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锦被他攥疼了,眸子中已经泛起雾气来。
    她瞥他一眼,道:“也没什么,天气暖和了,心里不痛快行吧。”
    她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韩娘子什么都没说,和颜悦色的,她能说别人眼神不好吗?
    说出来别人都嫌她事儿多。
    霍二郎:“那……那边凉快,过去吹吹风?”
    希锦没搭理,她将一块手帕掏出来,直接递给他:“擦一擦吧。”
    霍二郎接过来擦了擦汗,这才道:“我本来想着带你过去看看,你不知道,这次不只是平西侯过来,还有当今太子殿下呢,听说他们要在我们汝城停上一两日,所以我才着急带你去看。”
    希锦却淡淡地道:“可是看了又如何,这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霍二郎一愣:“他们是来视察我们这边税务的。”
    希锦哼了一声道:“左不过是一些臭男人,当官的,一个个变着法的从我们手里挖钱罢了,这市易司的规矩,今日一变,明日一变,变来变去的,我们这买卖越来越不好做!来一个钦差我们就被扒一层皮,如今可倒是好,直接来了个平西侯爷和个什么太子爷,这怕不是要我们把家底都交出去!”
    霍二郎叹:“这倒是不至于,听说这是平西侯爷得了令,这次特意陪着太子视察我们汝城税务,之后还要过去泉州广府一带市舶司,他们是要整顿税务的,这对你们以后的买卖也有好处。”
    希锦便笑了:“那太子多大年纪?”
    霍二郎:“应该和我们年纪相仿吧?”
    希锦:“这就是了,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我虽然不当官,但是我也看得透,怕不是官家想让太子爷立功,增加一些威望,所以要让他过去市舶司挣资历,其实年纪轻轻的,还真以为能办成什么事吗?都是噱头!”
    霍二郎听得默不作声
    希锦道:“好了,不理你了,这么多人,实在看得很心烦,我去个清静地方躲着,你先去看吧,等会儿你过来找我就是。”
    霍二郎还待说什么,希锦已经提着裙子往岸上跑去,周围都是人,很快就不见踪迹了。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突然想起自己母亲所说。
    母亲今天见了希锦,回来后诸多不满,说这小娘子太娇了,没有半点官夫人的样子,说以后他若入仕,当娘子的总要四处结交,这小娘子哪里能执掌起门面。
    其实霍二郎自然不指望希锦去结交什么人,她那性子不得罪人就极好了。
    他只是有些茫然,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他该怎么平息自己母亲的不满。
    这时候希锦却是没理会,她现在心里正憋闷着,不太想看到霍二郎。
    如果要嫁给他,那自己后半辈子都要面对着他,现在少看一眼也没什么。
    她这么走着间,恰好有那官府人员正在派送青囊,原来这是皇太子抵达汝城,赶上这中和节,特意赏给大家的,那青囊装了百谷和瓜果种子等,看着比寻常青囊更大。
    众人都去哄抢,希锦莫名也得了一个。
    她看看那青囊上的绣线,知道这是御用的,果然和他们市井间的不同,当下倒是喜欢,攥着那青囊往桥那边跑。
    好不容易摆脱了人流,来到桥旁,她坐在柳树下的石墩上,拿出那青囊来看。
    却见里面不但有各样瓜子,还有用小黄纸包起来的干果子和香药果子。
    希锦拿出来一片蜜饯尝了尝,清甜。
    她想起刚才那遮天蔽日的锦旗,想着这果子就是从那舰船上发下来的吧,怪不得大家都要去看呢,皇家的东西到底是和他们不一样。
    官家御用的呢。
    她就这么细细品味着那果子,此时轻风吹拂间,护城河道泛起涟漪,凉风习习间,她望向水面。
    此时河边一株不知道谁人栽下的石榴,那石榴花恰要绽放,倒映在水中,就仿佛一团火般红艳艳的,还有那水旁的乳鸟儿,叽叽喳喳的,掠过才刚冒出尖尖的荷叶,带起丝丝潮意来。
    希锦这么赏着这初夏的风景,品尝着清甜的蜜饯,倒是心情大好。
    谁知道就在这时,突然间,便听那边初发的芦苇中有水声哗啦,她好奇,抬眼看过去。
    可猝不及防间,那边芦苇丛中却窜出来一只小舟,小舟中有人划动船桨,带起一片水来,那水花四溅间,惊飞了乳鸟儿,打碎了那倒映的石榴花,也溅湿了希锦的裙子。
    这……什么人哪!
    希锦心里有些窝火,好不容易的清静呢,这人怎么回事?
    当下她一边拎着湿漉漉的裙摆,一边道:“这是什么了呢,哪有你这样划船的,不知道这边都是人嘛,不知道今天是贵人过来汝城吗,毛毛躁躁的,做事一点不讲究!”
    她这么说着,却恰好见那小舟上的男子转过身来。
    在看到那男子的那一刻,希锦感觉眼前有一道白茫茫的光划过,明亮耀眼。
    那是一个约莫不及弱冠的年轻郎君,那肌肤竟若春日盛开的梨花,清奇俊秀,而他那双眼睛,墨黑墨黑的,就那么望着自己。
    于是希锦便觉,此时自己正站在寒夜的星空下,仰望那高不可攀的泠泠星子。
    她竟有些挪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他的暗卫》已经开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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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6章 ◎番外之if线太子和商贾小娘子2◎
    年少相遇2
    那划船的少年便是阿畴,是大昭的储君。
    这次阿畴跟随自己舅父前往汝城,并准备一路沿水路难去,视察大昭税务,重整市舶司,今日恰好经过汝城。
    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并不需要在汝城停留,不过因舅父提起,说这里的折扇天下闻名,因当今皇后娘娘,也就是阿畴的亲生母亲喜爱,于是舅甥二人便决定在这里逗留一两日,视察这里的税务,并顺便饱览此地风光。
    今日恰逢中和节,当地官员摆开阵势迎接,阿畴却不太想理会,便干脆金蝉脱壳,准备自己外出探查民情。
    他为了躲开岸边人流,来到这僻静处,本想着从这里上岸,之后查探一番这边的物价税赋等。
    可谁曾想,却无意中将水溅到了一旁小娘子身上。
    他更不曾想到的是,竟是这样一个小娘子。
    明媚的春光中,那小娘子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娇艳到让这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这一刻,远处的燕乐声,近处的鸟啼声,还有那流水,那花树,全都远去了。
    他只看到她,面上泛着俏生生的薄红,就那么含羞带怒地睨着他。
    一阵风吹起,石榴花如燃起的火焰一般在摇曳,就那么明明暗暗地投射在她花树堆雪一般的面庞上。
    阿畴看得挪不开眼。
    就在不远处的那艘船上,陆简立在船头,淡看着不远处。
    火红的石榴花,娇艳欲滴的小娘子,以及突然停下动作的外甥。
    他有些疑惑,觉得自己外甥实在是有些不对,当下便要上前。
    谁知这时候,一只水鸟轻盈地掠过水面,惊起一片涟漪,发出哗哗水声。
    而岸边的希锦听到水声,骤然间清醒过来。
    于是原本黏缠在一起的视线陡然分开。
    希锦别过脸去,羞得双颊灿若晚霞。
    她在做什么!
    分明是在恼火那弄湿了自己裙子的,结果可倒是好,她竟然看别人看得挪不开眼。
    啊啊啊啊——
    希锦便睨了那人一眼,低声道:“呸,看什么看!”
    说完转身就走。
    谁知道她刚要走,便见身前横过一物,湿漉漉的黑,上面隐隐还生了藓类,这分明是船桨。
    她惊讶,顺着那横过来的船桨看过去。
    是那郎君,他直接伸出船桨,拦住了她的路。
    阿畴墨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希锦,视线未曾自她脸上离开。
    当对上希锦那疑惑不解的眼神时,他终于开口:“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不同于寻常年轻郎君,有着冰和玉撞击的清脆凉感。
    希锦听此言,倒吸一口气。
    她柳眉微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是,他生得好看,特别好看,她就没见过这样好看的郎君。
    可——
    生这么好看就可以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吗?
    瞧那语气,好像天底下人都得跪在他面前一样!
    她当即冷哼一声,直接道:“关你什么事?”
    阿畴的视线一直定在希锦脸上不曾挪开,此时听到这话,他依然神情不变,只是再次重申自己的话:“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家小娘子?”
    他再次这么开口时,那语气,那气势……
    希锦便觉这人冷沉沉的,实在是迫人,让人心里怕。
    她勉强撑着,故作镇定地问:“你,你要干嘛?”
    阿畴见她不答,纵身一跃,直接自小舟跃下,落在岸边。
    希锦这才注意到,此人衣着上等锦缎的长袍,那长袍带精美讲究的沿边,这人身份必然不同寻常!
    这么想着时,这年轻郎君已经挡在了她面前,那幽深的眸子带着能把人吞下去的侵略感,就那么盯着她看。
    希锦突然感觉后背发凉,她,她似乎惹到了不该惹的……
    然而这年轻郎君再次开口时,声音却异样温和起来:“我叫阿畴,和家中长辈来此游玩,不曾想——”
    他垂下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希锦被他溅湿的裙摆,缓缓地道:“不曾想惊扰了小娘子,也弄脏了小娘子的衣裙,实是对不住,还望小娘子告知居处,稍后,我命人送一套新衫裙到府上赔礼。”
    然而,希锦却越发有些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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