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被归来的窥尘聚集在海镜寺的吗?
    窥尘到底想干什么?
    冬邺市,风香镇。
    去年夏天离开海镜寺的褚江原先在镇里唯一一个奶牛场工作,六年前出家。时过境迁,现在连锁奶产品占领了市场,奶牛场早已倒闭。
    徐椿辗转找到奶牛场当年的管理人员之一,现年60岁的老文。
    奶牛场不是大企业,一个领导能说得出所有员工的名字。
    提起褚江,老文眼中出现些许难色。
    徐椿说:“如果褚江有什么问题,麻烦你照实告诉我。”
    一番沉默后,老文终是道:“褚江害死过人。”
    徐椿眉心一下子收紧。
    老文又解释:“不是杀人啊,其实这事也不全是他的错。”
    据老文说,奶牛场原本有一个很勤劳的工人,这位工人是个寡妇,丈夫早亡,一个人照顾双方父母。
    因为生活压力大,寡妇拼命干活,每月领到的奖金都是所有工人中最高的。这便难免引人眼红。
    寡妇从不打扮自己,穿的净是改了又改的衣服,乍一看十分土气。可事实上,寡妇五官生得很好。有一年劳动节,因为要上台表演节目,寡妇难得地化了个妆,换了身漂亮的衣服,一下子成为人们目光的焦点。
    从那以后,奶牛场的男人们开始跟她开荤玩笑,有的人甚至上手往她身上揩油。褚江老光棍一条,是做得最过分的几人之一。
    寡妇一个女人,担心反抗得太厉害丢了工作,毕竟家里还有四位老人靠她的工资过活。久而久之,镇子里就有人说,寡妇勾引奶牛场的男人。
    这事激起了群愤,先是男人们的妻子到奶牛场来撒泼,要求开除寡妇。寡妇哭着求场长,不要开除自己。
    妻子们得知寡妇仍在奶牛场工作,更加气愤,冲到寡妇的公婆家中讨要说法。
    人言可畏,寡妇的名声在镇里是彻底臭了。
    这年年底,奶牛场迫于压力,在明知错不在寡妇,也明知寡妇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情况下,还是开除了寡妇。
    春节之前,寡妇在流言蜚语与穷困中跳河自杀,尸体在一周之后才被发现。
    寡妇一死,舆论又有些倒戈的意思了,逼死寡妇的明明是那些将咸猪手伸向寡妇的男人,还有他们的妻子,人死为大,这些人又开始互相指责。渐渐地,人们发现,最早调戏寡妇的是老光棍褚江。
    褚江马上成为众矢之的。
    人就是这样,明明自己也做了错事,但只要不是第一个做错事的人,追究起来,自己就不仅没有错,还有资格惩罚第一个做错事的人。
    褚江被孤立,家中的亲戚对他避而不见,最终,他也丢了赖以生存的工作。
    整个风香镇,没有人愿意雇佣他。
    “原来褚江当和尚去了吗?”老文说:“这我就不知道了。开除褚江的决定是我向褚江传达的,我也是不得已,他说他能理解。我们其实没有亏待他,该给的补偿一分钱不少。这事也确实赖他自己,谁叫他带头去惹人家寡妇呢,警察同志,你说是这个道理吧?”
    从老文家离开,徐椿又去了风香镇派出所。民警的说法和老文大同小异,都说褚江从来没有犯过大事,但不是盏省油的人,镇里各种扯皮、翻闲话,哪里都有他。
    徐椿不由得想起另一名失踪的僧人王路。
    来到风香镇调查褚江之前,他先在首泉镇调查过王路。
    王路今年36岁,出家年份和褚江一样,也是六年前,不同的是,褚江曾有工作,而王路已经无业多年。
    王路的父亲早已去世,母亲由姐姐王希照料。
    “没有出息的东西!”王希如此评价自己的亲弟弟。
    在首泉镇这种小地方,大富大贵难,但找个工作、讨个老婆,和大多数人一样过普通的生活其实是件很容易的事。但王路少不长进,从小就是个混子,初中毕业之后就开始了混吃等死的生活,父母托人找了各种各样的工作,王希都不愿意做,又懒,脑子又不灵光,仗着父母不会将自己赶出门,就待在家里啃老,活活将自己的父亲给气死。
    “我爸走了后,我把我妈接到我家里来,和我一起住。”王希说:“那个混账也想跟着来。我可没有我爸妈那么好说话,他们心疼他,我不心疼,这是我和我丈夫的家,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哪里住得下他?就算住得下,我也不会养他!”
    徐椿问:“所以你就将王路赶走了?”
    “不赶走留着他祸害我全家吗?”王希是当地一家企业的中层管理,说话相当强势,“我是他姐,这没错,但我没有义务养他。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出去做什么不能养活自己?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和他接触,更不会让他进我的家门!”
    徐椿给明恕打电话,“王路和褚江表面看没有什么共同点,但两人都有很多毛病,王路啃老,气死了自己的父亲,褚江调戏寡妇,一定程度上导致了寡妇的死亡。论法理,他们都不至于犯罪,但论道德,他们都是失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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