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争有些诧异,鸣寒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梁岳泽肯定在思考怎么从我们的封锁中逃走,他只有一个机会,就是抓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质。哥,你可能就是他心中的最佳人选。别忘了,他背后还有‘杀手a’这种级别的人物。”
    陈争微微张了下嘴,不可否认鸣寒的话有一定的可能性,梁岳泽在收到邮件后毫无动作本就可疑,现在是紧要关头,还是更加谨慎为妙。
    电梯上升,鸣寒站在陈争前面,小温两次侧过脸看他们,数字越是爬升,小温就显得越是紧张。
    “叮——”梯门打开,小温率先走了出去,鸣寒紧随其后,这一层非常安静,似乎根本没有人,鸣寒看到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那正是梁岳泽的办公室。
    “哥。”鸣寒低声道。
    陈争跟在他身后,仔细观察四周,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
    “二位跟我来吧。”小温朝梁岳泽的办公室走去。
    短短十来米距离,陈争心中涌起古怪的情绪,梁岳泽的后手就是他吗?那如果不是呢?现在整个云泉集团都被包围,即便“杀手a”在场又能怎样?上次“杀手a”能够击毙金孝全,不过是因为金孝全和警方都没有准备,现在和当时的情况截然不同,梁岳泽不至于这般自负。
    小温敲了敲门,里面并无动静。小温说:“梁总,陈警官来了,我们进来了。”
    说完,房门被推开。
    梁岳泽的办公室很大,门正对的是一大片落地窗,右边才是梁岳泽的办公桌。
    鸣寒迈进去,看见梁岳泽正站在另一片落地窗边,背对着他们。办公室里并不安静,电脑的音箱发出熟悉的声音,是卜阳运的声音!
    小温局促地站在门边,似乎想要离开。陈争上次来时就观察过,这里藏不了任何人。“杀手a”不在,只有梁岳泽一个人。
    “梁总。”陈争喊了声,朝梁岳泽走去。梁岳泽一直没有转过来,也没有出声,就连站立的姿势都有点不对劲,显得过于僵硬。
    陈争皱起眉,加快步子,右手忽然按在梁岳泽肩上。战栗从手掌上传来,眼前这具身体居然在发抖。陈争眼神一暗,猛地将梁岳泽一转,男人一个趔趄,后背狠狠撞在落地窗上,含着肩背,拼命低头。
    陈争还是看到了那张和梁岳泽有几分相似的脸,他用力抓住对方的下巴,“谢亦梁?”
    谢亦梁被迫抬起头,但不敢看陈争,两条腿打颤得更厉害,几乎站不住,“陈,陈哥,对,对不起……”
    “梁岳泽呢?”陈争厉声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谢亦梁吓得快哭了,“我,我不知道啊,我妈,我妈叫我来装,装表哥,我,不,不知道……”
    陈争一把将他推开,又问小温。小温镇定地说,不知道梁岳泽去了哪里。
    “我们一直盯着梁岳泽啊!”监视队员震惊道:“什么时候换的人?”
    陈争盯着缩在椅子上的谢亦梁,心中隐隐火起。谢亦梁小时候和梁岳泽长得就跟亲兄弟似的,成年后才没那么像了。但谢亦梁打扮成梁岳泽的样子,还是足够糊弄外人——他们的侧脸几乎看不出差别。
    谢亦梁、小温被带到机动小组,梁惠婷也被请来了,唐孝理已经安排队员去所有梁岳泽可能出现的地方寻找,机场、高铁站、高速收费口也增派了警力。
    “梁岳泽在哪里?”陈争厉声问道。
    谢亦梁缩头缩尾,“陈哥,我真不知道,我也不想来假扮我哥,但我没办法!”
    陈争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扮演梁岳泽?”
    “就今天下午,突然接到我妈的电话。”谢亦梁说,他心急火燎赶到云泉集团,按要求打扮成电气工人,总裁办的电路坏了,他进去之后,就看到小温,小温把梁岳泽的衣服拿给他,他从总裁办出来时,就变成了“梁岳泽”。
    “你没看到梁岳泽?”陈争问。
    谢亦梁抓着头发,“没看到,可能穿上我的衣服走了吧。”
    监控中,确实有个电气工人模样的人提着箱子进入电梯,帽子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很可能就是梁岳泽。时间显示当时是中午1点20,远远早于卜阳运发来邮件的时间。
    陈争有些不解,梁岳泽未卜先知吗?他怎么知道卜阳运会在下午发来这封邮件?不对,让谢亦梁来替换他,应该是早就拟定好的计划,和卜阳运的邮件无关。梁岳泽早已打算从警方眼皮底下溜走,他会去做什么?
    谢亦梁很不安,“我,我看到那个邮件了,那个人说的是真的?我表哥会不会有危险?”
    陈争现在非常怀疑梁岳泽和卜阳运已经勾结好了,他们正在合作做一个局,警方处在越来越被动的位置。
    小温来到机动小组后,比在云泉集团时冷静得多,他承认帮助梁岳泽脱身,但坚称不知梁岳泽去了哪里。
    “梁总是我的老板,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小温平静地说:“老板没有交待我的事,我一概不问。”
    鸣寒说:“你是梁岳泽最信任的秘书。”
    小温皱了皱眉,不答。
    “梁岳泽去哪里都带着你,但出车祸那次,他带在身边的却是一个助理。”鸣寒说:“他知道你坐在那个位置可能会被撞死,所以没有带你。”
    小温低下头,仍是不说话。
    鸣寒冷笑,“助理没抢救过来。那场车祸原来真是你们自导自演。”
    梁惠婷在走廊上遇到了谢亦梁,谢亦梁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看到她就开始哭。梁惠婷却只是让他配合警方的调查,不要生事。
    陈争带着一丝讽刺道:“谢亦梁生的事已经够大了,据说还是你的授意。”
    梁惠婷看着陈争,几秒后轻轻叹了口气。陈争对梁惠婷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模糊了,她所嫁的谢家也是生意场上的人,云泉集团出事时,她没能帮上什么忙,这些年梁岳泽也很少提到她。但她到底是梁岳泽唯一的姑姑,小时候,陈争去找梁岳泽玩,她没少给他俩打掩护。
    “岳泽难得向我开口,我这个当姑姑的,这么多年也没怎么帮过岳泽,这次总不能再让他失望了。”梁惠婷坐得很端正,岁月已经在她原本美丽的脸庞上刻下印记,“更何况,他不是为了他自己。”
    陈争说:“他跟你说了金丝岛的事?”
    梁惠婷抿着唇,半晌道:“就算他不说,我也大致能猜到,小彬小晴,还有吟凡,都是被人害死的。小争,你是警察,你猜不到吗?”
    陈争说:“梁岳泽有危险。”
    梁惠婷皱眉,“我知道,我也劝过他,不止一次。但他说,报仇怎么可能没有危险?”
    梁惠婷的眼中浮起泪意,她仓促地抬手擦了擦,“岳泽说,云泉集团重新站起来了,他对老爷子的承诺兑现了,剩下的,就是对小彬小晴,对吟凡的承诺。”
    陈争站了起来,梁惠婷望着他,“抱歉,我不能告诉你岳泽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很感激他,因为我们梁家需要一个人来记住仇恨。他让我回云泉集团站好岗,我所能为他做的,也只有这些。”
    第173章 争鸣(25)
    梁岳泽像是从洛城,从函省蒸发了。卜阳运在唆使他去m国,而他在收到邮件之前就已经开始做准备。他的下一步几乎可以确定是出境,但是机场、高铁站、高速收费口都没有他的身影。
    “梁岳泽已经不可能从合法途径出境。”陈争说:“他会想办法偷渡,在m国有人能够接应他。”
    “‘杀手a’击毙金孝全以后就不见了,可能已经在东南亚等着梁岳泽?”鸣寒在陈争背后走来走去,“‘量天尺’最擅长偷渡,梁岳泽在失踪的情况下非法出境,我们很难阻止。”
    夜已经很深,今天机动小组尽数出动,却徒劳无功,监视队员非常自责,陈争情绪也有些起伏。
    “其实现在的情况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糟糕。”唐孝理说:“我们和梁岳泽虽然站在对立面,但他和我们有一个目标是一致的。”
    陈争说:“去m国?”
    唐孝理点头,“梁岳泽要去m国了结当年的金丝岛案,我们正在争取去m国,掀翻‘量天尺’的老巢。但你们也知道,我们在申请批准时遇到了很多阻碍,上级认为条件不充分,还有很多顾虑。我们能不能去m国,能去的话,什么时候出发,这些都还没有定论。”
    陈争说:“梁岳泽失踪,出逃m国,这算是一个重量级砝码。”
    唐孝理点头,“没错,如果确定他已经在m国,我们就更有理由去m国。不过当然,追踪不能放松,我们尽力了,但还是没能拦住他,和我们眼睁睁看着他非法出境,这是两码事。”
    陈争说:“我明白。”
    散会后,陈争再次点开卜阳运发来的邮件。下午由于急着确定梁岳泽的行踪,这个视频他和鸣寒都没来得及看第二遍。
    会议室空荡荡的,陈争将声音调低,鸣寒坐在他身后,手搭在他肩膀上。
    也许是在国外待得太久,卜阳运的语调和用词有些外国腔,表情也显得十分夸张。
    “他说的可信吗?”在又看完一遍后,陈争扭头看鸣寒。
    鸣寒此时的神情有些严肃,似乎正在走神。陈争心中叹了口气,卜阳运在视频中展现出了难得的对孩子的关心,即便是虚情假意,也难以让人无动于衷。
    “他又在给自己立人设,论立人设,罗应强都不是他的对手。”鸣寒冷笑了声,“因为梁岳泽将我作为复仇目标,他才承认当年干的好事,让梁岳泽冤有头债有主,冲着他去?那他当年为什么那样对我和我妈?我看他是在给我挖坑,我跳进去,对他和梁岳泽,甚至‘量天尺’都有利。”
    鸣寒如此清醒,陈争却感到心痛,他宁可鸣寒在此时糊涂一点。
    见陈争半天没开口,鸣寒转过视线,看见陈争眼中的担忧,“怎么了,哥?”
    陈争摇摇头,一把搂住他的头,按在自己肩上,温声道:“累不累?”
    鸣寒这一整天都绷紧了神经,忽然靠在陈争身上,嗅着陈争脖子上熟悉的味道,忽然放松下来,“说实话吗?”
    陈争说:“允许你说谎话。”
    “怎么还兴遛人呢。”鸣寒笑了笑,“不累,回家的话,可以把你关三天三夜的样子。”
    陈争用额角轻轻撞了撞他,“那不行,我的耐力顶多一天。”
    鸣寒说:“有我在,拉个平均数也有两天。”
    陈争在他脸上一拍,“在卜阳运面前说这些,我有点起鸡皮疙瘩。”
    “怕什么。”鸣寒说:“我当着他的面也照说不误。”
    陈争拉回正题,“卜阳运在给我们下套的话,你说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卜阳运当年去g国,是因为害怕完成沦为‘量天尺’的傀儡,金丝岛案在他看来和他关系不大,且云泉集团自身难保,就算知道他是金丝岛案的获利人之一,也不可能对他做什么。”鸣寒支着下巴,一边思索一边说:“但卜阳运即便在g国也一直关注着‘量天尺’的动向,十多年里,‘量天尺’里面那些分支发生了什么,他比我们清楚。所以他知道,金池也这一支已经完了。为什么完?可能是派系的争斗,也可能是外力的侵袭。但金池也这个分支和其他分支不一样的是,他们很受‘量天尺’管理者,也就是那个金乌的器重,而且金池也在华国发展得不错,如果只是内部矛盾,很难就此销声匿迹。”
    陈争说:“所以站在卜阳运的角度,金池也一派必然遭受内外双重打击,而在这个时间段上,云泉集团活过来了。他这个金丝岛案的参与者马上联想到,是云泉集团在复仇。”
    鸣寒点头,“卜阳运全须全尾在g国混了那么多年,他可能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情报网。在我联系他之前,他说不定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那通电话只是给他加了个急。他知道梁岳泽正在向当年的参与者复仇,金池也一派的人可能全都死了,他、霍曦玲,一个也跑不掉。梁岳泽和‘量天尺’里面金孝全这一派勾结,但现在也出现了裂痕。梁岳泽不止想要报复,还想搞掉整个‘量天尺’,最高头目金乌也别想逃过。这样一来,卜阳运的利益就又和‘量天尺’摆在一起了,他需要‘量天尺’的庇护,‘量天尺’需要他这个靶子。他消失这么久,不就是在为偷偷赶到m国做准备?”
    陈争在本子上写出“量天尺”里已知的假名,金池也和金孝全已经被划掉了,金孝全上面的是神秘的金秀河,他们都是来自a国的分支,而金池也是k国的分支,金池也的势力消亡得如此快,是梁岳泽和金孝全联手的结果,这些年在华国肆虐,引起机动小组注意的也是金孝全这一支。现在梁岳泽和金孝全已经撕破脸,最想干掉梁岳泽的可能是金秀河。
    陈争在卜阳运的名字上圈了圈,“他合作的是金秀河,还是那个金乌?”
    鸣寒也推不出答案,“卜阳运逞嘴上威风,他打的算盘其实是,让我们去逮捕梁岳泽。不然他为什么赶着给我们发邮件?”
    “是,他可以只将邮件发给梁岳泽,梁岳泽更容易摆脱。”陈争说:“但他同时发给我们,拦下梁岳泽就是我们的任务。”
    “这样他在m国就算是高枕无忧的,梁岳泽一旦被定罪,就没有机会再向他复仇,而他又算跟‘量天尺’达成了新的合作。”鸣寒啧了声,“苦活累活全都丢给警察,他还扮演了一回好父亲。”
    即便卜阳运的动机已经被陈争和鸣寒分析出来,但这对寻找梁岳泽没有太大的帮助。唐孝理说一旦梁岳泽出境,机动小组申请去m国就添了一片瓦,可在如今梁岳泽行踪不明的情况下,机动小组就更不可能出国执行任务,所以都铆足了劲寻找梁岳泽。
    谢亦梁还在拘留中,陈争去看他,他红着眼说:“陈哥,我错了陈哥,我不该听我表哥的,你就放我出去吧,求你了!”
    陈争不是来听他求情的,问:“你扮梁岳泽怎么扮得这么熟练?以前练习过?”
    谢亦梁慌张地摇头。
    “都这个时候了,别想着继续骗我。”陈争说:“你和梁岳泽长得是像,但你俩平时不是一个路子,气质、仪态都不一样,怎么你一穿上他的衣服,就能变成‘梁总’?”
    “我……”谢亦梁不安地扭动,破罐子破摔地承认:“我,我给表哥当过替身!”
    陈争问:“为什么?什么时候?”
    谢亦梁说,不多,一共就三次,都是梁岳泽有事走不开,让他去走个过场,不需要讲话,匆匆去,匆匆离开。后面两次都很轻松,但第一次他想起来就后怕。
    “发生什么事了?”陈争说。
    “有人,有人跟踪我。”谢亦梁如坐针毡,“他们把我表哥当成了我。”
    “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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