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么重要?”
    沈恩慈问。
    纸袋摩挲桌面的声音停驻,陈泊宁放下手中东西,凑近她:“我们的事什么时候告诉沈阿姨?”
    语气哀婉,大有要名分的意思。
    沈恩慈埋在蜀绣枕头里笑,觉得陈泊宁最近变得越来越可爱。
    而且关于要不要对妈妈坦白她和陈泊宁谈恋爱的事,她也想了好几天,主要是有点不好意思。
    沈惊月女士一直把陈泊宁当大儿子看呢,她都不知道她妈能不能接受这件事。
    “把沈阿姨接过来一起住吧。”
    陈泊宁说。
    “要你说”,沈恩慈仰头,“我妈舍不得苏阿姨,不愿意搬。”
    陈泊宁俯身亲了一下她唇角,把她抱在怀里:“那我们常回去看看,你很久没回家了?”
    是很久没回家了。
    再想也不敢回去,怕被狗仔拍到,私生女的身份曝光,陈家因此和她解除婚约。
    沈惊月不让她经常回家。
    但是现在不需要担心陈家和她解除婚约了。
    沈恩慈来劲:“我今天晚上就要回去。”
    被拍到也无所谓,私生女的身份被曝光也无所谓。
    只要和妈妈讲清楚,妈妈一定想她多回去。
    “我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陈泊宁拉住她,略加思索:“你等我半个小时。”
    话落,陈泊宁上楼换衣服。
    等待间隙,沈恩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思量片刻,还是觉得她跟陈泊宁的事当面说才好。
    于是简单总结:“妈妈我等下回家……”
    她耳根发烫,“带泊宁哥哥一起。”
    忸怩作态,还带着万分婉转迂回,沈惊月几乎立马了然于心。
    “好好。”
    “如果是泊宁的话,我放心。”
    先前把她交付给陈羡只希望她能捞笔钱安稳地过完下半辈子,但如果是陈泊宁的话……沈惊月语气有几分快慰:“妈妈在家等你们。”
    末了,她补充:“别被拍到。”
    沈恩慈很有底气:“拍到就拍到。”
    “不行。”
    不容置喙。
    沈恩慈安慰她:“不会的的,泊宁哥哥现在很有本事!”
    狗仔拍到也不敢直接发。
    最多花钱解决。
    半个小时后何助来敲门,手里提着各式礼物,珠宝首饰还有茶酒水果。
    办事效率不容小嘘。
    他功成身退之时沈恩慈幽幽道,这个月奖金又要破新高了,何助表面表情无恙,出门的时候差点没站稳。
    陈泊宁今天亲自开车,换了辆极低调的黑色轿车,平稳运行。
    沈恩慈在副驾驶抱着果盒,偏头看陈泊宁唇角轻抿,有微不可闻的紧张。
    刚才那样极端的情况下,面对陈父还一副游刃有余的姿态。
    现在居然开始紧张了。
    沈恩慈轻笑:“我妈那么喜欢你,你担心什么?”
    鼻底果盒橙子葡萄山竹樱桃甜津津的气味交织在一起,隐隐上涌,甜而稳妥。
    陈泊宁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
    暮色已至,天边云层渐渐,晕染恰到好处的渐变色彩。
    车轮碾轧过淅沥碎石子发出咔哒咔哒声,与风吹树叶交叠摩擦细碎声层层叠叠,片刻之后,车子稳稳在一间小房子前停下。
    木门咿呀一声。
    沈恩慈探头进去,看妈妈低头蒸米饭的背影,单薄瘦弱。
    眼角顿感酸涩。
    沈恩慈进门从后面抱住妈妈,想给她个惊喜,结果沈惊月似猜到,拍她手背,越过她唤陈泊宁:“泊宁,进来呀。”
    陈泊宁放下手中礼物,走过去很恭敬地喊了声阿姨。
    沈惊月笑,指饭桌上的麻辣烫:“我买了你们小时候最喜欢吃的。”
    “单加了两份鹌鹑蛋。”
    “泊宁都没尝过吧。”
    沈惊月打趣道。
    蒸腾热气中,厚重红油裹挟的光滑鹌鹑蛋白。
    沈恩慈垂眼,笑意至眉梢。
    小时候时候没钱,偶尔打牙祭也只能跟陈泊宁合吃一碗麻辣烫。
    每份麻辣烫送两个鹌鹑蛋,是里面最珍贵的东西了,陈泊宁每次都让给沈恩慈吃。
    她吃得心安理得。
    第74章 小荷
    来之前沈恩慈已经吃得很饱了, 那场猝不及防的风雨中沈恩慈好似充当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陈泊宁给她建起四面不透风的玻璃罩子。
    丝毫没有被训斥的实感。
    直到回家,才稳稳落地。
    但胃口随着心情好而变大, 沈恩慈把余婕的叮嘱全然抛诸脑后, 陈旧的褐色木筷戳进鲜亮红油里, 夹起瓷白鹌鹑蛋,太烫了,沈恩慈咬了一下赶紧松口,漏出半只明橙蛋黄。
    她哈气呼出灰青热雾,无意抬头看面前微微弯腰切水果的陈泊宁。
    犹如鹤立, 与狭小房间格格不入。
    一瞬间心被填满, 沈恩慈笑盈盈靠近沈惊月撒娇道:“妈妈,好烫呀。”
    “都这么大人了吃东西还着急。”沈惊月呵斥, 语气没半分恼意。
    她边吹边拿筷子拂面, 汤面似湖水泛起温柔涟漪。
    沈惊月还在念叨她做事毛躁,喋喋不休碎碎念,不远处切水果的陈泊宁转过头来看她一眼, 轻声淡笑。
    好像有春天最暖的风一阵一阵从心上吹过, 沈恩慈简直想时间永远停在现在, 所有一切都不要改变。
    沈恩慈倚着沈惊月, 好半晌才起身跟她商量道:“妈妈,你搬过去和我们一起住吧。”
    这个房间的基础条件太差,无论怎么翻修都没办法掩盖墙角天花板丝丝缕缕溢出的霉菌味。
    一到梅雨天气,地面返潮渗水, 沈惊月的关节又要痛。
    加上小巷电路年久失修, 经常断电,羌城夏天温度接近四十度, 沈恩慈真的很难想像没电不能用风扇空调时,沈惊月该怎么熬过去。
    “你不想离开苏阿姨的话,我们可以经常回来看她。”
    沈恩慈知道她妈脾气倔得很,但还是尽量劝说。
    “可以带我妈妈一起走。”
    陈泊宁端着切好的水果坐下来,“搬到新的地方,我们四个还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这世上没有苏京粤了。”
    沈惊月眼角泛红。
    几秒后她蓦然漾开一抹笑,对陈泊宁道:“我跟你妈妈还是小学同学呢,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是好朋友。”
    同个学校,同个年纪。
    惊月和京粤,名字同音,难免不被人提起比较。
    一个是酒鬼赌徒的女儿,另一个是高官政要的千金。
    如果不是名字相似,沈惊月永远不配和苏京粤被并列提起。
    分明是同音两个字,老师和同学们念起时的神情却截然不同。
    从欣赏艳羡到嘲讽讥笑的距离仅仅需要一个姓氏的距离,无声霸凌,年幼的沈惊月在隐忍数月后终于爆发,和当时嗤笑喊她名字的同学扭打在一起。
    没人帮她,大家只会趴在窗台看笑话。
    争斗中沈惊月逐渐占领上风,没得意几秒,其他人参与进来一起欺负她。
    寡不敌众,沈惊月蜷缩至角落等待拳头落下。
    这个时候,走廊尽头跑过来一个扎马尾的女孩。
    和大家穿着同样普通的校服也难掩她出尘气质,她奋不顾身张开双手挡在沈惊月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众人。
    她的出现让消失的老师们纷纷露面维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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