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刻她看明白了亦泠的意思。
    若是将亦泠强行拦在此处,那她的安危将毫无意义。
    就在刀雨犹豫之时。
    萧密突然暴起,以肩头撞开了刀雨的武器,并一把将亦泠抓到了身前。
    “都别动!”
    当护卫们的刀刺向萧密时,亦泠大声喝道,并焦急地看着刀雨。
    和亦泠对视良久,刀雨终是后退一步,挥了挥手。
    所有护卫全都得令退开。
    萧密见状肆意地笑了起来。
    他连武器都不再需要,就这么架着亦泠走出了这间屋子。
    后面的护卫们依然紧跟着。
    踏出门槛时,萧密回过头,对刀雨说道:“城外槐树林中废庙,让谢衡之一个人来。”
    -
    废庙厢房中。
    亦昀半躺在地上,手脚被反捆着,嘴里塞着布条,只鼻腔里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早知他就留在赤丘不回京了。
    长路漫漫,他披星戴月赶回来,却连上京的城门都还没来得及踏入就被人给劫持到了这里。
    已经一天一夜了,亦昀甚至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绑了他,又是为何而绑他。
    就连他左手小指被切掉的那一刻,他都没有丝毫头绪。
    他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一整天了,除了两个看守的男子,没再出现过别人。
    自己的命就要丢在这里了吗?
    到底是谁要害他?害了他又有什么好处?
    他的爹娘都抛弃了他把他丢去了赤丘北营,他的命还值钱吗?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马蹄声。
    亦昀猛地抬起了下巴,瞪眼看向门外——
    是有人来救他了吗?!
    可是看守他的两个男子却丝毫不见慌张。
    他们起身去开了门,往外看了两眼,随即便走了出去,没有带上门。
    亦昀的心又沉了下去。
    是啊,在这荒郊野外,或许连他的爹娘都不知道他在这里,又有谁会来救他呢?
    亦昀绝望地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急促而隐秘的脚步声响起。
    亦昀再次抬头,却看见了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断掉的小指原本已经没了知觉,这一刻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害怕地往角落里缩,浑身都抖了起来。
    可是紧接着,他却看见先一步跑进来的是一个女人。
    废庙里只点了一盏劣等蜡烛,灯光十分昏暗。
    直到那个女人喘着气跑到了他面前,亦昀才看清她的面容。
    这、这不是谢衡之的……
    亦昀还没回过神,亦泠已经开始手足无措地摸他的手臂。
    发现他的手被反捆着,亦泠伸手一探——
    小指果然被切断了。
    即便心里早有预料,真正摸到他断指的时候,亦泠还是整个人如坠冰窖。
    她缓缓抬起惨白的脸,双唇颤抖着。
    而亦昀并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惊恐又震惊地看着亦泠,只见她眼眶里突然滚落豆大的眼泪。
    在摸到他断指的那一瞬,亦泠的所有力气都用来压制自己想杀了萧密的冲动。
    “辛少彦你疯了吗!”
    她回过头,双眼猩红地看着萧密,“他可是亦昀啊,是你看着长大的弟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萧密闻言径直把亦泠拽了起来,用力攥着她的手腕。
    “我们辛家满门被谢衡之栽赃陷害,你却和他做起了夫妻,你便对得起我们儿时的情谊了吗!”
    亦泠从未想过自己和这个青梅竹马再次重逢会是这样的场景。
    她克制不住流泪,也压不住满腔的恨意。
    她只能逼着自己不哭出声。
    许久,亦泠嘴里一次次地空口吞咽,才顺了气息。
    尽管她此时恨得头晕脑胀,却依然感觉到他身上那股肃杀之气。
    她必须冷静下来,不能让断了手指的亦昀再陷险境。
    而且她知道辛家的死不是谢衡之陷害,可现在不是和他争论这个的时候。
    他现在对她的恨,全都是因为她和谢衡之做起了夫妻。
    她必须安抚住他的情绪,拖到谢衡之赶来。
    谢衡之一定有办法。
    “不是的,不是你想得那样。”
    亦泠又一次深吸气,她忍着强烈的痛恨,挤着嗓子叫出了旧称。
    “少彦哥哥……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迫不得已的!”
    少彦哥哥?
    被亦泠挡在身后的亦昀顿时瞪大了眼睛。
    可惜他除了震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为何迫不得已?他把你怎么了?”
    萧密屏住了呼吸,等着亦泠的答案。
    可是此时的亦泠已经无力再思考如何解释这一切。
    她却只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颤声道:“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听着她的哭腔,萧密的面具挡住了他半张脸,下颌又覆着疤痕,看不出神情。
    唯有那双眼睛里透着愤激的情绪。
    他这些年去哪里了?
    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过着见不得光的日子!
    日日靠着对谢衡之的仇恨和对亦泠的思念苟活。
    一年前,他却听到了亦泠的死讯。
    犹如暗夜里灭掉了最后一束光,他彻底沦陷在了血海深仇里。
    谁知回了这上京,他竟发现……
    这些日子,他偷偷跟踪了亦泠很久。
    不似茶肆那天,他只能隔着一堵墙听她说话。
    他找到了好几次机会,可以在明光下清晰地看见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他从未见过世间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就连说话间的顿挫都一模一样。
    若非这个女子的面容完全不同,若非她是谢衡之的妻子……
    可是那独一无二的口头禅,还有他独独教过她一人的投壶动作与习惯……绝不会有第二个人!
    而当他那天躲在树上叫了她的小名时,她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她分明就是他那个死在庆阳的未婚妻!
    但他不知她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为何会成为谢衡之的妻子。
    在他忍不住想亲口问她原因时,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她会在害怕的时候扑进谢衡之的怀里。
    他看见她和谢衡之在江畔共赏烟火,他还看见她会坐在窗边张望谢衡之的身影!
    他甚至在谢衡之未归的今夜看见了她脸上无尽的担忧。
    那些神情,曾是萧密极度渴望亦泠对他流露的。
    如今她却将其倾注于谢衡之身上。
    萧密无法接受眼前所见的一切。
    他甚至希望亦泠真的死了,而不是每天和他最痛恨的仇人出双入对。
    可是这一刻。
    听着亦泠说她是迫不得已的,哭着问他这些年去哪里了,他心里陡然涌出了无尽的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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