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班过去,收拾清理完毕,下午三点员工才吃午餐。Rye的福利一直不赖,员工餐也是后厨出品,所有人一起在室内厅自助。
    周崇取餐时终于看见了那小姑娘的长相,细瓷一样白,眉眼干干净净的,静静地在听陈晴说话,被逗得脸上有笑意。眼睛笑弯了像个月牙儿——原来不是个哑巴。
    见他像见到鬼,对着别人又有说有笑,亏他还帮她传了一上午的咖啡。周崇有点气闷,脑子里使坏因子又开始作祟,硬是要端午饭坐到她对面吃。
    两人原本在说话,见他突然插进来,同时陷入沉默。
    陈晴是嫌恶他,眼睛没正经盯着顾依看,知道他肯定是见了单纯的小白花起戏弄之心,把叉子往盘子里咣当一甩:“依依,我们换张桌吃。”
    顾依有点无措,不知道陈晴为什么突然生气。想跟上去又觉得丢下周崇一个人不太礼貌,可他的眼神又让她有些畏惧,两头不知如何是好。
    周崇面皮厚得很,依旧冲顾依嬉皮笑脸,“你叫一一?哪个一?一二三四的一?”
    顾依瞪大眼睛,怀疑他有读心术。脸红起来在雪白的皮肤上更明显,像两团欲语还休的粉云。
    周崇见她一脸被说中的表情,得意地笑出一口白牙:“被我说中啊?真的是一二三四的一?”
    陈晴急了,扯她袖子催她跟自己走。顾依还在犹豫,周崇接着说:“呐,我没有恶意的,刚才不小心打碎了你们做的咖啡,来跟你们道个歉,交个朋友嘛。以后我们也是同事,我叫周崇,多多关照啊,一一小朋友。”
    他看她小鹿一样稚嫩的脸,倒有点像日本一个清纯挂的女明星,叫什么想不起来了。个头也瘦瘦小小的,猜她估计是来打暑期工的学生。
    最好笑是旁边那个咖啡师,防他跟防贼似的。拜托,他对幼齿小妹妹可没有非分之想。
    顾依听他是来道歉,一边被陈晴拉走一边连连摆手。两人刚在邻桌坐下,周崇又拿起盘子跟过来,坐到顾依面前当没事发生继续搭话:“哎,你怎么都不讲话?我刚差点以为你是哑巴呢,还是你只跟好朋友讲?”
    陈晴怒了,“你说谁哑巴?”
    “啊别气别气,我也只是以为嘛。那你让我听一一小朋友说句话啊,这样我就不会误会咯。”
    他一手支着下巴笑得一脸赖皮,偏偏长得就是风流相,反倒有种玩世不恭的好看。
    顾依脸胀得通红,手在桌子底下揪着桌布,心也像桌布一样被揉成皱巴巴的一团。
    “周,崇。”她逐字的,像在小声说一个秘密。
    “你……不用,不用对不起……”
    他笑得更开,“终于听见你说话了,那我是不是也算你好朋友?”
    她有点为难。周崇没发现她真的在严肃考虑,转念又说:“谢谢你刚才替我擦屁股啊。”
    顾依一惊,拼命摇头:“不不,我没有,没有擦过你的屁股……”
    周崇哈哈大笑,就连一直臭着脸的陈晴都没憋住笑了出来。
    这小朋友也太好玩了吧?
    顾依茫然地看着大笑的两人不知所措,不懂自己说错了什么。陈晴笑完,低声和她解释:“意思就是谢谢你刚才帮他收拾杯子。”
    “不用谢……”顾依小声认真回他,末了还附送羞怯的浅笑。她能感觉到眼前的人没有恶意,虽然不明白为什么陈晴不喜欢他。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做朋友呢?这样她就可以多一个朋友了——她想。
    午餐后有人就窝在休息室沙发睡一觉,有人聚在角落开黑打游戏。四周突然静下来,外面花园时不时传进来鸟叫声,窗帘掩去日光,朦胧的让人昏昏欲睡。
    周崇不愿意和人聚在一块,百无聊赖准备出去找乐子。路过咖啡吧台听见细小的动静,走过去定睛一看,是顾依俯在那练拉花。
    这次不是用奶泡融进咖啡勾成的,而是用巧克力酱在奶泡上拉线条,用拉花针细细雕画。一只小鸟已经快做出来了,周崇伸头凑过去看,把顾依吓了一跳,小鸟的翅膀残缺掉半边。
    “啧,你怎么这么不经吓?”一天不到,她好像已经被他吓了好几次了,像只易受惊的小兔子似的。
    顾依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周崇大手一伸直接拿过那杯咖啡,“倒掉怪可惜,送我了啊。”转身边喝边往外走。
    哪有这样的?顾依不可思议地抬头,就只看见他甩来的一个背影,吨吨吨牛饮完还竖了个大拇指。
    她噗嗤笑出来。
    他没回头,不知道听见没有。餐厅花园至室内入口有一小段通透的玻璃廊,他经过那儿时阳光被树影滤过,斑驳地落在发尾和白衬衫上,暖融融地笼着他颀长的身形,像他在发光。
    风沙沙的细响,还有树与日光,一下都变成陪衬。也许因为那些总是长久地在,可那个不经意走过的少年却难得。背景是外面一片葱郁的绿色,顾依远远地瞧见那一幕突然觉得真好看,像一幅画儿。她不知道这幅画会在她心里印下很久很久。
    晚市比起早午市清闲些,吧台也从手作咖啡改调鸡尾酒。
    周崇还是负责端饮料——起码弄翻也可以马上重调,不像后厨还要耗费原料回炉重做。顾依不调酒也还是守在吧台的水池,洗洗杯子做简单的清理。
    他原本晚上没打算回来。一个上午已经把他忍耐力磨得七七八八,吃完午饭他就直接开车去了许蕊家楼下,电话拨过去就是说自己已经改过自新、自力更生、从基层做起云云。
    “……我就想见见你。”
    好用到被用滥的求和句。
    谁知道许蕊连家门都没出,冷冷在电话里丢给他一句“那请问你现在不应该在上班吗”,噎得周崇满腔甜言蜜语堵在喉头。
    沉默了一阵,许蕊还是说,“我准备出国了。……你也不用再找我,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电话被嘟嘟挂断。再打回去已经是忙音。
    周崇没被打击到很久。他想着女孩子嘛,软磨硬泡总是哄得回来的。更何况他还自我沉浸在浪子回头的罗曼蒂克戏码中——她不是嫌他只会花钱吗,那就改头换面一次让她瞧瞧好了。
    他堂堂周大少,为她放下身段力学笃行……啧,哪个少女经得住哦。
    可惜王子变青蛙的罗曼蒂克剧情也没能让他坚持很久。照旧是端杯子,饮料还是被色彩斑斓的液体和水果装点得精致,周崇却没了上午端咖啡的耐心。腿和手臂酸疼,数着分分秒秒只想快点下班走人,看着安坐吃饭的客人都觉得碍眼。
    顾依不调酒,只是守在吧台的水池,洗洗杯子做简单的清理。这奇怪,陈晴都只上早午班,她不是清洁员也不是服务生,有什么必要在这儿待上一天。
    “哎,小朋友,你怎么不回家?”
    逮住空闲他又倚在吧台偷懒,顺带勾搭小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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