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越发感慨这皇城之繁华,远不是寻常地方所能比的。
    厌翟车行了约莫一个时辰,抵达了阿畴在郊野的庄子,因头一日阿畴已经吩咐过了,庄子自是早就打扫过,并有庄上奴仆管家前来迎接,希锦也很快安置妥当了。
    之后阿畴带着芒儿过去骑马,希锦便出去圣君庙中和众贵女汇合,今日来的倒是齐全,几位帝姬,莫家的几位小娘子都在。
    甚至连陈宛儿也在。
    自从上次希锦和陈宛儿说开了,又狠狠给了陈宛儿一些没脸,这陈宛儿倒是消停了许久,听说不怎么出门了。
    至于这次过来,还是因为这次的道场设斋祈福是由那陈尚书主办的,她爹在这里主持,掌管诸事,她自然也就跟着过来了。
    这次过来,她倒是话多起来,还说大家若要吃用什么,尽管说一声,这边道场上下他们家来了许多人,尽管使用就是。
    大家自然客气几声。
    如今那陈尚书倒是很受官家倚重,大家犯不着得罪,是以明知道皇太孙妃娘娘和陈宛儿不和睦,也不好说太给陈宛儿脸色。
    希锦自然也感觉出来了,这小娘子多少日不见了,如今倒是翘起了尾巴。
    甚至陈宛儿见到她时,虽依然恭敬见礼,但那眼神中多少带着些淡漠。
    反正彼此都挑明了的,就好歹装装样子,不至于当场给对方没脸罢了。
    希锦心里也是暗笑。
    心想这孩子是个傻的,怎么着自己也是储君妇,她爹陈尚书再是掌权,难道还真能另立山头博一个从龙之恩吗,如今官家意思明摆着,那韩相都不敢说什么,陈尚书更不能。
    结果就这小娘子,她非看不惯自己,以后她还想讨什么好果子吃?
    自己这是没和阿畴告状,若告状了,那后果——
    想到这里,希锦都开始同情这傻孩子了。
    而这时候,郊野春山如黛,日和风暖,更兼这人贺丰年,民乐雍熙,一眼看过去,那是看不到尽头的花团锦簇,众位小娘子一个个打扮得花红绿柳的,在奴仆丫鬟的簇拥下,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希锦因如今身份不同,倒是有许多小娘子上前,都想结交拉拢的,便是几位帝姬和她也都亲近。
    事到如今,那什么齐云社蹴鞠,那各样诗社画社茶社,都恨不得把她拉进去呢。
    这么说话间,因嘉福帝姬问起芒儿来,希锦便也照实说了,嘉福帝姬按照辈分,是阿畴庶出的姑母,便也直呼其名,道:“这我知道,那是三哥哥在外的庄子,如今给了畴儿,那庄子风景倒是好,有大风车,还有活泉,仿佛还养了一些灵鹊?”
    她这一说,大家都觉有趣,于是大家说说笑笑起哄,希锦见此,也就没推脱,说一起过去庄子里游玩。
    于是希锦便吩咐身边人,过去给庄子说一声,让提前准备,杀鸡宰羊,再弄些稀罕野味来招待客人。
    大家说说笑笑时,那陈宛儿却道:“我晚间还得回去,到底是不便,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她这一说,大家全都看过去。
    希锦也看过去,却见那陈宛儿略低着头,抿着唇儿。
    旁边几个小娘子,有那不知情的,便笑着道:“干嘛不去,既是太孙妃娘娘邀请,这天大的好事去哪里找,还不趁机过去瞧瞧!”
    陈宛儿面上微红:“只怕是太过搅扰呢。”
    希锦见此,心里好笑,想着她若真不去,直接不去就是了,却故意在众人面前说这些话。
    她要这面子,自己非不给。
    于是她便仿佛没听到一般,只看旁边的山景,这圣君行宫处景色到底与别处不同,却见那亭馆飞檐隐于云深雾绕间,简直犹如仙境。
    那陈宛儿显然想去,但又想让希锦开口,希锦偏偏不开口,她难免有些下了不台。
    最后其他人多少感觉到不对了,看看希锦,看看陈宛儿,彼此面面相觑,渐渐不言语了。
    倒是旁边的莫三娘子,看着这一幕,并不想得罪陈宛儿的。
    当下她便笑着道:“罢了,既是都过去,那我们正好作伴,游玩一番,晚间一起回城,可别客气了,走吧走吧。”
    希锦终于也点头:“说的是,自己一个人回去,若是有个什么不好,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
    那陈宛儿终于得了一个不怎么如意的台阶,也赶紧笑着道:“既如此,便随诸位姐姐一起过去看看。”
    希锦听此,心里却想着,阿畴也在庄子,这陈宛儿怕不是要整出什么么蛾子?
    她若安分也就罢了,她若不安分,自己倒不如干脆给她下个绊子,拿捏住她,不但不让她作妖,到时候还得让她忌惮。
    下绊子……
    想到这里,希锦往日看过的那些话本,以及昔日自己娘写下的锦书,全都在她脑子里转了一圈。
    第65章 少给我添堵
    其实希锦对于陈宛儿倒是也没那么反感,毕竟对她没什么影响。
    至于之前朝中一些传闻,关于官家要赐婚皇太孙和陈尚书家小娘子的传闻,也随着希锦被封正妃而烟消云散了。
    现如今皇太孙只是储君,还未曾到那个位置,既如此,陈尚书家小娘子的身份就不适合过去当郡夫人,郡夫人三个字虽带了夫人二字,但终究是妾,对于陈尚书家小娘子有些屈就了,是以谁也不会多想了。
    所以希锦对于陈宛儿其实更多是抱着看戏的想法,当然了,也想着,她若再这么纠缠不休,还不如给她来一个大的,一劳永逸,让她这辈子不要惦记什么了。
    因为这些想法,上了马车后,希锦也就不着痕迹打量了她一番。
    之前没细看,如今仔细看,却见这陈宛儿描眉画目,敷粉抹脂的,明显比往日更添几分动人,甚至就连那衣裙,都略收紧几分,那衣裙裹着身子,露出婀娜身段来。
    众人其实都打扮了,但可以感觉到,这陈宛儿打扮得格外出挑。
    她这么看着的时候,恰好看到陈宛儿也在看向她这里。
    四目相对间,希锦便道:“宛儿妹妹,怎么感觉你像是有些心事?”
    那陈宛儿忙道:“娘娘说哪里话,没什么心事,只是想着过去庄子上,到底是给娘娘添乱,不胜惶恐。”
    她这么微低着头,咬着唇,看上去柔弱无辜,倒是惹人怜惜,竟有几分楚楚动人。
    希锦见此,倒是意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这是看了什么话本子,还是得了什么指教,倒是装扮得一副好模样。
    彼此早就挑明了的,她倒是很会演戏。
    不过管她呢。
    她自己不死心,非要肖想不该想的,她自然迎头痛击。
    而此时的陈宛儿,微侧首,不着痕迹地看着希锦,其实心里也是酸涩。
    她早就打听到那皇太孙殿下要陪着妻儿过去庄子,想着兴许有机会能遇到他,一早起来仔细梳妆打扮,甚至特意穿了和当年一样颜色的碧水连天衣裙,是想让那皇太孙忆起曾经。
    若是他记起来,依然拒绝自己,那她自然无话可说。
    不然终究意难平。
    只是如今,她看着一旁这所谓的皇太孙妃。
    从她的角度看,希锦乌眸丹唇,肌肤莹白,墨色长发挽成偏云髻,倒是衬得那修长的颈子线条优美柔婉,不像是商贾出身的小娘子,倒像是钟鸣鼎食之家金汤玉汁滋养出来的。
    阳光洒落,一眼往去,希锦那肌肤就是明晃晃的白,不加掩饰的艳,远远一看便明媚胜雪,看得人挪不开眼。
    她又生得弱骨纤形,雪肤薄如透明,整个人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精致感,就像是细细打磨的玉片儿,看到后便恨不得据为己有。
    陈宛儿想到自己的心思,咬了咬唇,就很无奈很无奈。
    她想,如果眼前小娘子不是恰好就当了皇太孙殿下的正妻,她是可以和这个人结交的。
    若她只是郡夫人,自己去当皇太孙妃,也是愿意宽容地善待她。
    可现在却不行,她不会容忍自己。
    这是一个并不宽容的妒妇。
    她收回眼来,想起自己临出发前仔细梳妆,对着铜镜抹粉的样子,实在是可笑至极。
    希锦的肌肤莹白,她自然明白,这万万不是敷的粉,这就是希锦本来的肌肤。
    这样的容貌世间有几人?
    她心里发堵,只好勉强忍下。
    想着到底是要试试,问问那殿下,可记得当初。
    希锦哪里知道这陈宛儿心思,她此时正欣赏着窗外风景,又和其他小娘子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很快这车马抵达庄子,早有庄子奴仆前来迎接,一行人下了马车,过去庄子中。
    初来乍到,众人不免竟然,这边庄子果然和别家不同,却见
    水木明瑟,花草葳蕤,在那碧梧翠柳间,却见翠阁红亭点缀,又有栏槛在其间若隐若现。
    众位小娘子在管家奴仆的接应下,入了庄子,各自安置,先行沐浴,稍事休息,便被迎到了临湖水榭,那水榭为青竹所造,设了小栏,一旁堆彻了太湖石,石上有一老杏横卧,恰好在那湖水上,此时杏花开得娇艳,映衬着那湖水,花团锦簇间,娇媚惹人。
    早有仆人在那罗幔绮窗旁设置了琉璃屏风,挡了帷幔,并安置了茶座,于是大家伙便坐在那水榭旁的凉亭处,吃茶赏景,看那庭宇萧疏,看那远山逶迤。
    这时候,阿畴带着芒儿也过来了,众人纷纷上前拜见。
    希锦留意看过去,那陈宛儿虽故作自然,不过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神是骗不了人。
    希锦不免叹息,这竟是个痴情的,一心惦记着阿畴。
    自己已经占据了正妻的位置,官家那里的意思明摆着,她便是再鼓捣,能得个什么,妾?
    便是皇妾,那也是妾,何必呢,就不明白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阿畴给她下迷魂汤了吗?
    说话间,因提起晌午要在这里用膳,恰有些新鲜的獐子肉,便说让厨下料理,给大家伙烤着吃,众人自然兴趣盎然。
    阿畴也就先行离开,让这些娘子们自己玩耍,他倒是带着芒儿去那边卷棚看看风车和水,等晌午过后便要骑马玩耍了。
    一时众位娘子聚在那湖边,或者赏花赏景,或者看那回廊幽阁,当然也有眼巴巴望着那獐子肉准备取火的,这是馋嘴想吃的。
    众位娘子每个都是打扮得窈窕娇美,在那水榭间说笑嬉戏。
    陈宛儿也和大家说笑着,不过说笑间,她一直留心着那边皇太孙殿下的动静。
    皇太孙殿下今日穿了紫绣团龙云圆领箭袖袍,淡金花纹沿边,墨发以玉冠束起。
    只看背影,那提拔身形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只看得人心生敬仰,想着这不愧是皇室贵胄的风范。
    不过此时此刻,他手里正牵着一个两三岁小童,那小童生得娇憨可人,正笑着说什么,眉飞色舞的。
    薜荔和女萝掩映间,皇太孙殿下微弯着腰,正侧首认真听着。
    陈宛儿看着皇太孙的侧脸,过于俊美的面容冷淡无波,不过她却感觉到了这郎君面对自己亲生血脉时的耐心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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