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好,大家好。”陈子轻的头发前不久才洗过,恢复成了原来的发色,他抿了抿嘴,说,“我是傅总的前妻。”
    会议室并未引起多大的骚动。
    初恋是微家旧主母,儿子是微家大少爷,垡城傅家的前主母,傅总打造一比一玉雕的前妻,一系列都能连贯地牵扯出来,只是刚才他们被密集的信息砸了一头,没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厉清直接叫人进来认证了。
    厉清只是把陈子轻叫来露了个面,剩下的部分她没直接挑明,恰当留白了,在座的各位能填补空缺,用他们各自的眼界认知去填补。
    可以是厉二爷在癔症发作的情况下,讲了什么跟傅总前妻有关的事,踩到他的某个禁区刺激到了他,从而下了死手。
    也可以是傅总很介意前妻跟厉二爷的那些年,他去南怀白跑一趟颗粒无收心情恶劣,失手杀人。
    毕竟他锋芒太盛,行事暴戾,年轻人一路平顺,有个小土坡就难以接受。
    随便他们怎么想,反正两个当事人都不在了,死无对证。
    舅舅死的时候,外甥在南怀的一个少数名族族长家里,是昏迷状态,他怎么能给傅总设局。
    虽然到他那个身份,大多事都不需要他亲历亲为。
    但是没有证据,动机也不成立。傅总不算他的情敌,顶多就是他心上人的前夫。
    录像一事,只能是厉二爷的癔症。
    家庭会议结束后,柏家有人收到了来自垡城的匿名信件,里面提到了前傅太太的名声,经历,传闻,那是个懂得利用美貌的祸害,会被动主动的惹是生非。
    不能留。
    放在七少爷身边就是个不定时炸弹,不如趁七少爷昏迷,把他结果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然而派出去的人手还没采取措施,参与的几方就突然迅速变卖家产离开了谯城,逃难一般,都没来得及与家族其他人打声招呼。
    .
    陈子轻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溜了一趟,柏为鹤的母亲只在会议室叫过他一次,之后就没再和他讲过话,他没有厚着脸皮跟去别墅,灰溜溜地返程回衾族。
    半路上,陈子轻接到了费莱尔的电话。
    守式人先醒了。
    费莱尔已经离开了衾族,他要去垡城参加葬礼,问陈子轻去不去,要是去,就选个地方会合。
    陈子轻坐在车里看路途风景,好看的不好看的都从他眼里一晃而过。
    “我不去了。”他说。
    费莱尔轻轻一笑:“不去也好,你的傅家前主母身份已经不是秘密,你出现在垡城,傅家人会撕了你,再把碎烂的你分给惦记你的那些公子哥。”
    陈子轻说:“你去了,他们也会撕了你吧。”
    费莱尔毫不在意:“我只是个背叛过主子的下属,待遇比你好多了。”
    陈子轻:“……”
    “微玉,关于厉正拙的死,是他挑衅傅哥,傅哥才会对他动手。”费莱尔自顾自道,“傅哥的逆鳞是你,厉正拙只要拿出你跟了他的十几年做文章,傅哥必然失去理智。”
    陈子轻幽幽地说:“他不是一直认为我被老靠山搞烂了吗。”
    费莱尔哂笑:“亲耳听见是另一回事。”
    陈子轻让司机把挡板升起来,他调整座椅躺平:“厉正拙为什么要傅延生对自己动手?”
    费莱尔耸肩:“疯子的思维,谁知道。”
    过了几秒,他一笑:“艺术品的最后一笔吧。”
    “柏总知道厉正拙会那么走,厉正拙知道柏总知道他会那么走,他也那么走了。”
    陈子轻说:“你在绕口令呢。”
    “多思考一下就会懂。”费莱尔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局中局,既是布局人,也是棋子,不在乎身份的转变,只要棋局最终朝着自己乐意的方向落幕。”
    这是费莱尔在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几天费莱尔都不曾跟陈子轻联系,陈子轻专心在衾族等柏为鹤苏醒。
    早晚都凉的天气,陈子轻在灯下给柏为鹤擦身子,他仔仔细细地擦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的眼睛不疼了。”
    “外面的泥巴都干了,衾族的小孩们喜欢我,他们说我是天上的神仙,哈哈。”
    ……
    “柏为鹤,你再不醒,你的公司就要凉啦。”
    “那你怎么养我啊,我不是好布料做的衣服都穿不了,会痒会不舒服,我这身皮你知道的,你最清楚了。”
    ……
    “你妈妈没有来看过你,她可能是太忙了,你得早点去找她,她爱你,所以她没有为难我,我都明白。”
    “你的舅舅不在了,你妈妈很伤心,等你醒了,我们去祭拜他吧。”
    ……
    这晚陈子轻又梦到柏为鹤醒了,他怅然若失地睁开眼睛,同时把手往旁边摸,没摸到温热的身体。
    陈子轻心跳骤停,接着疯狂跳动起来。
    “柏为鹤?”他急匆匆地下了床往外跑,“柏为鹤!柏——”
    天色灰中泛白,柏为鹤挥手让提着一捆柴的周秘书离开,径自转身走向跑出来的爱人。
    陈子轻直愣愣的:“你,你,”
    凌乱的睡衣被一双大手拢住,他抖了下,一把抱住眼前人,紧紧地抱着:“你总算是醒了!”
    柏为鹤抚摸他颤动的背脊,半揶揄地哑声开口:“我要养你,不醒不行。”
    陈子轻吸气:“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啊。”
    “嗯。”柏为鹤把他抱起来,一路抱进屋坐在床边,单手握住他的脚,掌心摸掉他脚心的灰尘,“你总在我右耳边说,我怎会听不见。”
    陈子轻脚痒,他在柏为鹤的掌中蹬了蹬,反被箍紧。
    柏为鹤弓起腰背吻怀里人略显干燥的唇,一块手背挡了上来,他抬眸。
    陈子轻捂着嘴后仰头:“还没有刷牙。”
    柏为鹤道:“我刷了。”
    “我没啊。”陈子轻捂着不松手,眼睛睁大,勾挑的眼尾还有未消的潮红。
    柏为鹤眉头轻动:“不嫌你。”
    “不行不行,我嫌自己。”陈子轻拨开腰部的手从他腿上滑下来,“我去刷牙,刷好了我们再亲。”
    柏为鹤倒在床上,阖起眼,清瘦些的五官越发立体,他将被子搭在腰下。
    不多时,带着薄荷味的呼气声落在他助听器上,接着是轻轻柔柔的声音,喊他:“老公。”
    他心口一烫:“嗯。”
    “那个生命共享的仪式,你别再尝试了。”
    柏为鹤要睁眼,陈子轻飞快用手遮住他的眼睛,被他凝视就会晃神说不好。
    “真的,别背着我偷偷去尝试,我能陪你多久就一定会陪你多久。”
    陈子轻把嘴唇贴上柏为鹤的耳廓:“不能陪你了的时候,那就不是这个世界的邪术秘术能改变的了。”
    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他相信以柏为鹤的智商,一定能明白他的苦衷和意思。
    屋里静得让人沉闷。
    陈子轻要爬起来,柏为鹤忽然捧起他的脸。
    手比他的脸还大一些,性张力爆满,只是此情此景无心情热。
    他垂着眼,听到柏为鹤吐出一句:“那就不试了。”
    “真的吗?”陈子轻不是很信,“你发誓。”
    柏为鹤把他拉到身上,摩挲着吻他冰凉凉的唇角,高挺的鼻梁抵着他同样冰凉的脸颊,含他饱满的唇肉。
    “我发誓。”
    陈子轻这回信了,他跟柏为鹤接了一个长到濒临窒息的吻,大脑放空了一会,犹豫着问道:“你做决定的时候都想了什么啊,分一半寿命给我……”
    “没想什么,”柏为鹤严丝合缝地按着身上人,眼眸半睁半闭,眼底流出柔色,“查到以后,就过来做了。”
    陈子轻趴在他胸口,摸他炙热硬实的胸肌,在心里说,不值得。
    .
    从衾族回到谯城没两天,网上就被炸开花的大流量高热度娱乐新闻刷屏,过年一样层出不穷,豪门秘事相关就此退出热门。
    厉正拙的死,陈子轻没问柏为鹤接没接受调查,怎么跟厉家交代的,像厉正拙录像里的内容,别墅的驱鬼符文,原主母亲的遗物跟遗传病……陈子轻也没有问,他什么都不问,他决定给自己的大脑容量做减法。
    倒是柏为鹤给了他一封信,上面写着“吾儿亲启”。
    信中是母亲的无力和哀伤,她病死了,儿子也会病死。那样一个各大家族争抢的医学世家,医得了很多人,却医不了自己,医不了家人。
    原主的母亲告诉儿子,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多做有意义的事。
    如果做不了也没关系,保护好自己,爱惜自己。
    陈子轻看完就把信烧了。
    原主母亲没说病变后具体能活几年,症状如何如何,只字不提,他就活一天是一天,没准到不了那时候他就走了。
    过了国庆,陈子轻跟柏为鹤去了国外,他们从求婚到结婚都在一个月之内完成了。
    柏为鹤的母亲没有来婚礼现场,王室跟国内外的各方势力都没受邀,只有柏为鹤的友人们以及家属。
    婚礼简简单单地走完,陈子轻无名指上的戒指换了一枚,他稀里糊涂地在这个任务世界结了两次婚,成了名副其实的柏太太。
    婚后的生活没多大变化,陈子轻依旧跟着家教老师学课本上的知识,柏为鹤会给他讲历史人文,每天睡前都讲,也常带他享受各国风情,他不知不觉就掌握了一些国家的语言。
    无论是垡城还是谯城相关,都在陈子轻的生活中淡去。
    不过让陈子轻有点奇怪的是,周秘书被派去某个分部操劳去了,柏为鹤身边的秘书换了人,姓曹,曹秘书,一个国字脸中年人。
    费莱尔没被换走,他依然是陈子轻的保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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