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公安系统里工作了几十年,从街道的片警干起,后来升到了分局刑警中队,办了些不痛不痒的案子,被提拔到市局刑侦支队是前年的事,但因为年纪大了,他已经不再奔波在一线,平时做的都是些后勤、行政工作。
    特别行动队一来就问他十二年前的白英案,一种巨大的恐慌笼罩着他——难道是那个案子出了错?
    “陈队,你别紧张,我们只是想弄清楚当年发生在白英身上的事。”沈寻说:“白英在二监服刑期间越狱,这件事你知道吧?”
    陈贺点头,“我还参与调查过。”
    “就你对白英的了解,他越狱的原因可能是什么?”明恕问。
    “我……”陈贺脸上的皱纹抖了下,半天才道:“我对他能有什么了解啊。”
    明恕眼神顿变。
    一名称职的刑警,绝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若要问谁最了解一个杀人犯,那明恕的答案绝对是——追踪、抓捕他的警察。
    明恕自己就非常了解调查过的那些嫌疑人。因为若是没有了解到极致,就根本找不到某些嫌疑人的破绽。
    当然,不是所有刑警都能做到这一点。
    明恕轻叹一口气,又道:“那先说说你们当年查白英案时的情况吧。我想听的是细节,还有你们就线索做出的分析,而不是案卷上的那些内容。”
    陈贺与明恕对视片刻,别开了眼,“这个案子证据比较充足,白英也认罪,我们就没有上报给市局。现在你让我说细节,我真的想不起太多,因为侦查中就没有遇到什么难点,这种案子,我们一年不知道要办多少起。”
    “你刚才说,你参与了白英越狱的侦查。”明恕说:“那对白英服刑时的情况,你应该很清楚?”
    陈贺这回点了点头,“我听狱警说,他一直认真接受改造,从来没有在监狱里闹出什么事端。唯一的一件,也是别人欺负他。”
    明恕问:“是什么事?”
    陈贺说:“和白英关在一起的都是大老粗,白英一个白净清秀的男人,可能经历什么,不用我说你们也能想到吧?”
    明恕蹙眉道:“他被侵犯了?”
    “这倒没有。”陈贺说:“狱警及时赶到,把白英救了下来。白英在监狱里老实、勤劳、听话,狱警多多少少给他开了些绿灯,比较照顾他,后来类似的事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我们去调查白英越狱时,从犯人那儿听说,他们有的人管白英叫‘二监亲儿子’。”
    明恕问:“龚国真也是照顾他的狱警之一?”
    听见“龚国真”这个名字,陈贺脸色一变,讷讷地点头。
    龚国真一家惨死,这案子一日不破,悬在静历市上空的阴影就一日难散。
    遇害的是狱警,嫌疑人多半是某位心中有恨的犯人。同为长期与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刑警、特警,难免将自己代入其中。
    “我其实……”陈贺看了明恕和沈寻一眼,欲言又止。
    沈寻道:“陈队,你有任何想法,都告诉我们。”
    陈贺低头沉默了许久,叹气道:“我其实真的没想通,白英为什么要越狱。他,他实在是不像个会越狱的人啊。他在二监待了五年,一直本本分分的,当初他认罪态度那么好,也是为了争取轻判,十四年有期徒刑,照他的表现,最后根本待不到十四年,出来也就三十来岁,还可以正大光明地重新做人。但他跑了,这辈子就等于毁掉了。”
    明恕本以为见到当年侦查白英案的警察,线索会清晰很多,但陈贺提供的信息太少,明恕与沈寻一番商量,决定亲自去静历市二监,易飞则留下来调查白英的“家人”。
    “他们想不通白英为什么越狱,我就想得通吗?”狱警黄小春翻着过去的档案,“照我说,这里谁越狱,都没有白英越狱奇怪。真的是一点儿征兆都没有,人突然就不见了。白英越狱之前,还跟我聊过他自个儿出狱后的打算,说是想盘个铺子下来,做点儿小买卖。”
    正是因为谁都没想到白英这样一个“模范犯人”会越狱,当时整个二监手忙脚乱,未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后来尽管出动了市局的特警,还是没将人给找回来。
    白英越狱时,龚国真就在当值狱警之中。
    调查记录显示,事发后所有当值狱警都接受过问询,均表示白英当天没有异常。
    可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从戒备森严的监狱消失,又怎么可能毫无异常?
    一定有人在撒谎。
    七年前,警方查不出是谁在撒谎,但现在,真相几乎摆在了明恕面前。
    那个在背后做手脚的很有可能是龚国真。否则他一家的死状不会与秦雄一家那么相似。
    可照黄小春和其他狱警所言,龚国真一向很照顾白英,白英险些被犯人们侵犯那次,也是龚国真出手相救。
    假设白英越狱是受到龚国真的帮助,那白英有什么理由在出狱多年之后,杀害龚国真一家?
    站在白英的角度,龚国真难道不是他的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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