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陈泊宁抬头看她,“当初离开是因为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他顿了顿,下定决定与沈恩慈坦白:“必须有人对我妈妈的死负责。”
    沈恩慈蓦然想起之前在海岛时,陈羡爷爷跟徐妍的对话,心中隐约有几分猜测。
    “对不起。”
    陈泊宁靠她愈近,再次解释:“之前假装没认出你,是想让你准备好再主动告诉我的,没想到会让你觉得难堪。”
    主动承认和被拆穿完全为两码事。
    沈恩慈原本就是被拆穿觉得成了笑话,一时下不来台才恼羞成怒大发脾气。
    陈泊宁没跟她争谁是谁非,认错态度实在良好。
    如今台阶递到跟前,沈恩慈想顺坡而下,有些别扭,就又问他:“既然现在可以说了。”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资助人是你?”
    “我以为…你还喜欢陆亘,不希望用这些附加信息干扰你的选择。”
    苏京粤常教导他的那几句箴言。
    爱是恒久忍耐。
    爱是不嫉妒。
    他虔诚奉行,相信只要自己足够好,沈恩慈总会回到他身边。
    理论和实践最终相悖。
    有青蛙从莲叶上一跃而下,扑通溅起水珠。
    晶莹透亮。
    升起,落下。
    陈泊宁微微偏头与沈恩慈额角相抵。
    “可是小荷,爱是嫉妒。”
    第71章 小荷
    夏夜竟有春天的湿润。
    带着莲蓬清甜的风迎面吹来, 呼噜呼噜,硕大茂盛荷叶此起彼伏碰撞,敲叩沈恩慈所有的婉转心思。
    她紧咬下唇, 用尽所有力气控诉:“我痛恨等待。”
    “陈泊宁, 我痛恨等待。”
    字字凄厉, 沈恩慈又无端想起自己吃的那些过期食物,烂果剩菜,为讨要薪水在烈日下头苦等的那么多个小时。
    以及拨打过无数次却从无回音的电话。
    她没有怪陈泊宁往更好的未来走。
    只是觉得委屈。
    只是觉得……
    那些困苦的日子,如果有陈泊宁在的话,她会好过很多。
    因为陈泊宁总会包容她所有的蛮不讲理, 所以她把该发不该发的脾气全抖落出来。
    那些从未对向别人倾诉过的苦困, 悲哀,伤心。
    统统说出来。
    眼泪与雾气混在一起, 她跌进一个坚实可靠的胸膛。
    陈泊宁抱她好紧, 轻唤她名字:“小荷,小荷。”
    “接下来换我等。”
    “不管什么时候,我会等你。”
    让人感到心安的承诺, 她终于也有预定好的港湾。
    沈恩慈放松下来, 缓缓将头搁在陈泊宁肩膀上。
    不远处岸上传来动静, anna前来赴约。
    陈泊宁不仅没赴约, 甚至连订好的船只也不见了。
    沈恩慈躲在一片莲叶下心虚朝对岸看去,几秒后心里莫名有底气,理直气壮对身边的人道:“我们现在和好了。”
    “失约的事,你等下跟anna说声抱歉。”
    她顿了顿, 像是没想好措辞, 再次强调:“我们和好。”
    陈泊宁单手撑船,眼睛微眯, 慢条斯理扯出一个笑。
    “好。”
    “我会告诉她,我跟女朋友和好了。”
    小时候沈恩慈管陈泊宁叫哥哥。
    如今互相表明身份,本应重归哥哥妹妹的位置。
    女朋友找个称谓让她觉得羞臊和难以适从。
    分明更过分的事都做过了。
    热意瞬间上涌,沈恩慈低下头。
    正好躲到一朵将开未开的荷花后面,白里透粉的荷瓣晕染绯红。
    她听到一声极轻快的笑。
    青绿高低起伏,层层叠叠,小船划开叶浪,慢慢摇曳至岸边。
    山庄下午落过场小雨,此时空气清透又舒心。
    沈恩慈踏上长满苔藓的青石阶梯,看了眼时间:“我要去找他们。”
    上午答应了大伙晚上一起去包厢唱歌,提前答应好的事不好推脱,总是要去的。
    不过现在时间太晚,沈恩慈叫陈泊宁早点回去休息。
    谁知陈泊宁说他也要去。
    场合喧闹吵嚷先不提,沈恩慈诧异抬头看他:“你明天早上五点就要走,能起得来吗?”
    陈泊宁云淡风轻:“我是老板,可以给自己批假。”
    竟然还会讲这种俏皮话,沈恩慈没忍住笑出声。
    没等她笑停,陈泊宁又幽幽开口:“我很有危机感。”
    十分坦诚。
    这就是映射她刚刚强硬把船划到湖中央的举动了,沈恩慈哼了一声,大步朝酒店走去。
    山庄酒店配套的娱乐设施,整个一层全是ktv和台球厅一类的。
    沈恩慈到的时候包厢里早都鬼哭狼嚎开唱了,昏暗交错的灯光,低频巧动耳膜的鼓声,非常熟悉的氛围。
    以前她和陆昭昭总是包一整个房间唱凤凰传奇的歌。
    陈羡见她进来,很殷勤地坐到点歌台前:“沈恩慈,你想唱什么歌?”
    他还是不习惯很亲昵地叫沈恩慈,当着这么多兄弟面前,更叫不出来。
    沈恩慈随意找个地方坐下来,今晚这么多人,能不能拿到麦克风都不一定。
    她摆手:“等下我自己点。”
    anna被拒绝心情不好没来唱歌,闻闻陪她。
    包厢里就剩陈羡玩得好的那群朋友,好在有陈泊宁。
    只要有他在,沈恩慈就觉得安稳。
    她弯腰拿一片西瓜吃,起身时看见对面的箫杭盯着她看,嘴角带笑。
    两人视线交错,较劲似地谁也不先移开。
    这毛病还是沈恩慈出道前留下的,以前因为脸上的大片胎记,出门总有人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她看,嘲笑或讥讽。
    她会瞪回去,那些人承受不住心里压力就会移开眼神。
    这或许算她自己研究出的一种防御机制。
    沈恩慈不知道箫杭为什么要一直看她,只是条件反射看回去。
    起码有半分钟。
    箫杭终于笑着移开视线,起身到过去陈羡那边:“给你点首歌。”
    他手戳点屏幕,打出两个字。
    陈羡偏头看了眼,好看的眉毛拧到一起:“滚滚滚,什么烂寓意。”
    今天沈恩慈在场,他自然要好生表现。
    陈羡挤开箫杭,给自己点了一首永不失联的爱。
    “你点的你唱。”
    陈羡把他刚才点的歌顶到最前面,生怕毁了他精心挑选的甜歌歌单。
    箫杭笑了一下,拿话筒唱歌。
    这首传唱度太高,旋律早熟于耳,形成肌肉记忆,副歌部分的时候陈羡忍不住和他一起哼唱。
    “原来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
    “可惜这是你和他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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