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云脸上浮起疑惑之色,随即恢复淡漠,好似完全记不起六天前齐天离去时发生的一切,她缓步走到周继君身旁,轻叹口气,摇了摇手中的古卷。
    “这里的书果然浩繁杂多,我翻阅六日,终于找到两卷书,里面记载着封神云台的修筑之法。”
    周继君没有伸手去接,目光游走在面前轻舞的尘埃落瓣上,微微颔首道,“你且说来。”
    “真懒。”敖云没好气地瞪了周继君一眼,随后翻开书卷,扫过泛黄的陈纸,咬唇思索片刻,“你知道吗,其实你犯了个错。”
    “哦?我犯了什么错?”
    “你定认为封神云台和那些亭台楼阁一样是修建而成的,是吗?”
    “难道不是吗?”周继君眸目光闪烁,从面前的尘埃落瓣上移开,转脸看向敖云道,“不是修建而成,那该如何成就?”
    “炼制。”敖云抬头迎上周继君深邃的眸子,轻启朱唇,“你可知道星槎吗?”
    “那是什么?”
    “算是法宝吧,不过却是这天地穹宇间最为珍稀最难以炼制的法宝。”看到周继君淡然的眸子里终于飘出几分惊异和迷茫,敖云嘴角微翘,淡淡一笑道,“它主体取材于星辰,光是如此便让无数仙神强者束手无策。每个星辰皆又各自运行轨迹,借着浩瀚无穷的星辰之力运行于天穹,若想取下一颗星辰定会牵引诸多相连星辰的力压,非是天地间顶尖强者无法办到。即便取下星辰,想要将它炼化成法宝起码也需要五君圣的法力,才有一丝希望。”
    “如此法宝......那它有何用?攻击法宝吗?”
    “攻击?也算它的功用之一吧。”敖云戏虐地看向周继君,吊足他胃口,方才轻声说道,“不过它最主要的功用却不在此......它是用来装载仙神大军的。”
    “什么!”周继君有些惊诧地失声喊出,不可思议地看向敖云,眉头皱起,喘息渐渐加重。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场大战中,五大军阀和天地间各个势力几乎都拥有大小星槎,用它来装载己方大军,翱翔穹宇。这天穹宇宙有无数陨石乱流,那些偏远的大洲间也有巨力屏障,非是大神通者无法穿越,普通仙神卷入乱流中弹指刹那就会被巨力绞死。而拥有了星槎,非但可以穿梭乱流屏障,而且不逊于天地间以速称道的飞禽异兽,须臾间扶摇万里亦不在话下。”
    “好法宝,若是拥有了它那绝对可以左右战局。”周继君眼中绽出火热,心意念头旋转,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直直看向敖云。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呵呵,不过却是痴心妄想。”敖云轻笑一声,她自己总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可却不喜身边的人也如此,现在能让周继君变了声色,她心底不由得生出淡淡的得意。
    “为何?你一定知道哪里有那星槎,告诉我,我就可以用它来承载北疆大军,这七州还是反手得之。”
    敖云嘴角微扬,抬头看着离自己只有半步之距、满脸迫不及待的周继君,摇了摇头道。
    “我以前只听过色令智昏,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欲令智昏。那星槎既然如此珍稀,又怎会流落在七州尘世,便是我在四大部洲时也没有听到过它存世的消息。它只出现在传说和古籍中,毕竟当年西方两大军阀和东方三大军阀主宰天地的年代太过遥远,这星槎也随着他们的消隐变成了传说。还有,当年的大战中,通天境界的仙神也只不过是最普通的兵将,勉强有乘坐星槎的资格,却压根无法操控它。更何况是你......”
    闻言,周继君颊边染上几缕红晕,他深吸口气将心中的贪婪和妄念驱散,看了眼敖云道。
    “言归正传吧,既然封神云台和星槎一样是法宝,那又该如何炼制?”话语稍缓,周继君揉了揉眉毛,目光微凝,“我......能将它炼制成功?”
    “当然,你修为虽低但好歹也是地境巅峰,何况还拥有封神天书。”敖云翻着书页,似在寻找什么,没过多久停下,抬头望向周继君,“不过会很繁琐。封神天书能被你炼化,可封神云台却需要一样外物作为依托才能被你炼制。”
    “是什么?”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炼制封神云台需要一座拥有山神的灵山,就像京城那座青徵山一样。而且,这座山必需存有被封神者的气息道意,就像那染尽了皇气的青徵山一般。”
    “山神?传说中被天帝册封守护山野的仙神......他真的存在?”
    “为何不能存在呢?七州虽然道法衰颓,可它既然上古时候就存在,必会有山神存在,只不过并非每个山里都会有而已。只有山神才能用仙神之力运送黄金等炼制材料,将云台与山融为一体,助你炼制。”敖云看向皱眉沉思的周继君,忽而一笑道,“你是不是有点头疼了?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炼制封神云台的山?呵呵,其实你已经有了。”
    周继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抬眼看向敖云,缓缓开口道。
    “你是说......”
    “没错,就是借着你君公子之威名动七州的天吾山。这座山因你成名,染尽你的气息道意,借它连炼制供放封神云台再好不过了。”敖云似乎发现了什么很好玩的东西般,眉宇间全然是盎然的兴致,“我曾想过,你将它命名为天吾山,是不是取意天上地下,惟吾独尊?呵呵,霸气有余,却忒俗了。”
    “也许吧,也许不是。”周继君看向话头渐渐多起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敖云,心头不淌过一道莫名的暖流,有些舒惬,“可我在天吾山这么多年,未曾发现过山神的踪迹,天吾山本是一座无名孤山,有没有山神存在却是个大问题呵。”
    “也是。”敖云轻咬下唇,目光闪烁,“即便有山神也无法让你发现,你不会法咒召唤,自然见不到他。”
    “山神还需要法咒来召唤?”
    “自然。”敖云举起另一卷古书在周继君眼前晃了晃,说道,“没想到七州居然还有法咒秘典,你在这呆过那么久,身处宝山却不知。
    接过被敖云翻折到一页的秘典,周继君细细凝望着那段古朴的篆文,下意识地轻声念了出来。
    “天有灵,山有神,急急如律令,本地山神现!”
    下丹田的藏象之府中,封神天书陡然发出光亮,一颗莹白色的珠子在三道之力的带领下猛地向上奔涌,随着周继君的话语飞出体外。
    “叱!”
    那颗珠子爆裂开,绽出一个古拙的音符。
    周继君和敖云同时一愣,却见不远处的泥土颤抖着松裂开,一个穿着破烂的怪人从地里钻出。
    ————
    (喜欢看古书的朋友们应当对星槎不陌生,不太熟悉的朋友一定要记住它~~以后会出现,不过放心,不会像科幻。。。会很有仙侠味~)
    第二百二十四章 山神(下)
    从泥地里钻出的是一个少年,身体孱瘦,看上去比普通人要小上一圈。他似乎刚从千百年的沉睡中苏醒,双眼惺忪迷糊,使劲地揉了揉眼,随后怔怔地看向周继君。
    四目相视,皆是一片茫然。
    良久,那少年脸上浮起惊愕,缩着身体小心翼翼地围着周继君和敖云绕圈而走。
    “大人?”
    “你是此地山神?”
    少年和周继君几乎同时开口。
    “正是,吾乃落云山山神。”少年顿时变得轻松无比,闷哼一声,扬起头看向周继君,“我说你们修为这么低怎么可能是真神,看来是撞了狗屎运将本神召唤出来。”
    “你修为又高到哪去?不过区区地境中品而已。”敖云眉头微皱道。
    闻言,那山神脸色微微发红,犟着脖子道,“休得无礼!哼,就算我修为比你低那么点,可我是天帝敕封的真神,你区区凡人也敢出言顶撞!”
    周继君有些好笑地看着正在斗嘴的两人,目光从敖云处划开,落到那山神身上。
    “你是真神无疑,可天条有律,山神必须听从将他召唤出来者所言,我将你召出,你却这般姿态,就怕违反天条吗?”
    周继君冷声喝问,这是他从法咒秘典上召唤山神那一页看到的,山神虽是天庭敕封的真神,可却是最底层的仙神,无论是谁将他们召唤出,必须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话音落下,那山神为之一哽,他沉着脸望向周继君,“那你有何吩咐?”
    “无他,只是试下这咒法灵不灵验而已。”周继君轻笑着说道,不理会满脸恼怒的山神,转身朝向敖云,“这咒法确实好用。”
    “嗯。”敖云应了一声,她淡淡地看了眼那个山神,有意无意地说道,“也不知你那天吾山有没有山神,若没有,只得另择一山炼制封神云台......”
    敖云话还未说完,旁边自顾自翻着跟头的山神身形陡然一僵,他看了眼周继君,嗫嚅着问道,“你们说什么?”
    眼见周继君和敖云都没有理睬他,那山神竟急得抓耳挠腮,哈着腰走向周继君,硬起头皮问道,“你们在说炼制封神云台?莫非你是封神者?”
    周继君有些疑惑地看向将头转向另一边的敖云,随后深深地看了眼山神,淡然道,“正是。”
    “天帝保佑,天帝保佑。”
    少年山神顿时乐开了花,原地翻了七八个跟头,半天才止住。他谄笑着看向周继君,抓了抓头发道。
    “要炼制封神云台,必须要有一山神从旁协助才行,不如就让小神来帮忙吧。小神本名范囡烟,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不用。”未等他讲完,一旁的敖云就冷冷开口道,“我们自有山神相助,无需劳你大驾了。”
    “你......”范囡烟脸色忽红忽白,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呆呆地看向周继君,半晌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本页角翻卷的古书,飞快地打开翻开。
    “这七州诸多山川中可没有你们所说的天吾山,莫非是这千年来新取名的山?”
    范囡烟疑惑地问向周继君,狠狠抓了把头皮道,“山神每千年重新委派任命一次,若是这千年中改名,山神将会被召返天庭,重新委派。天庭律条繁琐,这一等又要等上千年,所以你们那......天吾山定没有任命山神。嘿嘿,既然这样,何不将小神带去?”
    “既无仙神,那就重择一山好了。”敖云嘴角浮起一缕戏虐,目光划过心急如焚的范囡烟,淡淡说道,“你若从落云山走了,那天帝怪罪下来可不好。”
    “怎会怪罪?这七州之地早就不被天庭所注意了......”范囡烟话语微滞,却是突然发现和适才那番话冲突了。
    “既然早就不被天庭重视,那天吾山的山神又岂会被召返?”
    敖云不依不饶地问道,看得周继君脸上浮起几分古怪。一直以来,敖云都是冷漠淡然,几乎从没有过像今日这般同人喋喋不休。
    莫非六日前的那事让她破去心障?
    周继君嘴角翘起,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的争执。
    “那山神......恩,范囡烟,炼制封神云台可不是一件轻巧的事,你为何要这么热心?”
    “这个......”范囡烟抓着头皮干笑两声,嘴巴张开却没说话。
    “他是在赌你能成为天下大战的最终胜者。”敖云插口道,“他助你炼制封神云台是大功一件,凭此功劳将来登台封神他少说也会跃出山神这一品阶。若是你败了,他大不了重回落云山,对他来说也是毫无损失。”
    “这样......”周继君眯起眼睛看向满脸通红的范囡烟,“原来是借我博上位......”
    “不是......我其实......”范囡烟嗫嚅着,挥着手想要解释什么,却被周继君伸手止住话头。
    “不用多说了。”周继君看了眼敖云,又细细打量着满脸失落的范囡烟,半晌,冷冷意笑道,“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天吾山的山神了,先助我炼制封神云台,然后就留守于我天吾山上吧。等到日后大战罢了,我封神赐位定少不了你一份。”
    范囡烟呆呆地看向周继君,心中由悲到大喜,已说不出话来,只是朝着周继君连连作揖。
    “你明知他只是投机取巧,为何要用他?”敖云微微诧异地看向周继君,脸上浮出几分冷然。
    “投机也好,取巧也罢,又有什么关系。人无利则无信,这世上之人大多是互相利用罢了。他有求于我,我才放心。”
    “你......”敖云想要反驳,却发觉有些词穷,她深深地看了眼面前的青年,淡淡道,“是啊,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会懂得真正的情谊。就算你日后夺得天下脚踩江山,却只是孤零零一个人,没有兄弟朋友,独夫而已。”
    “谁说我没有兄弟朋友?”周继君深吸口气,眸底浮起些许缅怀,亦有几分怅然,“走吧,我这就带你去看看我的兄弟。”
    说完,周继君搂上敖云的腰肢,腾身而起,跃出天机府,向那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的落云山巅飞去。
    “总算走了。”
    范囡烟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长舒口气,他跳上房顶,不住地翻着跟头,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新朝那次封神大战,我本选对了赢家,可偏偏在封神那天吃多噎住了,硬是昏迷了一天......这次再错过了我干脆不做这鸟山神了。嘿嘿,他们似乎还不知道那事,炼制封神云台的重中之重。把它说给那君公子绝对又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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