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闻还听不明白乡间话里意思,婶子就已经跟外头的炮仗一样炸了,气势汹汹扑上去:你说的什么话?你在人家家里这么说,你在我姑娘面前这么说,不用蔡大姐在这里,我先撕了你的嘴。
    带着
    婶子来便是这样的作用,但薛闻迟迟地才反应过来这几人话里的意思。
    她原先没有和孙家娘子说几句话。
    只记得这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比她大上几岁,话里话外却很局促,身上瘦得皮包骨,却有一把子力气。
    孙娘子说她家老爹爱喝大酒,娘身子不好,还有还没懂事的三个弟弟妹妹。
    她想到食肆里帮忙,就洗碗洗菜就行,外人看不见她不用怕丢脸。
    她还说,羡慕薛闻有名字,她也想有个除了大丫之外的名字。
    薛闻忽然意识到自己曾经紧紧记着的上辈子记忆没有用,真相就在眼前,她却也成了一个袖手旁观的恶人。
    婶子一个战三四个丝毫不落下风,这么大的动静躲在外头泡茶的孙夫人愣是没有露面,传言中脾气暴躁的孙老头一声都没吭声,没用薛闻加入几人就逃之夭夭。
    一间四面透风难透光的房子,她坐在里头,思绪放空,什么都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等过了许久,门才吱呀一声响起,孙夫人推门进来赔着笑:薛姑娘怎么来了,也不怕冲撞,你还能记着我们大丫,大丫也就知足了。
    我明明给了你们银钱,足够买地来安葬,为什么还要这么对她?
    你年纪小,一个女孩若一辈子找不到一个依靠孙夫人别开眼。
    她很好,是你们投喂着亲情的欺骗,掺杂着蜜糖的外衣,让她含泪吞下,必须当你们一家的牲畜。
    究竟是要为她找个依靠,还是要榨干她最后一点价值?
    沈宁,你究竟是要让我死得其所,还是因为我死在外头会丢人?
    那张看不出年龄的粗糙面容,骤然汇聚了一大汪眼泪:女儿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怎么她就是不明白若她想明白,不就不用这个下场了。
    薛闻想起刚才那些人嘴里说的脖子上的伤,翻涌的震惊让她一瞬失声,而后她唇瓣颤抖,直接问道:你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哭?
    她不是误入山林被狼咬死的,她是走投无路吊颈自杀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仗着有几个闲钱就敢在我家里撒野薛闻还没有说完,从里间一直装死的孙老头冒出来,一身酒气,脸色整个都是通红一片,眼睛瞪的像是要从眼眶中坠落出来,凶恶的像传说中会吃小孩的鬼怪。
    孙夫人一见他这样害怕得不行,立刻跪在地上抱着他的大腿,试图阻止他如同打家里人一样打薛闻,哭喊着说:她没那个意思的,你别动手啊。
    婶子一听就来劲,正要上去理论,薛闻一把拉住她护在身后。
    看着一脚踹开人的孙老头气势汹汹跑到她面前要伸出那个蒲扇大的手掌,她拔出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横在面前。
    因为醉酒失去理智的人瞬间有了脑子。
    这不是清楚什么人可以动手,什么人不可以吗?薛闻心里有戾气,她知晓,所以她纵容着心底的戾气在这个时候笑了出来。
    风吹起她鬓角散落的发丝,姿容凌厉,平和温柔的五官因为气势而变得清俊摄人,因为常年身在高处,如今更是怒气让她绽出了难以掩盖的凛冽。
    就像庙堂里的神明。
    我要告诉你们,给孙姑娘婚配这件事,我不同意。
    老子是她老子,你不同意有个屁用,你拿着把破刀吓唬谁?当老子是吓大的?被薛闻戳破没什么本事只剩下暴躁的人瞬间来了精神。
    我从来不吓人。
    她在我这里签了卖身契,她活着是我的人,死了也是我的人。
    我给你们的银子花着舒服吗?你们若是再敢提起这件事,我就一并把你们告到官府你们是她爹娘不假,但她签了我的卖身契,那就是我的财产。
    你个黄毛丫头
    你客气一些,我不仅是黄毛丫头,还是你们债主,不然你们就把那一日拿走的银子还回来。
    薛闻脸色很难看,但笑得越发灿烂,往日只会映着盈盈水波的眼眸被凌厉的眼神装点,翻涌着铺天盖地的寒意。
    她环视了一眼这一对完全不一样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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