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子郁被依赖惯了,倒也习惯可法这样小孩子的脾气,跟十年前的子风搞不好还有的比,以前子风曾说她没挑男人的眼光,说不定真是这样,明明自己就是非常需要安慰的人,遇到的人却清一色比她更柔弱,是她太强吗?她一点都不觉得,只不过是比较勇敢追梦,比较有自我意见而已,结果每一次分手的原因都差不多,大概就是『你太强势』、『根本不需要我保护』…这类理由,或许…反而是可法这种会比较适合自己也说不一定?
    可法手被握了一阵子,终于感觉到子郁的存在,悠悠转醒。
    「…子郁?」他张开眼睛,转头就看见她躺在旁边,她放大的脸就在自己眼前,他突然有种衝动…嗯?人类也是叫做亲亲吗?
    「醒了?身体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他稍微动了一下身体,感觉真的好多了,已经没有昨天那样晕晕的感觉,意识也还算清楚。
    可法手紧紧握着她的,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说:「我都好了。」
    看到他的笑,子郁也放下心来,「饿不饿?我去帮你弄点吃的?」想抽出紧握的手起身,却被可法紧紧抓住又拖了回去。
    他大胆的靠近子郁,靠着她头才开口,「是有点饿…」一个晚上都没吃东西,加上对抗病魔很耗体力,可法当然饿了,只是…「可是我想你多陪我一下,好不好?」
    「好。」子郁没多想就这样回答了,因为她好像也很喜欢这样的状态,手跟身体所传来的温度,让她感觉很安心。
    儘管有想亲亲的衝动,可法还是安安份份的躺着,虽然对人类世界了解的差不多,却对那方面还是很陌生,想也知道子郁不可能会有这种书籍,他也不可能一直拿这话题去性骚扰子郁,就算他真的放大胆子问了,换了的也只是被她打而已。
    唉,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人类跟人鱼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如果他用人鱼那一套放在子郁身上,万一弄个不小心…不就全部毁于一旦?那可不行,就是因为太珍贵,所以才这样小心,子郁对他来说很重要,绝对不能因为稍微的慾望,而把过去建立的都丢掉…
    为了避免脑袋继续想些有地没有的,可法决定打破沉默,找个话题来聊…
    「我做梦了…」想起昏睡中辗转重复的梦,他还心有馀悸。
    「梦?」这好像是她第一次听见他说做梦,「以前没做过吗?人鱼不会作梦?」
    「人鱼会作梦,但以前…我很少做梦,也很少醒来还记得梦…」
    「什么梦?」
    「白色,白色的一片…」他闭上眼睛回忆,「然后,有人一直用一种尖尖的东西刺我…」
    「白色?是医院吗?」她猜测,印象中的医院床单大多是白色,医师袍、护士袍以及消毒过的纱布、棉花…清一色的白,她又想起昨夜纳特说的话,是不是跟他的梦境有关?
    「不知道,其他的都很模糊…」可是那些白,跟那些痛都好像很清晰,「只记得白色…跟很痛。」
    「可能是昨天纳特带你去急诊,你印象太深刻…才会做梦吧!」
    「是这样吗?咦?所以…这里是医院?」他瞪大眼睛看看四周,这个不算陌生的房间,看起来…不像医院啊。
    「不是医院,我们还在纳特家。」
    可法点点头,眼神往旁边一带,突然发现他躺的床旁边,上面有个像架子的东西,那东西上掛着一个…宝特瓶?瓶子下还接着一条管子,里面似乎有液体在流动。管子很长,一直延伸到他躺着的棉被里。
    这是什么东西?以前好像没有看过…不过,怎么会在棉被里面,那液体不就会让床湿掉吗?
    他伸出没握住的那隻手,想要在被子中找寻那管子,却发现管子居然因为他手晃动而跟着晃,他的疑惑愈来愈深,乾脆把手伸出被子来看,手甫一伸出来,他就看到那管子根本就是插在他右手上,管子的前端接在他手背上的长针,虽然上面还有用透气胶布贴住,他还是看出来那东西是一根针没错。
    惊讶的叫了一声,可法整个人坐了起来,把子郁完全吓了一跳,一瞬间愣住的她,完全无法阻止可法接下来的动作。
    他甩开他们紧握的手,用力撕开那些透气胶布,然后一口气地就将那扎在右手上的针,用力地拔了出来,血瞬间从手上流了出来,滴了满床都是。
    「你在干麻?怎么了?」子郁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将他的手按住止血,只见可法脸色惨白,跟刚刚和她间聊时完全判若两人。
    他难道跟那点滴有什么深仇大恨?
    可法不停地吸气喘气,手上传来阵阵刺痛,他却觉得松了一口气……总觉得手背上的那针,和他梦境里的尖物重叠了,这让他感到害怕,几乎没有思考的就反射将针拔掉,背后冷汗流了一堆。
    子郁一直按着他的手,不久血流就慢了下来,看他还在茫然状态,她只好先不过问他的惊人举动,下床去找东西止血。
    还好纳特的医药箱还放在旁边,她很顺利的就找到纱布跟透气胶带,简单的替他把伤口包扎起来。
    此时,可法终于回过神来,看着沾染他鲜血的床,低下头来道歉,「对不起…」
    他那做错事的样子就像小狗狗般的可爱,子郁看了一眼就把眼神飘开,感受到自己心跳好像快了一点。
    惨了,难道她真的陷下去了吗?不行啊!苗子郁,他本性就是如此,并不是对你有特别感情!
    她强迫自己冷静,不发一语地收拾包扎用具,收拾完又非常冷静地拿起纳特给她的耳温枪,将可法的头发抑到耳后,量起耳温来…
    37度,的确没有再发烧了。
    她一气呵成地完成这些动作,过程中完全没讲一句话,为了让自己心跳慢了下来,她一直不敢正眼看他。
    「子郁…你在生气吗?」可法看她一直不说话,担心是自己拔掉点滴让她生气了,于是嘴一扁,再度用一种可怜透顶的表情看着她。
    唔…她实在不能再这样受刺激了!再这样受到攻击,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子郁忍不住终于开口:「我没…我没生气!你,你下次再这样不乖,就…你就完蛋了!」结结巴巴的把话给说完,她却立刻后悔了。
    什么『你就完蛋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么还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她懊恼,但话已经说出就覆水难收,怎么在他面前,当个大人教训他也这么难?
    苗子郁,快点冷静下来啊!她在心底大声吶喊,不过好像没什么用处,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就是专门瓦解她内心重重防卫的…
    「我又没有不乖,我身体好了…就不需要那东西啦…」他鼓起嘴巴,赖到子郁身上撒娇,他一向知道这是最有效果的,每次只要对子郁撒娇,她马上就不气了。
    果然,可法一说完,子郁脸整个红了起来,马上气势就少一半,「喂!你二十岁了,不能再这样了…我又不是你妈妈。」
    「小气鬼…子郁是小气鬼!而且…我二十岁又怎样,你现在也不能用岛主威胁我了,哼哼。」他做个鬼脸,假装赌气叉腰,扭过头去不看她。
    「你确定?既然你已经二十岁,那以后我就不用摸头,也不能对我撒娇囉!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威胁你。」
    「子郁!你怎么可以这样?」他回头了,这一次他忍不住了,双手把子郁给扯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不能这样的话,我还寧愿不要二十岁…」
    她才觉得稍微平復的心,现在又立刻动摇不堪,可法明明就是长的一脸大人样,为什么可以这么可爱?又为什么可以让她心跳这么快?天啊!谁来救救她…
    不过,听他拒绝她不摸头也不撒娇的提议,她好像有一点点开心…唉,算了,尔偶被他这样抱着时,感觉也不赖不是吗?虽然不是摸她的头,但她似乎感觉内心某处被治癒了。
    可法头就靠在她肩上,她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噢啊…怎么又想要亲亲了,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前完全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啊!
    纠结在抱抱很舒服,但却不敢进一步亲亲的可法,正在犹豫要不要放开子郁时,她就先开口了…
    「好了啦!我去弄早餐,你乖乖再躺一下,被我发现你又不乖,我叫纳特再给你扎一针喔…」
    「不行啦…子郁,我不要再看到那尖尖的东西了!」他慌忙的放开子郁,苦苦哀求,打死他都不要再看到那东西插在他身上了。
    「好,那你就乖乖的就好,听到了没?」
    「听到了啦!」刚刚还说不威胁他,现在又摆出岛主的样子,可法有点无奈,却觉得子郁这样也蛮可爱的,就随她去吧。
    子郁听见他的保证,又看他乖乖躺了回去,这才安心地走出客房张罗早餐。
    出客房时子风还没醒,纳特也还在休息,不过保险起见,她还是弄四人份的早餐吧!
    在厨房忙碌的她,脑子除了刚刚那个拥抱外,已经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他会喜欢我吗?如果不喜欢,那又为什么三番两次的抱她?他真的是把她当女人看吗?一开始她对他的照顾,就像一个母亲会照顾孩子一样,她不免会想,可法一定是把她当坐妈妈崇拜,因为小时候缺乏母爱的温暖,又被同儕欺负,第一个遇到对他好的人就是她自己,理所当然会放感情在她身上,他还那么年轻,长的也不差,只要在人类世界生活久了,有一天他就会遇到他心仪的女子,有一天也会论及婚嫁,到时候他就会发现,他对她的感情,就像是对妈妈的感情一样,跟情人之间的爱…还是有差别的吧!不是吗?
    在完全陷入之前,先抽身吧!我不能爱上可法,我不能爱上…
    可是她不知道,说『我不能爱上』的前提,是『我已经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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