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已经坐了近八个小时的马车了,除了吃午餐与偶尔的更换马匹,车轮的转动就没有停过。
    这非常难熬,哪怕索恩的马车已经绝对是最豪华最舒适的了,克拉丽莎也依旧感觉自己整个下半身都麻了。
    “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旅馆啊?”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他。
    “快了,顶多两小时就能到,怎么了,你觉得很累吗?要我抱着你睡一会儿吗?”他道。
    关于在马车里打盹,他有经验,要么头靠着窗,被敲得咚咚响,要么头往后靠,整个人摇摇晃晃的,还有直接滑下座位的风险,所以,他选择坐在她的身边而不是对面,好像任何一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一样,能随时给半路上犯困的她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一个可以安心入睡的怀抱。
    两小时算是哪门子的快了!
    克拉丽莎确实很累,但她还是一点也不想接受他的提议,她甚至都不想和他坐在一起,马车很宽敞,但也没有宽敞到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足够长的座位让他们保持合适的距离,他的体积太大了,她挪了半天,愣是没什么用,又不敢直接坐到对面去,只能忍受在闷热的车厢里跟一个体温比自己高一截的男人挨着。
    “我不累。”她说着,又把脚边蔫蔫的小狗给提溜了起来。
    这只狗刚上马车时还被她抱在怀里,可惜因为天气热,没多久她就又把它放回去趴着了。
    她发出一阵做作的声音,逗了逗它,想用它的热情帮助自己打起精神来。
    索恩也是直到今天才算是正眼看了看她从娘家带过来的这只小狗,毕竟她当个宝贝一样,一路抱着它进了马车里,马车再宽敞也就那么点空间,被关在一起这么久,他真的很难像平时一样去完全忽视它。
    现在她又把它抱起来了,他便没话找话地问了一句:“这是只什么狗?”
    被问起自己的狗,克拉丽莎眼睛又亮了亮,整个人都难能可贵地显得精神了些:“你不认识?这是查理王小猎犬,我继父送给我的十六岁生日礼物,她是不是非常漂亮非常讨人喜欢?所以我才会叫她贝儿。”
    “只有女人会喜欢这种小巧的玩具狗,我可没法带着这个小姑娘出去打猎,我都怕她被我的猎犬咬死。”
    索恩一边说,一边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友好地伸出了手去摸了摸贝儿的狗头,结果这死小狗相当迅速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他嫌弃地连忙把手又缩了回去,只想立刻仔细洗个手。
    救命,这小东西的口水一定臭死了。
    克拉丽莎反对道:“她不需要打什么猎,她只需要好好陪在我身边。”
    索恩不屑地想,它估计也不怎么需要陪着她。他有个妈,他很清楚夫人小姐们养狗是什么样,大部分时候,这些漂亮的小东西由仆人仔细照顾着,她想要抱它跟它玩玩了就跟它玩玩,没心思搭理它时仆人自然懂得不会让它贸然打扰她。
    只是,他也不能说克拉丽莎就是不在意这只狗的,他看得出来,她明显很喜欢它,比起他的嫌弃,这只狗在她的怀里踮着脚,先是舔她伸出的手又是扒拉她领口,那张确实还算可爱的狗脸离她的脸可能都不超过一英寸了,伸着个舌头就想舔,而她还在那乐呵呵的,连眉头都不带皱一皱。
    索恩在边上默默看着,心里总觉得有点不愉快,但又不知道不愉快在哪,只能独自郁闷。
    当马车终于在一座十分雅致且占地甚广的旅馆门口停了下来,天已经完全黑了。
    双腿发麻脑袋发昏的克拉丽莎被索恩扶着下了马车,几乎是站都站不稳,她一手抱狗一手挽着他的手臂,在店长夫妇的欢迎中与他一起走了进去。
    在晚餐之前他们洗了澡,然后她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们是不是有可能将要住在一起?
    这难免让她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他们肯定会拥有各自的房间,他们明显都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个人。还是说,是因为这家旅馆已经客满了没办法?可他的旅途中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漏子啊?
    她暗自希望这确实就是一个小失误,旅店现在实在腾不出多余的房间了,而在他们用过晚餐后,他可能也会愿意屈尊睡在套房中那个往往是留给仆人的小房间里,又或者毫无绅士风度地赶她去睡那个房间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绅士。仆人的房间不过就是非常非常小,她倒没那么自命不凡,在哪里睡不是睡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也清楚自己好像总是在对一些不可能的东西抱有希望。
    餐后他们两人静静地喝酒,他喝他的白兰地,她则是一丁点雪莉酒。好半天,她感觉自己都快要喝醉了,也没看见他有什么要离开的打算。
    她又开始偷偷地去瞧他,烛光之下,他舒适地靠在椅子上,白色的亚麻衬衫敞开着,露出了他宽阔的胸口。
    他随意的模样使她习惯性地感到一阵焦虑,为自己与这个陌生人的这种赤裸裸的亲密关系,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接受他们已经成为一对夫妻的现实。
    他们住在同一个房间,整夜整夜地呆在一起本该可以是一件很自然的事,自然到不必使得她在这里胡思乱想,有些关系亲密的夫妻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分房睡。
    她太累了,又有酒精的壮胆,于是她主动问他:“我今晚睡在哪里?”
    他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像是她问出了一个很愚蠢很愚蠢的问题。
    “这里啊。”他十分自然地回答。
    “那你呢?”
    这个问题就更愚蠢了。
    “怎么?你想我去哪?睡大路上?”
    而这却是克拉丽莎最不想要听到的:“你难道不想要一张独属于自己的床吗?那会比较自在。”
    “出门在外的没必要那么麻烦,而且这张床难道是睡不下我们夫妻俩吗?”
    克拉丽莎道:“我只是想说,我的睡相一直很不好,许多人都跟我提过这个,说我睡着以后整个人就像是一条出水的鱼,能让别人苦不堪言。”
    “出水的鱼。”索恩慢慢地重复她的比喻,接着忽然就笑了起来。
    他甚至不得不把手中刚又倒满的白兰地放下,以免会因为肩膀的抖动而把它撒得到处都是。
    “没关系,我一向是个宽容的丈夫。”好不容易停止了笑声后,他尽可能地语气平静道,“而且我也不觉得就你那个小身板还能对我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来,让我苦不堪言。”
    说到这里,他又有点想笑了,显然是刚想象了一下这条出水的美人鱼在床上打挺的样子。
    被他这样嘲笑,克拉丽莎很想要反驳他说自己从小就比一般女性要高。
    这是事实,她可差不多有五英尺六英寸,但她看到他站起来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默默地选择了闭嘴,跟他相比,她确实就是一个小身板。
    他换好了睡衣走出来,一看自己的妻子还在傻坐着好像不知道干嘛,无奈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睡觉了,你怎么还不去换睡衣?是不是需要人帮忙脱衣服?”
    克拉丽莎并不觉得他口中的帮忙是指传唤女仆,迅速拒绝道:“不用了。”
    等她也慢慢地去换好了睡衣出来,便看到她的丈夫已经躺到了床上,他撑着脑袋,显然是在等着她。
    他拍了拍床铺,道:“过来。”
    克拉丽莎条件反射一般地问:“干嘛?”
    每次看到她这个白痴样子索恩都很想问问她到底是不是演的。
    “睡觉啊。”
    “哦……”
    她不甘不愿地爬到床上。
    “你是想半夜摔下床吗?”
    他把她从床边拉到怀里抱着,打量着她睡衣领口的蝴蝶结。
    “你怎么总是要穿一些旧衣服,我以为你有一大堆漂亮的新睡衣。”
    克拉丽莎道:“旧一点的睡衣更舒适。”
    索恩可不管她的说辞:“等我们到了,你就把这些全部给我扔了。”
    “为什么?”
    索恩心想,她为什么总是穿着一些能从脖子遮到脚踝的厚棉布睡衣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还在这里问他为什么。他在各种事上惯她够久了,他那无人打扰的乡村生活必须更顺心一点。
    “你哪有那么多问题,服从就是了。”
    克拉丽莎抿着嘴唇,索恩一看就知道她那蠢脑袋正在高速运转,思考如何试探他的底线。
    “要不我现在就帮你都扔了吧。”
    他说着,便准备去拉开她的蝴蝶结。
    克拉丽莎给他吓得连忙抓住他的手便承诺道:“我会扔的,真的。”
    听话就好。
    索恩看着她这惊恐的样子,笑着往她的唇上脸上又亲了亲,便把她抱得更紧一些,几乎让她趴到了自己身上,然后,他放松地闭上了眼睛。
    显然,乘坐了太久的马车,哪怕是他也会觉得很疲惫,他估计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像她一直隐约担忧的一样,在这豪华旅店的大床上对她做点什么。
    这让她松了口气,毕竟出门在外的,以她的性格实在受不了这种事。
    就是……
    她十分不适地枕着自己丈夫的胸口,还是很想把他摇醒来问问,她真的不能睡到旁边的仆人房去吗?
    他的身体像砖头一样硬,像火炉一样热,而现在是该死的八月初,天呐,她怎么才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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