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夜里难入睡,皇姐就抱着她睡,温声细语地给她念话本故事。
    她为阿月的死而伤心,皇姐帮她将阿月安葬,还安抚好了阿月的家人。
    多好的皇姐啊。
    多温馨的梦境啊。
    可是,美梦转瞬即逝。
    后来,她眼睁睁看着华裳皇姐悲痛欲绝地跳下悬崖。
    她深陷在皇姐跳崖的情境中,循环往复。
    有时,她离得近,眼看着能够抓住皇姐,却被她一同拖下了悬崖。
    有时,她离得远,看到皇姐一步步走向悬崖边缘,她就拼命地跑,大声喊她回头。
    但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卡住了似的,她发出的声音总是那么微小。
    那种无力感,就像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她心口。
    每次,她差一点就能救下皇姐,可到最后,还是亲眼看着她摔成一滩肉饼。
    梦里,月黑风高,悬崖陡峭。
    大地幻化成一个大妖怪,那深不见底的悬崖,就像它张开的血盆大口。
    少女秀眉拧成一团,呼吸也变得十分急促。
    她脸色苍白,小手紧紧地揪着柳嬷嬷的衣袖,哽咽着念叨着。
    皇姐皇姐别跳不要!!
    从噩梦中抽离的瞬间,慕辞睁开眼睛,满目惊惧,睫毛不安地颤动。
    柳嬷嬷将她扶起时,她还大汗淋漓地喘着气,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
    耳边的嗡嗡声,渐渐清晰。
    公主,药,快把药吃了!柳嬷嬷焦急万分地掰她的嘴,手忍不住颤抖。
    慕辞非常听话地张嘴,漂亮的眸中,惊惧转为茫然,还掺杂着些许清醒。
    喂她服下药后,柳嬷嬷又给她捋了捋胸口,帮助药丸往下走。
    公主,听嬷嬷的,慢慢呼吸,别着急
    虽不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情况,柳嬷嬷还是被吓得不轻。
    方才,公主差一点就喘不过气来了,真是惊险哪。
    裴护就站在帐外,方才柳嬷嬷叫人的时候,他就冲进了屋里,药也是他拿来的。
    整个过程,他的心都是提着的。
    他用了极大的控制力,才没有闯入公主的帷帐内。
    等了一会儿,柳嬷嬷掀帐出来。
    裴护立即出声询问。
    公主怎会突发喘症,嬷嬷可有好好检查过?
    柳嬷嬷立即冲着裴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而后用眼神示意他出去说。
    裴护看了眼那层层叠叠的纱帐,不禁疑惑,公主才做了场噩梦,这么快就又睡着了吗?
    柳嬷嬷让两个机灵的婢女继续去内室守夜,自己则将裴护领到门外廊檐上。
    公主的闺房,我每天都里里外外检查过,绝对不可能有诱发公主发喘的东西。
    倒是你,上回公主在阿月坟前发病,这么久了,还没查出原因吗?
    柳嬷嬷的语气有些严厉。
    她平日里就是个严厉苛刻的人,只有在公主面前,才会展露出慈祥的模样。
    此番,裴护办事不力,她更加没有好脸色。
    裴护面对这番责问,语气甚平静。
    派了几个人过去,我自己也亲自去取样查过,坟前的每种杂草都比对了,都不是公主发病的诱因。
    柳嬷嬷斜看了一眼裴护,这个结果,在我意料之中。公主的喘症,是越来越严重了。
    她转回目光,抬头望着高处悬挂的月亮,长叹一口气。
    紧接着,柳嬷嬷继续出声道。
    阿月坟前那次,加上这次,都说明了,哪怕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公主情绪太过激动,也会引发喘症,这种情况,我们实在是防不胜防啊。
    裴护之前就有此猜测,是以,他并未反驳柳嬷嬷的说法。
    两人在廊檐上站了好一会儿,始终保持着沉默。
    他们为着同一个人思虑忧心,愁眉不展。
    天刚亮的时候,慕辞就醒了。
    守夜的婢女进入帐内,有条不紊地伺候着她更衣、洗漱。
    公主,今日要用马车吗?婢女月璃站在一旁,轻声询问。
    慕辞抬头看了眼月璃,语调毫无起伏地夸赞道。
    你今天很好看,头上那支簪花十分配你的裙子。
    月璃面色微红,低着头不说话。
    慕辞又漫不经心似的说了句,今日出行,你随侍吧。
    月璃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赶忙领命。
    是,公主!
    公主府外,停着一辆看似低调简朴的马车。
    裴护站在马车前侧,手牵着缰绳,防止马儿突然不受控制。
    慕辞则在婢女的搀扶下,走上了那步梯后,弯腰进入车厢。
    除柳嬷嬷外,她只带了月璃一个婢女。
    月璃受宠若惊,仔仔细细地伺候着,上马车前,还对裴护行了一礼。
    她双眸低垂,眼中暗含绵绵爱意。
    裴护亲自驾车,车厢里坐着三个人。
    柳嬷嬷熟练地点上熏香,又摆上了各样的点心和干果,以及用来解闷的话本。
    脚踩处铺上了毛毡,坐凳上也铺了软软的一层,即便如此,慕辞还是觉得冷。
    她两只手缩在厚厚的大氅下,捧着一个做工精巧的手炉,静静地坐在中间,一路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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