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恐怕不是愚忠。
    这压根儿就是早有预谋吧?
    宫一再瞧见杜云停时,不由道:“我看你倒像是许久之前就有这心思了。”
    如今想起来,从一开始,杜云停就没想过好好当暗卫。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杜云停背着手想了想,随即回答他:“几世之前。”
    宫一蹙眉,当他这是玩笑话,“认真些。”
    宫七脸上的笑也收敛了,定定瞧着他,“我认真的。”
    宫一摇摇头。
    “油嘴滑舌。”
    他终是没再说什么。
    这时尚且是杜云停进将军府的第一年。这一回的年,将军府过的前所未有的热闹——顾黎不曾去宫中吃年宴,反倒就在自己府中摆了家宴。说是家宴,其实上座坐的,不过也就是他与杜云停两个人,两人对酌共饮,外头银装素裹,下了好大一场雪,只有红灯笼在雪地里泛着鲜艳的光,沉甸甸挂着。
    酒酣之时,不知是如何上的榻。杜云停嘟囔了两句冷,将军便把他揽至怀里,以身躯暖他,逐渐化为了缩于被中的轻声呢喃。都哼哼唧唧了,床上人还记挂着外头的雪,道:“要出去攒个雪球……”
    然而,等得他下床来,雪都化了。杜怂怂接连气了几日,后头顾黎为着哄他,从外地买来了一车冰供他玩。
    7777常说,顾先生有烽火戏诸侯为褒姒一笑的派头。
    有了第二个主子,将军府也活过来了。
    翌年,园中多了许多果树,池子里头栽满了莲花,说是那位小主子喜欢。
    再之后,花树边上多了个秋千架,春日里头,能看见将军府里高高飘起来的风筝。
    府里常常采买纸笔,据说是因着小主子的字写得不怎么好,总得靠将军手把手亲自教——然而教着教着,那位小主子又会耍赖生气,掷笔不写。坊间有书生写了将军与他府中人的话本子,都知道那小主子原本是府里头暗卫,写出来后,当真是缱绻绮丽,无数闺中女儿偷着藏着读。
    后来朝堂之上,有人向顾黎发难,故意将那话本抛出来质问,言说对方为官不明、爱色、宠爱个男人,谁知顾黎竟也没反驳,反而问对方:“不知王大人家中共有几房妾室?”
    那大人被如此一问,竟有些豪气,答:“不过七房!”
    顾黎便微微笑了,道:“顾某只此一房,不会再有。不知大人方才说,谁人好色?”
    “……”那大人脸上忽青忽白,说不上话了。反倒是御座上皇帝抚掌大笑,连声赞好,亲自写了个牌匾赠与杜云停。写的倒也奇特,是“松竹之姿”。
    得了牌匾,自然该挂。可杜云停看着那四个字,总是觉得不是滋味。
    松,竹,都是清正雅洁之物。赠与他这么个抱将军大腿的,倒像是刻意教他要自尊自重,莫名有些挑唆意味,偏偏杜云停没这个念头。
    他没让人把牌匾挂自己平常喝顾先生睡觉的地方,偷偷命人挂后头了。
    反正,看不见就行。
    李管家望着府中情形,只觉着老怀欣慰。
    他常常忧心这府里没半点人气,如今亲眼见着这府中人一日比一日鲜活,将军笑的次数也比寻常多了许多,那小暗卫格外能引得将军发笑——这一切都是好的,没半点不好。他心安下来,当真以为,这便是以后的日子了。
    直到那件事发。
    他站在院子里,亲耳听到将军命人砍了花树,遣散了所有奴仆,放下了红灯笼。牌匾被砸了,将军一日也不再去上朝。
    这府里曾经活过,如今却又死了。这一次死的更为透彻,甚至不曾留下一星半点生机。
    他清楚地知道这其中缘故。
    宫七死了。
    那个能让这将军府活过来的人,已然双脚踏进了黄泉路。
    杜云停睁开眼时,将军就在他身侧。他身子软的不像话,手脚上套着玉环,环上连着细细的金链。男人的手抚着他额头,瞧见他睁开眼,手臂微微一撑,将他扶坐起来。
    “可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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