说!我们又不是来抢劫的!听她说明白再冲不迟。”
    “别挤!听她说!省得让外人说我们齐人不讲道理。”
    之前在市井中对燕人行凶略有疑问的那个儒生因为身子瘦弱,扒开人缝,挤到最前面,回头做个手势:“我们这样不明不白往里冲,确实与强盗无异。既然是为大将军幼子讨公道而来,我们便当依礼而行。”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令翊对蓝袍士人等几个道:“既然诸位依礼而行,请离敝国使者再稍远一些。”
    众目睽睽之下,蓝袍士人等只得不甘不愿地往后退了两步。
    俞嬴看一眼人群,目光扫过一个认识的人,接着对那蓝袍士子道:“适才这位先生说我们杀了大将军的幼子,疑心我们将其尸身藏于敝宅,要搜一搜——这也没什么不行的。”
    众人多少有些诧异,想不到她这么痛快就答应让人搜查质子府。
    “只是若搜不出,又如何呢?敝国质子年幼,若受了惊吓,我等找谁说理去?”
    蓝袍士人冷笑:“巧舌如簧!你只是不想让我们搜查罢了。”
    俞嬴摇头:“诸君中谁是领头的,说话众人都信服?请他带几个人进去搜便是。”
    不待蓝袍士人说什么,俞嬴已经提声道:“公子!请往前来!”
    顺着她看的方向,众人或扭头或回头,只见人群中有一个着华服的年轻人,身旁几人显然是侍从。
    蓝袍士人神色一愣,皱起眉头,下意识微微扭头看向不远处的路口。
    众人稍微让一让,给公子仪让出一条能穿行的小道。
    公子仪沉着脸走过去。
    俞嬴微笑道:“那就辛苦公子代诸位君子进敝宅搜查吧。”
    俞嬴话音一转,面色也冷下来:“只是——昨夜敝宅被贼人袭击,诸位所见,恐怕并非诸位所愿见到的。”
    令翊反手推开大门:“请吧!”
    公子仪不进,反而退了半步,不止他,人群中靠门一些的人都不约而同略略后退:院内满地血迹,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这还只是从门外看,被挡住的地方不知道还有多少。
    想来刚才便是在门外没被拦住,只这一地未曾收殓的尸体,那些一时激奋跟来的人也会被吓退不少。
    这些尸体多穿着黑色短衣下裳,一看便是那所谓的夜袭质子府的“贼人”。
    “公子尽可以进去找找,看有没有你们要找的——幼儿。”俞嬴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但没有人听不懂。
    当下便有人看向蓝袍士人。
    蓝袍士人面色越发不好看起来,公子仪的出现还有这满地未曾收殓的尸体都是意外,本来主人安排的是众人闯入,人一多一乱,有什么理智可言?只要找到田克尸首,靠这些国人,就能杀死俞嬴等人,何况人群中还有带了兵刃的自己人——如今这样,哪还乱得起来?
    “请啊,公子?”俞嬴道。
    公子仪进退维谷。
    外面聚着的人也进退维谷,再激愤的人此时也明白过来一些味道了。
    俞嬴声音冰冷严厉:“不知道什么人先是夜袭质子府,今日又煽动这么多心存正义却不知底里的路人来府门前闹事,栽赃我们杀害大将军的幼子,想要强闯质子府!这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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