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季棠发现她不能细想,一旦开始怀疑,过往的蛛丝马迹都开始显形。
    第二次见面时刻意放慢的脚步,圣诞夜送出的平安果,哈市雕了两次却不成型的冰雕玫瑰,他的羽绒服,图书馆里那几道并不难的试题……
    都是他未说出口的心意。
    季棠捂住了嘴,越想越心惊。
    她早该有所感觉,在剧情崩溃之前。
    周衍之表面十分冷静,心里却紧张的直打鼓。
    他曾一度以为季棠是个孤僻敏感女生,当然,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他并没有完全了解她这个人,可他对她的喜欢不是假的,她未展示出来的一面,他愿意了解,她不好的一面,他也愿意包容。人类的感情不就是在日常接触中逐渐加深。
    过去他怕他的贸然追求会给她带来困扰,才一直隐忍克制着,默默对她好。直到发现沈宴清跟陆瑾的存在,他瞬间明白了,他那么喜欢她,她感受不到又有什么用,继续被动下去,他不仅争不过这两个蓄势待发的男人,也会被季棠当成朋友对待。
    现在他酝酿了一天的告白,找尽时机也没能顺利的表白,竟然就这样被人公之于众。
    他既期待季棠的反应,又害怕会遭到她的拒绝。
    他看了一眼站在她边上的沈宴清跟陆瑾,他们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他们正在不露痕迹地打量着季棠的脸色,一颗心全落在了她的身上,随着她的反应而变得忐忑不安。
    可他并没有比他们两个人好上多少。
    他垂眸看着季棠,与她的视线不期而遇,可她却低下头,察觉到她的躲避,他的眸光也跟着黯淡了几分。
    他扫视了周围一圈,走得慢的学生们都因为他跟季棠得事驻足停留,脸上挂着好奇八卦的表情,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他好像也能听到他们嗡嗡的议论声。
    “怎么都不说话,哑了吗,急死个人惹!”
    “上,上,上,周衍之快上!”
    “周衍之还是不是男人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当面表白,愣着干嘛呢!”
    “他要是现在表白也太劲爆了,一夜之间校花校草全公布恋情了,我看我们校园墙要被哭塌了。”
    “还好现在各大学院的期末考试结束的差不多了,不然我真替他们心疼。”
    比起他这个当事人,他们更加着急。
    这不是告白的最佳时机,跟他想象的浪漫环境截然不同,可……
    他不想再等了。
    他滚了下喉结,告白的话再次滚到了嘴边,他紧张的握起了拳,张了张口,唤道:“季棠……”
    看着因为起哄而低下头的男女生,林校长眼底浮现着一抹怀念之色,这场突兀的告白似乎也将他带回了他的青春年少,原本还因为卢满仁满心糟心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用当下网络流行语来说,就是感觉尸斑淡了一点。
    他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在心里感叹着:年轻就是不一样。
    如果他不是校长,他是乐意留下来看到这两位学生的结局,可是……
    他堂堂一个南大校长,总不好领着一堆人留在这里听学生表白,这像什么话。他扭头跟身边的人对视了一眼,尴尬一笑道:“今天让各位见笑了,没想到还撞上了学生告白,这些年轻人啊,就是血气方刚!”
    一位知名的舞蹈家附和道:“林校长说的哪里的话,这就是青春,人不青春枉少年。”
    “年轻就是好,看到这一幕让我想起读书时期。”
    谁也没有提起之前的闹剧,反而津津有味地畅谈起了各自的读书生涯,青春过往。
    他们的岁月似乎回到了过去,赏析着他们的曾经。
    林校长知道他们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他附和了几句,看了眼站在季棠身后一动不动,站的笔直的陆瑾,有意想出声提醒,却被叶清臣叫住。
    他端着一张笑脸说:“林校长,他还有事,我们先走,不用等他了。”
    林校长为难道:“这不好吧,我们还是等陆先生一起。”
    其他人面面相觑,跟着点了点头说:“大家手上也没什么事,等一下无伤大雅,总不能让陆先生落单。”
    “是啊,我还有事想请教陆先生,难得有机会碰到。”
    叶清臣太了解陆瑾了,有人当着他的面跟他喜欢的人告白,这么抓马的事都能被他撞上,此刻的他估计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四两拨千斤道:“我想陆瑾肯定还有话想跟他朋友说,我们在这等也不合适。”
    他说一半留一半,在场的人都是人精,立马反应了他的意思。
    一个院长说:“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吧,我想陆先生不会怪我们的。”
    他们便提步往外面走去,叶清臣回头看了陆瑾一眼,他在心里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能说一句不愧是陆瑾吗,就连追求女生的开局都这么地狱级。
    太惨了,被人当面挖墙角。
    那个男生的喊话就像有道雷在他头顶炸开,炸得向来清醒冷静的陆瑾都懵了一下,更别提他听到了嘉佳念得周衍之的告白词。
    她就站在他身前,一字一句他听得清清楚楚。反应过来后,最先涌上心头的是一阵懊悔之意,为这被抢先的告白。
    他为什么要执着的等着玫瑰花开才跟她表白。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他会有被人捷足先登可能。
    如果季棠答应了周衍之,什么都晚了。
    他的人生从生下来开始就一路顺风顺水,他以为他的爱情也会如此,即便发觉其他人对季棠的企图,他也有信心从中脱颖而出,获取她的芳心。
    一片黑暗的影子覆在他的心上,他明白了,原是他雾里看花,没有看清。
    她是他一本正经的人生中的例外,各方面的。
    陆瑾抿了抿薄唇,一张俊脸冷得像失去了活气,周身萦绕着一股强烈的低气压。站在他身前的嘉佳跟田馨蕊感受到一股寒气,回头看了他一眼,都被他的脸色吓到。
    嘉佳拍了下田馨蕊的手,小声道:“好吓人。”
    田馨蕊撇了她一眼,冲前面扬了扬下巴说:“还有更吓人的。”
    嘉佳抬起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撞见了沈宴清的目光。
    他看周衍之的眼神,已经跟死人没区别了。
    她抖了抖身子,取暖似的摸了摸手臂。
    室内的空调已经尽数关闭,房间里还留有余温。可沈宴清却觉得冷,像有一股寒冷的风直往骨头缝里钻,或者是从他身体里钻出来的寒冷之气缠绕着他,如同坠入了冰窖。
    与其苍白的脸色不同,他的耳朵泛着不正常的红。最初的震撼过后,他的心就像被虫叮咬着,又痒又疼,他看着季棠,一瞬不瞬的盯着她,一种将要失去她恐怖在心里滋生,顺着血液流向他的四肢百骸。
    在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在与她分别的时候,他都不曾如此害怕。
    他感受到了一种切切实实可能会失去她的威胁,即便她什么都没说。
    不,什么都不要说。
    他近乎祈求的在心里说道,眼里流露着似悲似怒的复杂情愫。
    痛苦滋养着爱意,这一刻,他清晰地感受到他对季棠满腔的爱恋在胸中疯长,像没有叶子的藤蔓,紧紧缠绕着他的心脏,在上面扎根。
    囚禁了他。
    空气变得稀薄,理智逐渐丧失,他看到了周衍之愈发坚定的眼神,猜到了他的意图,他攥紧了拳头,没等他把话说完他就握住了季棠的手,在她吃惊的眼神下,拉着她就跑。
    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虚影,他听不到那些惊呼声,唯有出口清晰可见,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
    不能让他继续下去,他要把她带走。
    “沈宴清!你给我放开她!”好好的告白再一次被毁,周衍之快要气得七窍生烟了,他转过身就要冲出去,就在他来到过道上时,发现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一步跑了出去消失在了门口。
    是陆瑾。
    他脚下微微一顿,瞬间明白,他的告白打破了他们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
    战斗的号角已经吹响。
    ——
    季棠被沈宴清一路拉到了一片小树林里,时间已接近十一点,路上并没有几个学生。
    “沈宴清,你要干什么?!”季棠挣扎着想要从他的桎梏中抽出自己的手,他那么用力,都握疼了。
    沈宴清把她推到了一棵树上,用手撑着树干,说:“季棠,你是不是想答应他?”
    他只有在生气的时候会连名带姓的叫她。
    季棠感受到了他的不对劲,可她却觉得十分迷惑,不懂他为什么对周衍之的告白反应那么大。
    她抬眸看着他说:“沈宴清,你在生气?”
    他整个人笼在她的上面,呼吸声近的像就在耳边。
    沈宴清的气息颤了下,说:“没有。”
    季棠才不信,她说:“你有!”她试着用手去推他的手臂,可他就像铜墙铁壁一样将她围着,动都不动一下,“这还叫没有?”
    沈宴清犹豫了一下,他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道路,确定没有跟上来后,他松开了手。
    在季棠疑惑且惊讶的眼神中,他说:“是,小棠,我是在生气。”
    “为什么?”季棠觉得的脑子就像一团浆糊,她都快无法正常的思考了。
    沈宴清抿了抿唇,抵着树干的手背上青筋毕露,他微微低下头,与季棠对视,说:“你不知道吗?”
    他的眼神也很不对劲,炙热中带着一种诡异的情愫,她看不懂这里面的含义。
    她摇了摇头,不敢深入去想。
    只是个眼神而已,她还是不要过于在意,思虑过多。
    总不可能他也喜欢她吧。
    她真是被周衍之的表白搞得飘飘然起来!
    她说:“我应该知道吗?”
    沈宴清笑了一声,他用手抚着额头,望了眼天空。
    他要有多克制,才没有在她面前发疯。
    他神色平淡,声音冰冷:“小棠,我很难受。”
    寒风带来了青草的气味,夜色如同面纱,遮住了他真实面目。
    他的头被风一吹,更觉头痛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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