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算了,弘昀可离不开你大姐。”弘昱找补道。
    弘皙忽然打断了两人,“这会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招生的事。”
    三人又上了马车,朝着京城最大的酒楼去。两刻钟后,兄弟三人就进了二楼的雅间,点了一桌子的招牌菜。
    三人虽坐在雅间,却不能完全隔绝外面的声音,饭刚吃到一半,就听见一楼大厅越来越激烈的争论声。
    “雍亲王府这办的叫什么事?让女子入学堂,古今往来闻所未闻!”
    “雍亲王世子这些年路走的太顺了,这还没当太子,就敢做出这么大的改变,真不怕直接栽了?”
    “雍亲王世子怎么了?这些年的牛痘,治天花的药,还有为整个大清找到高产的玉米,杂交水稻,带富了不知多少人家,就凭这些,他就是开十家学堂又怎么了!”
    “他开多少家学堂没问题,但千不该万不该让女子入学,女人就该待在后院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今日能入学堂,日后是不是就可以考科举了?”
    “要我说,大家就该抵制大清第一公立学校,谁知道那些皇室勋贵到底想做什么。”
    “说的没错,咱们大家都是各家学院的学子,有义务抵制这样的学校建起来,不然日后只会祸乱整个大清。”
    啪!
    弘晖狠狠摔了自己的手边的茶盏,他双目泛红,眼角泛着淡淡的泪花,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显是气狠了。
    雅间里的宫人纷纷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旁的弘皙忙抓住弘晖的右手仔细查看了起来,确认没受伤,才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起来。
    “别听那些书生的话,他们连稻谷和草都分不清,哪能比得上你,还说什么抵制学校,他们敢来,我就敢让人抓他们。”
    弘昱冷哼道:“依我看,估计是后面有人在指使,见不得你家现在如日中天,就抓住这点来针对你。”
    弘晖抬手擦了擦眼睛,起身就往外走,“我倒要跟他们辩上一辩。”
    弘皙和宏昱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他们不怕弘晖闹事,就怕哪些不长眼的东西伤了他。
    雅间门打开,一楼大厅的声音越发刺耳,弘晖绷着脸,缓缓走下一楼大厅。而此时大厅里的书生们,正激情澎湃说着抵制学校的事。
    “咳咳!”弘晖站在那群学子身后,清了清嗓子。
    大约是那群学子讨论的过于激烈,压根就没注意到身后的弘晖,一旁的小路子四下扫了一眼,随后一把抢过小二手中的酒坛,直接摔到了那群人的脚下。
    咣当一声,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是谁干的?”
    小路子皮笑肉不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位公子,咱家不小心手滑,竟然把世子爷的酒给摔碎了。”
    人群再次陷入寂静之中,却没静过片刻,这句话似一颗石子一样,直接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世子爷?不会是真的雍亲王世子吧!”
    “刚才好像确实看见雍亲王府的马车在门口停过,没想到世子真的来酒楼了。”
    “刚才那些话估计全让他们听进去了,听说世子身边的公公,以前可是伺候万岁爷的,他们说的那些话估计没多久就会传进万岁爷耳里。”
    “刚才你们不是要抵制吗?既然世子也在这,你们不如就直接跟世子说不就行了。”人群后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手持折扇轻轻摇着。
    这群学子似乎对这个锦衣公子十分厌恶,纷纷朝后退了好几步。
    “赵铭,你想干什么?我们今日在这讨论诗词文章,没有邀请你来,我们这也不欢迎你。”人群中年级稍大的一个学子指着赵铭道。
    赵铭也不说话,冷笑一声,走到了弘晖身边,朝弘晖几人行礼,问安。
    弘晖皱眉想了一会,却又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你们谁要抵制我的学校?说说你们的理由?”
    一群人面面相觑,他们最厉害的不过也才考中秀才,私下敢议论皇室勋贵,但真见着了却又不敢张口。
    “世子,自古以来从来只有男子入学堂,进朝堂,从未听过女子学堂,还要抛头露面出来赚钱,这像什么话!”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
    弘晖上前两步,微微抬头直视年轻男子的脸,问道:“是谁生了你?又是谁将你养大成人?”
    年轻男子一愣,随即皱眉道:“都是我额娘,但这和学校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赵铭笑嘻嘻道:“周辰,难道你娘也不配读书识字?也不配学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活该被所有人瞧不起吗?”
    周辰脸色一黑,狠狠瞪了赵铭一眼,依旧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可是古人说的话。”
    弘皙轻飘飘道:“这句话你漏了一句,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意为无论男女,皆应以德为本,亦应不自恃其才,前人的话到你嘴里竟成了你诋毁女子的话,我倒要问问你们书院是怎么教的。”
    周辰脸色一白,想要反驳什么却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
    弘晖继续道:“我让女子入学读书,是想让她们掌握自己的命运,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仅如此,我还准备在学校开个扫盲班,只要是不识字的人,哪怕你是个小厮还是农户,只要想认字都可以去学。”
    “女子学堂会启蒙三年,之后便会由她们自己选择学刺绣还是学医,等她们学成出来,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促进大清的经济发展,尤其是女医,如今大清不知多少女子因为男女有别,有病也不敢去看,有了女医更方便女子看病。你们家中都有额娘姊妹,我不明白你们为何看不起女子。”
    弘晖一口气说完这些,喘了好一会才平息气息。
    弘皙冷笑道:“上古有女娲造人,古有妇好花木兰这般的女将军,现如今也有孝庄文皇后这般的奇女子,你们抵制女子进学堂,不会是真怕了将来有一日被女子踩在脚下,科举考不过女子,赚钱赚不过女子?”
    “女…女子考科举?那简直是违背伦理。”周辰差点惊掉下巴,不会日后女子真的能考科举了。
    “你们该不会被戳中了心思吧?真怕一群女子考过你们?也是,你们不少人考了两三年才考中秀才,要是再多一群人跟你们争举人进士的名额,换谁也都得抵制学堂。”赵铭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冷嘲热讽道。
    科举三年一次,但每年的秀才举人进士的名额都有数,若真多了一群人考科举,竞争也确实变大了。
    在场的学子心中都十分清楚,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让一个女子跟他们在同一个考场,甚至做同僚,他们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只是说着说着风向渐渐不对了。
    “女子科举简直是闻所未闻,进学堂也就算了,还想考科举,只怕京城人人都会反对。”
    “就算是雍亲王世子,也没那么大本事让圣上答应女子考科举。”
    “雍亲王世子想做的事什么没做出来,要是咱们真的抵制学堂,说不定世子一怒之下真的促成了女子科举的事。”
    “不就是让贫苦人家进学堂嘛,又不是强制所有京城适龄女子进学堂,咱们这般激动做什么。”
    “就是,世子爷不就是想给穷苦人家的姑娘一条生路,有些人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别人一点好,还想当官,就这样的官日后也只会是贪官污吏。”
    赵铭喊完又偷摸回到了弘晖的身边,一脸讨好地看着弘晖几兄弟,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听京城的议论,要他说,上面人想做什么,哪还能轮到他们来抵制,多半还是大佬间的明争暗斗。
    出了酒楼,弘晖垂头丧气上了马车,刚才那些人不过畏惧自己的身份,才不敢大声反驳自己,他的女子学堂依旧十分艰难。
    马车外的赵铭讨好的朝小路子笑了一下,随即低声道:“路公公,好久不见,我能蹭个车吗?就坐在这外面就行。”
    小路子自然认出了赵铭是谁,还是几年前自家小主子一家出京时,偶然遇到的那个被坑的富家少爷。
    赵铭如愿上了弘晖的马车,他掀开车帘跟马车里的弘晖几人问了声好,“三位小爷安,你们别听那些书生的话,他们就是一群酸腐,读了几年书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弘晖整个人靠在弘皙身上,闻言看向赵铭,“你谁啊?”
    赵铭明显一哽,“世子爷,咱们两年前见过,您还帮了我一次,听说您最近遇到了困难,我这人虽然纨绔名声在外,但也做了几年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您看我怎么样?”
    弘晖疑惑:“你支持我办女子学堂?”
    赵铭笑呵呵道:“您想办的事自然能办成,而且我家里也开了些铺子,他们若上了学堂学了手艺出来,我家铺子招人不就有个地方,说不定我家铺子还能赚他们的钱,怎么着我也不会亏啊!”
    弘皙这才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赵铭,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无论长相还是气势都跟纨绔子弟一模一样,却没想到眼光还不错。
    弘皙微眯着眼:“你叫赵铭?这事若交给你办,你能办好吗?”
    赵铭好似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整个人眼冒金花,总有种踩在云朵上的不真实感。
    “能,当然能,谁敢阻拦我就吊死在他家门口。”赵铭咧嘴笑道。
    弘昱满脸嫌弃,“这人真的能行?”
    “他家族里做官的不少,而且有雍亲王府做后台,剩下的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
    “大哥,咱们今日出宫好像也没办什么事,下次咱们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趟,好歹要招一个。”
    刚回到宫里,弘晖才想起来他们今日出宫也就吃了顿饭,受了顿气,结果什么事都没办成。
    弘皙却笑道:“不是还有赵铭吗?咱们也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他要是办不好咱们再说。”
    弘皙本来带弘晖出去也没准备做什么,他们几个年纪也不大,出宫了又能做什么,总不能强压着别人家的姑娘进学堂。
    没想到出了一趟宫还能有个意外收获,赵铭这人他也听过一些,没什么读书天赋,却十分擅长做生意,经常跟他们九叔别苗头。
    第101章
    天色刚大亮,弘晖急匆匆朝上书房跑去,手里还拿了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小路子提着书箱跟在他身后,边跑边叮嘱他慢些。
    弘晖远远就瞧见陈太傅走进了上书房,连忙加快了脚步,一溜烟就跑到了陈太傅前面去了。
    弘晖还不忘回头,用拿着包子的手朝陈太傅挥了挥,元气满满道:“陈太傅,早上好呀!”
    陈太傅:………
    “早什么早!吃完东西再进去!”陈太傅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上书房。
    弘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闻言立即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陈太傅,“我这只脚已经进来了,可不能算迟到。”
    陈太傅额角的青筋突了突,想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弘晖已经靠墙站着,津津有味吃着剩下的那半个包子,一旁的小路子还拿出了一包糕点。
    气大伤身!
    陈太傅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数遍,随后当着没看见一般,继续往屋里走。
    一刻钟后,身后传来阵阵读书声,弘晖咽下嘴里最后一块糕点,又就着小路子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才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大摇大摆走进去。
    陈太傅的步伐一顿,心中又默念了几遍“气大伤身”。
    “大哥怎么没来?弘晋和弘晗怎么也不在?”刚坐下没多久,弘晖就偷摸戳了戳弘昱的胳膊。
    弘晖的目光落在弘皙几人空荡荡的座位上,一人有事也就算了,怎么三个人同时都没来上课。
    弘昱头也没回:“好像是他们阿玛生病了,一早就出了宫。”
    废太子被关在宗人府多年,虽不会受到严刑拷打,但行动受限,地位自然没之前那么高。
    而胤礽又做了近三十年的太子,这种屈辱比杀了他还难受,重重压力下,胤礽的身子不堪重负,直接病倒了。
    康熙虽然厌恶这个儿子,却没想过要他的命,再加上这次胤礽几次险些没了命,康熙颇有些心软,便开了恩让弘皙几兄弟去瞧瞧,免得三人连其阿玛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病的很严重吗?”弘晖忍不住咂舌,时间一晃他那二伯被关了都快三年了。
    弘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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