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今天组织部长希望我过去,先适应一段时间后,下基层去锻炼。”朱自强说得很慢,他紧紧地盯着马达的表情,这样的情况就像在赌博。
    马达微微一笑,看着朱自强的眼睛道:“你确实很不错!真的!就你这脑袋要是不当官真的可惜了。听我的一句话,现在哪也别去,你就给我老实呆在县委办,干好你的秘书工作,同时加紧报名参加自考,嘿嘿,我到时帮你想想办法,争取每年多考一次,这样四年的本科,你只要两年就能拿到手。两年,唉,现在整个中国都在跟时间赛跑!我也是啊,这一届班子过渡得让人无比痛苦,看着时间一天天,一月月地流失,心急万分!”
    朱自强心里暗笑,之前的阴郁完全扫空,对于自己的将来,已经有了无比清晰的认识:“谢谢你!大势所趋,主任,现今的局面不是一小部分人能够打破的,来,我敬你一杯。”
    两人碰了一杯后,马达笑道:“这事儿你也不用再跟朱有财说了,我会帮你解决好,毕竟你年纪太小,这是优势,也可以成为借口,哈哈,我估计咱们的领导不敢把未满二十岁的人放去当副乡长的。”
    朱自强也跟着呵呵傻笑,心里暗骂自己糊涂,这些熟悉自己的人当然觉得老子有点水平,可是人家一听才十几岁,谁他妈吃多了撑的敢提拔这样的青少年?唉,还是太幼稚啊!
    第六十一章 机关
    武正木对朱自强报自考的事情没有丝毫为难,毕竟他的儿子已经进入到清华大学,对于自己妹妹、妹夫的早逝他心里多少有些伤感,留下三个儿子,老大是个薄情的家伙,猪脑壳和五花肉母子之间的关系,经过两年也慢慢被人发现了。现在坐上卫生局副局长位置的猪脑壳就像个孤魂野鬼,老二当了逃犯,比原先犯的罪更大,一旦被抓住,那就不是两三年的话了。只有这个猪尾巴有出息,现在能帮就帮吧。不过他想不帮也难,主管科教文卫的县委副书记亲自打过招呼,他敢不办吗?
    这几年武正木对于制度和人情,人情和关系,关系和官场的逻辑吃得非常透,好多规矩在外人来看是根本不能触碰的,可是暗底下呢?
    功勋县领导干部设县委书记一名,副书记三名,纪委书记一名,人大主任一名,副主任三名,县长一名,副县长四名,政协主席一名,副主席两名,书记和县长都是由从本县乡镇一级起来的,分别出任过副书记和副县长,其他人都有当过教师的工作经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干部需量太大,只好从教行里不断地吸引人才。
    朱自强看着眼前的职务表:国务院总理、副总理及国务委员、省部正职、省部副职、司厅正职、司厅副职、县处正职、县处副职、科乡正职、科乡副职、科员、办事员。一步步地往上走……最高处只有一人!朱自强暗暗嘘口气,要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啊,先得力争升上科乡副职,就是副科级,副科级三年,科级三年,副处三年,处级三年,副厅三年,正厅三年,副部……二十一年呐!还得一帆风顺,无病无灾,不犯任何错误,这只是基础,还得搞出政绩,赢得拥护,跟上上下下的关系理顺……德、能、勤、绩、廉,这几样必须样样优秀,难啊!
    随手翻到政策部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然后就是三步走,九十年代要让国民生产总值再翻一番,人民生活水平达到小康水平,朱自强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怎么可能?直接翻到第二页,“三步走”的基本方针,这得好好揣摩一下,第一条就是突出重点,带动经济全面发展;这个县一级的用不上,突出重点,就功勋县来说,重点就是农业,不用突出就已经很突出了。第二点是从大局出发,促进地区协调发展;高度还是不够啊。第三条抓住机遇加快经济发展;这条有点儿空……一路看下去,朱自强没找到一条实质性的政策,上边都是国家提出来的,用在县级经济发展上,太不适用了。
    再看就是关于曲高市的资料,像曲高这样一个地级市的主要工作包括哪些呢?政治、军事、法制、经济、文化、社会六大方面。
    政治包括党委会、纪委工作、人大工作、政府工作、政协工作、民主党派、群众团体。军事就是军分区,不归地方主管,法制包含:司法、公安、检察、法院。经济则有:农业、林业、水利水电、乡镇企业、工业(化学工业、煤炭工业、电力工业、建筑工业、建材工业、轻纺工业、皮革工业、烟草工业)交通、邮电、建设环保、贸易、财政金融保险、经济管理。文化的范围包括:教育、科技、文化、新闻出版、广播电视、档案、卫生、体育。最后就是社会工作了:扶贫开发、计划生育、劳动工资、民族工作、民政福利、侨务工作、老龄工作、地名工作、宗教、人物。
    副书记陈字奇原是猫眼镇县二中的校长,后来出任猫眼副镇长、镇长、书记到现在的县委副书记,老师范毕业生,跟朱自强的二舅武正木还是同学。功勋县的领导分工是书记抓全面工作,三个副书每人分管两样,当然军事工作除了有个县武装部外,基本上等于没有工作可抓,陈字奇就是负责法制、经济工作,所以他的工作面最广、工作量也最大,而朱自强经过三个月的强化秘书培训,正式被指派为陈副书记的专职秘书,本来他是县委书记专职秘书的候补,可是马达硬将他转成了陈字奇的秘书,将陈字奇原来的秘书打给了书记。这样从表面上也说得过去,因为书记比副书记大,再加上陈字奇对原来的秘书不满意,好几次在私底下跟马达提过。
    朱自强对陈字奇的形容是:身材墩实、狮鼻虎口、环眼秃眉。经常穿一件藏青色的中山装,胸前挂支钢笔,头发卷曲,往后梳着大背头,一张嘴就看到被烟薰黑的暴牙,这么一付长相确实有点对不住观众,但偏偏这种脸型被人称为官相。
    才跟了一个月,朱自强就觉得自己累得像条狗,说得直白些,所谓的法制工作和经济工作就是精神文明建设和物质建设,像陈字奇这样分管经济和法制的副书记,实际上已经是县里的二号人物,不过县委书记基本上不太过问,所以陈字奇现在隐然成为头号领导。
    跟着这样的领导跑,朱自强不累才怪,一个月下来,有二十天在开会,有十天在下乡出差,呆在办公室里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朱自强要安排陈字奇的接待、出席会议、出差联系、讲话稿子、记录考察结果,分析各行各业的工作成效,然后归纳汇总,按条目呈给书记大人决策,朱自强看着陈字奇每天都精神抖擞的样子,心里着实无比佩服!开会不仅能听人家扯蛋几个小时,自己也能跟着扯几个小时,讲话的水平完全是超一流的,开会的人如果是些大老粗,陈字奇的顺口溜、歇后语,各种黄段子层出不穷,跟上上下下的人打成一片。跟有水平有能力的人说话,他马上就变了,分析形势头头是道,处理方法每每周到。然后就是喝酒打牌,最让朱自强佩服的是,人家喝酒不醉,打牌不累,通宵打麻将,第二天除了两眼血红外,看不出半点不适。妈的,当官不是人干的,当秘书更不是人干的,亏得他老人家这么好的精力,看来这人官瘾不小啊。
    朱自强闲暇之余常常腹诽自己的领导。但陈字奇对他可是青眼相加,喜欢得不行,不认识陈字奇的人常常会把朱自强认作是他的儿子。陈字奇只有一个女儿,再加上朱自强英俊不妨的外表和挺拔身材,往人前一站,极为抢眼球,所以陈字奇觉得有这么个儿子,脸上大为增光。
    朱自强对陈字奇的能力还是相当佩服的,已经很清楚的事情,他能果断地通过,没有弄明白工作绝不擅自作主,不逞能,不表态,一个“拖”字诀施展出来,可以把下边的人弄得神经错乱,朱自强这时候就会站出来指明为什么不能通过,比如修建什么小水电、农业灌溉渠道、发展经济作物、引进私人资金,触碰到政策的事情坚决回抵。
    可他一个人就管了这么多方面的工作,再怎么能干也无法面面俱到,更不可能什么都精通啊,所以很多事情就要靠秘书把关,朱自强对此只能抱以苦笑,玉米亩产收入达到多少,每个人一年所需口粮又是多少,花多少钱才能解决温饱问题,农村产业结构怎么调整,农民收入如何提高,工业发展何去何从……这一系列问题让朱自强头大不已,之前看文件,关于那些数字只是一目扫过,心里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或者说由数字发生的事实,比如农民人均年收入不到二百元,他就无法想象出来不到二百元的生活是怎么过?还有就是那些乡镇企业,看上去简直就是家庭手工业作坊,至于县里唯一的化工企业,功勋氮肥厂,更是一塌糊涂,二期技改过后,招收了大量的社会闲散青年,以初中毕业为起点,虽然解决了就业的问题,可是生产怎么也搞不上去,看着氮肥厂提交上来的报告,朱自强完全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可是他不能跟领导说他不懂,更不能说不明白,不然领导要你来干嘛?不懂就去学,直到弄懂了弄明白了再讲给领导听!所以朱自强的生活被秘书工作完全扰乱,弄得一团糟,家里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书籍、文件、报纸,公文包重量每天都在上升,朱自强恨不得专门弄辆车来拉资料。
    在这种忙碌的生活中,别说停下来好好休息了,连跟李碧叶偷香的时间都没有,一连三个月,朱自强人越发清瘦,酒量倒是越来越好,两只眼睛显得锐气逼人了,动作麻利、反应机敏,他也终于弄明白了当年母亲为什么如此能干,都是逼出来的!
    从开始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茫然无绪到后来的井井有条、处理到位、措施及时,马达看得眉开眼笑,终于又锻炼出一个人才来了!在他的育才观念里边就只有一个准则“实际行动”!只有动手去做才能体会深刻,频繁的说教、指使反而会让人产生逆反心理,不如忍痛观望成长的磨难,最终才能形成一套属于自己的行之有效的工作方式。
    这三个月的时间对于朱自强来说远远超过在学校的三年,县委办公室里各种各样、各行各业的公务处理,文件来往批复,还有专职秘书工作,这些都让他以飞快的速度成长起来,当然他的表现也赢得了陈字奇的赞誉。马达在朱自强即将专职之前只说了一句“不要说不行、不会、不懂,千方百计把工作做好!”
    朱自强完全没有辜负马达的期望,马达也没有让朱自强失望,朱有财在一次组织工作会议上提出调离朱自强时,陈字奇大手一挥:“这事儿不用提,现在我离不开小朱,再说他现在年纪太小,难以服众,就让他跟在我身边。”弄得朱有财跟朱自强说起这话题的时候还有些过意不去,觉得自己太无能,反倒是朱自强暗暗好笑,马达真够损的,把自己扔给陈字奇,他又不出面打招呼什么的,直接就把事情搞定了。
    三个月以后,时间已经接近九一年了,朱自强在工作之余就是给玉烟和小雷写信,同时他的工资完全交给李碧叶打理,包括给玉烟和小雷轮换着邮寄生活费,这些事情都由李碧叶完成。
    朱自强很久没有跟李碧叶在一起“那个”了,有几次两人明明约好,已经兵戎相见的时候,陈字奇一个电话,或者办公室值班人员直接跑到他的小屋里找人,这样的时候,朱自强总是很恼火,老子连女人都没时间碰了。
    这年全县的各项工作开展顺利,基本上按年初预定的工作计划完成,可是作为秘书的朱自强来说,又开始了一段屁股冒烟的生活,年底要汇总写报告,写各种文件,写次年的计划,做好有关经济、法律方面的总结工作,还要照顾到办公室的工作,机关大楼里其他部门的总结工作也要进行督察,而陈字奇作为分管法律和经济的主要领导,这两方面的工作简直多得让人头皮发麻,经济方面的分析报告,各种数据还可以让李碧叶帮帮忙,法律方面的直接没人,除了碰到难题时请教一下马达外,基本上都是朱自强一人加班加点的干,这也直接造就了朱自强法律知识的飞速增长,对于如何准确把握国家的政策法规打下了坚实的根基。
    就这样一直忙到春节前,朱自强现在坐在办公桌前就像一台飞速运转的小机器人,一心多用,手里在飞快地写着文件,嘴巴里不断地回答同事们的提问,眼睛时不时地还瞟几眼满桌子的材料,马达站在门口,脸带微笑地看着自己亲手挖掘出来的人才,就像喝了一杯陈年老酒般舒坦,整个县委办的人被朱自强调得团团转,反观那两个副主任老大人,轻松得恨不得唱点小曲什么的,省心啊!
    马达等朱自强忙完一个段落冲他招招手叫道:“自强,来我办公室一趟。”
    朱自强拧上钢笔盖子,风一般地飘出了办公室,他人刚一走,里边的人全吁地长出一口气,陈钢首先骂道:“这小家伙脑子里是不是装了什么东西?咱们跟他做同事亏死啦!几位姐姐,怎么你们一个个都心甘情愿地任这小子摆布啊?”
    第六十二章 放假
    李本群边揉着脑门边娇声娇气地说:“陈钢啊,人家自强可是年纪最小,事儿干得最多的一个,这不是看不过去吗?我们能帮就帮,再说平时让他做什么事从来不打折扣,不像有的人,整天就想着当普希金……”
    陈钢急忙举起双手叫道:“停停,李姐我错了!活干了还不让人发发牢骚吗?”
    吴家英笑嘻嘻地说:“小钢啊,不是大姐说你,你看看你自己整天就把自己整得阴阳怪气的,自强来了后比老马还凶,不过累归累,但是我心里头呀,塌实!”
    陈钢没料到自己针对朱自强说了两句,马上就惹来两个高音喇叭的反击,赶紧往门外一溜:“我上厕所……”
    后边吴家英追着叫:“上完回来整理材料啊!”
    陈钢郁闷坏了,心里暗暗地不服气,朱自强这家伙字写得好些而已,要说那些报告总结什么的,能显什么水平?怎么人人都当他是宝一样?唉,看来真是高处不胜寒啊!晚上回去再写两篇诗歌,无论如何一定要坚持投稿,不整点名气出来,肯定要被朱自强压着翻不了身!
    马达轻轻地把门关上,转过身来,看着朱自强笑道:“放松点儿,呵呵,别把自己绷得这么紧,我看你最近差不多找到窍门了,想跟你聊点心得。”
    朱自强跟在马达身后入座,微微地皱着眉头说道:“还差得远啊!要学的东西太多,最近我在看农业方面的资料,主任,现在我才深有体会,秘书工作……真不是人干的!”
    马达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声震得满屋回响,朱自强心里暗骂:男笑痴、女笑怪,背起娃儿谈恋爱。马达笑完后边喘气边看着朱自强道:“放松点老弟,你这段时间把自己的神经压得太紧了,这要是一断的话,这后果就严重了。紧了三个月,差不多该松松了,把你兜里的记事本给我看看。”
    朱自强掏了出来,这是他自己随身携带的备忘录,记录了最近一段时间的工作,当然主要还是陈字奇的工作。马达边看边点头:“不错不错,已经完全上路了,接下来你不用这么忙,快过年了嘛,逢年过节总该休息一段时间,明天开始我放你大假,过完年后正月初八再来上班。”
    朱自强听到这话,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办公室里那两位大姐可是说了,县委办公室只有召开会议、过年过节的时候有油水,比如给上级领导送礼,下边的来拜年,反正烟啊酒的足足可以堆满小半个办公室,到时候大家分赃散伙回家过年。这个时候马达把他放走,不是要老子什么都捞不到吗?
    马达看着朱自强的表情,马上就明白过来了,和颜悦色地说:“小伙子,单纯些,你还年青,别沾上这些官场的陋习啊,你放心,该你的就是你的,我放你走是为你好,你现在是二把手的专职秘书,多少人想往你这儿靠关系打点,如果你现在不走,再过两天我怕你想走都难了。嗯……我这么跟你说吧,现在这股送礼的风气不好,你过早地涉入了对你将来的发展影响很坏,以后有什么机会的话,人家会说,看这家伙收我礼物的时候怎么怎么样?现在说的比唱的好听。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呵呵,你应该听说过我从不往家里拿东西,当然也没有往纪委上缴,卖了返回到送礼人的所在地,唉,这事儿做得有点不漂亮,但我也没法子。原物退回吧,伤了同志们的感情,以后工作不好开展,不退吧,我又接不下来,党性原则问题,只好卖了,要么给贫困学生,要么捐给困难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朱自强一脸感动地说:“明白了主任,你这么爱护我,唉,有时候没你这位大哥指点,我还真是会犯糊涂。”心里却在哀嚎:老子的压岁钱啊,面子上怎么过得去哟。
    马达笑道点点头,不再这个话题上纠缠:“你已经正式转正了,待遇是干部,过完年后,三月底有三科自考,呵呵,时间很紧,有没有信心过关?”说起马达对他的关心,确实让朱自强没什么挑剔的,报自考的时候按马达的建议报考行政管理,本来高中毕业生不能直接报考这个专业的本科,但是专门打过招呼后,也让他顺利地报考了,等他报完名回去,正在为买资料等事情伤脑筋的时候,马达已经把这个专业的所有书籍放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主任……”
    马达摇手道:“这会儿没人,还是叫马哥吧,春节就到我家来过?”
    朱自强看着笑吟吟的马达,心下非常感动。这是父母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之前工作繁忙,他根本没有时间考虑有关过年的事情,对于马达忽然提出的邀请,他感到有些盛情难却,想了想,还是决定推辞不去为好,毕竟是别人一家团圆的日子,作为一个外人横插进去影响别人的过节心情。朱自强是万分不愿的。 这些念头在朱自强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摇摇头说:“马哥,谢谢你的一番好意,今年我想回狗街过春节,一来是和分别的朋友们聚聚,二来也给父母上坟。” 马达看着朱自强,神情有些迟疑,他见朱自强的神色如此坚定,暗暗的叹口气说:“好吧!我不为难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说。”
    * * *
    小雷和玉烟都已经回家好些天了还没见着朱自强的人影儿。两人都是从省城搭长途客车回来的,路经狗街就下车了,两人到家后的次日就到县城找朱自强,但宿舍里只有李碧叶一个人,问清朱自强的情况,小雷还罢了,杨玉烟心里有些气忿,还说只是好朋友!李碧叶都已经公然住到了“家”里,看着李碧叶把朱自强的屋子打理格外整洁,杨玉烟不禁黯然神伤,在首都生活了半年的大学生,此时再没法遮掩对情郎的思念,红着双眼转身就离开了。李碧叶追在后边连哄连骗才把人请回来。
    小雷老神在在的坐屋里泡茶,听录音机里的卡带,一场游戏一场梦啊,那忧伤的歌喉唱出了心灵的痛处,歌手的挫折和磨难造就了如此独特而动人的歌声,小雷喃喃地说:“忧伤啊……”冷不防头上被人甩了一巴掌,转头一看,原来是洛永,小半年不见,这家伙又黑又壮,脸上还是一付憨厚的笑容,小雷翻着白眼骂道:“憨不死你的,我现在的头脑价值连城,凡夫俗子一律休碰!下次再敢把你的脏爪子放上来,哼哼,老子就不客气啦。”
    洛永故意把眼睛瞪得溜圆:“来…来来,试试!”
    小雷瞄了两眼洛永健壮的体格,嘘了一声:“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我放过你了,同时也原谅你了!”
    杨玉烟和李碧叶并排着走上楼来,刚好听到小雷这句话,杨玉烟忍不住骂道:“打肿脸充胖子,小雷你怎么才去西安四个月个就变得这么不要脸了?”
    小雷腾地一下就跳起来,立正敬礼,另一手还不忘拉拉洛永:“报告大嫂,小弟已经练成了金坏不坏脸,请大嫂检阅!”
    杨玉烟啐了一口:“谁是你大嫂啊?别乱叫哦,小心我告你耍流氓。”小雷不理杨玉烟的话,抽着鼻子吸气:“酸!太酸了!北京有这么好的醋吗?”
    杨玉烟做势欲打,小雷滑稽无比的缩了一下脖子,嬉皮笑脸的说:“你们俩谁是大夫人谁是小夫人啊?或者是一般大小?我说李碧叶啊,你霸占人家的老公好几个月了,这个这个……按照平均分配的原则,让我们的酸玉烟抓紧时间过把瘾。” 李碧叶嗔骂道:“你这个死小子,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哟…哟…我们的李大会计不简单呐,来来笑一个,让我看看象牙什么样子。” 李碧叶面对小雷的打趣,一时气极,杏眼圆瞪,就这么恨恨的看着小雷。杨玉烟见状,忍不住说道:“这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啊。” 话音刚落,洛永十分兴奋的叫道:“自…自强…你…你来了。” 几人回头一看,是朱自强下班回来了。玉烟陡然见看到日夜思念的情郎,怔怔的发呆,朱自强见到玉烟,先是呆了一下,其实他早就听说玉烟和小雷回来了,可实在是没时间去看望两人,分别这么久,朱自强痴痴的看着她,张口就说道:“玉烟,你好吗?” 杨玉烟“嗯”了一声,转头就走进屋里,她生怕在众人面前忍不住流泪。朱自强看着小雷笑了笑:“小狗**日的……”然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小雷,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小雷觉得浑身不自在,有些心虚的说道:“别这样看啊哥哥,我可不是你的小白兔……”然后转头对洛永说:“永哥,身上带钱没?走,咱俩买菜去,今天要好好的庆祝一下。”然后拉着洛永飞快的向楼梯跑去。 李碧叶笑眯眯的对朱自强说:“我和他们去买菜,你好好的陪陪玉烟吧!”说完不等朱自强答话径直走了。
    朱自强走进屋子,见玉烟坐在床上,两眼微红,显然是刚刚哭过,唉,女孩子就是水做的,动不动就来水儿,几个月不见,玉烟的样子没什么大的变化,就是气质有些不同了,看起来更矜持,更让人难以造近,朱自强也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不会是读个大学真有这么牛吧?
    朱自强微笑道:“怎么了?回来不是好好的嘛?”
    杨玉烟轻哼了一声:“你可是大忙人,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想求见一面都难。”
    朱自强不说话,无比恬静地看着她,心里暗暗好笑,跟老子玩这套,从八岁开始你一张嘴老子就知道你要说什么话!杨玉烟起先还有些固执地与朱自强对视,那双让她曾经无比朝思暮想的眸子,透出了更多的沉稳和柔情,当下心里泄气,嘴上已经忍不住柔声道:“我好想你……”
    朱自强张开双手,放开怀抱,那意思很明显,来吧,我等你很久了,杨玉烟有些犯难,就这么任人宰割吗?可是朱自强那里透出来的自信,那种让人难以抵挡的魅力,从小他就是这样,现在还这样,将来呢?管它的!双眼一闭已经倒在朱自强的怀里。
    朱自强轻声说道:“好玉烟,虽然在信里你一再说一切都好,很习惯北京的生活,可是我还是不相信,你说得很轻淡,我听说北方吃盐很重,唉,你会不会每次都用白开水泡饭吃呢?”
    杨玉烟被朱自强的几句话就说得心动神摇,她在北京的生活好像被朱自强亲眼看着一般,的确啊,这几个月来,她每顿都是吃馒头稀饭,那些炒菜泡菜咸得不行,要么就太油腻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倒是你,我回来这么些天了你也不看看我,让人家心里好恨!我在外边天天对你日思夜想,你倒好,在家里搂个小美人儿,日子过得可安逸了!”
    第六十三章 看势
    朱自强轻轻推开杨玉烟,眉毛轻轻地往上一挑,杨玉烟的心一下就被纠紧了,就是这个表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就是这个样子深深地迷住了杨玉烟,她在遥远的北京经常做梦见到朱自强挑飞的双眉,还有眼神里暗蕴的怒火,他在生谁的气呢?是我惹到他了吗?每次从梦中惊醒,杨玉烟就觉得苦涩无比,从理智上说,她不愿意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爱,可是这种铭心刻骨爱恋怎么可能甩得掉,朱自强太优秀了,由内到外,从小到大,要不是命运的打击,朱自强肯定是大学里的天之骄子!
    心思颤栗的杨玉烟急忙道歉:“对不起自强,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自强确实有些生气,老子累死累活,心里倒是想把李碧叶给就地正法了,可也得要有时间啊,现在倒好,反而吃些干醋来了,这算什么事儿?摆摆手道:“算了,我没什么,就是工作太忙,你现在也看到了,我恨不得能长出八只手来。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跟李碧叶真的没什么,你要是再这么让我背黑锅,我哪天就真的把事干了,免得被你冤枉!”
    杨玉烟乖巧地点头,无论她在学校如何出色,如何冷若冰霜,可在朱自强的面前,她还是那个有些羞怯的小女生。
    “我听碧叶说你经常十天半月的不回来,真的很累吗?”
    朱自强蛮不在乎地笑笑:“万事开头难,把开头理顺了,后边就容易得多,你也不想想我是什么人?呵呵。”
    杨玉烟看着朱自强飞扬的神情,心里暗暗可惜:“自强,你不上大学真的太可惜了!”
    朱自强正色道:“你信不信我比你们提前两年拿到本科学历?”
    杨玉烟转了几下眼珠,马上就明白过来:“你去报自考了?”朱自强嘴角的弧度加大,点点头:“是的,我不仅要拿本科,还要去考研究生,嘿嘿,玉烟你可得加油哦!”
    对于朱自强有些变态的学习速度,杨玉烟是早有体会,狠狠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赶上你的!”
    朱自强笑咪咪地说:“现在正事谈完,可不可以缓解一番相思之苦呢?”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杨玉烟满脸通红:“不…不要,我怕……万一他们回来了看到不好……”
    朱自强就是见不得杨玉烟这付羞赧的样子:“咱们抓紧时间,半个小时搞定!呵呵,好玉烟,这几个月我都没那个那个,好宝贝儿,可想死我了……”
    杨玉烟低下头,轻声道:“自强,你如果真的想要,今晚……”
    朱自强赶紧正身道:“开玩笑,我说过要等到结婚那晚的,咱们忍住,你是不是怕手酸,这个……算了!说说你在学校的情况!
    * * *
    一刀没死,两刀也没死,那鸡就在阳台上四处蹦跳,洛永一下就急,不顾鸡血乱溅,一把抓住了按在菜板上,使劲一刀就把鸡头剁下,李碧叶被吓得啊地惨叫一声,嘴里呜呜大骂道:“洛永你不得好死,哪有你这么杀鸡的!”
    洛永嘿嘿傻笑几声,嘴里骂道:“这这个鸡鸡日的,老老子看你再再跳!”朱自强阳台的门外伸了个头进来,看到满阳台的鸡毛鸡血,苦着脸叫道:“洛永,你们杀只鸡而已,不用搞得乱七八糟吧!”说完头一缩,继续回去陪他的小玉烟了,玉烟一直在不停地说,学北京人说话,讲宿舍里天南海北的姐妹们,讲教授们的怪癖,说着说着,外出买菜的人就回来了。
    朱自强眼瞅着自己的屋子被几人弄得到处鸡毛乱飞,血迹斑斑,小雷更是兴奋地跟洛永讨论吃红烧鸡还是清蒸鸡,杨玉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抢过还没拔完毛的鸡,动手开始打理起来,小雷得意地奸笑几声,与洛永眉来眼去的闪人了,朱自强趁两人不注意,腿一抬就每人屁股上赏了一记,小雷痛得眉毛眼睛挤成一堆,苦笑道:“恃强凌弱,非英雄所为!身为老大,欺负手下,非君子所为!”
    洛永也跟着猛力点头,嗯嗯声援。朱自强贼笑道:“老子早非君子,所以对付不要脸的小人嘛,自然要无耻些,对不对?”
    小雷精得跟鬼一般,赶紧拍马屁:“老大千万不要自贬身价,以你老人家的英明神武,给小的们树立了千秋万代的不朽形象,我们这辈子是望尘莫及,拍马也别想赶得上你老的万分之一啊。”
    朱自强摇摇头,无奈地说:“唉……好兄弟啊,亏得你们如此明白事理,看来我老人家一片苦心确实没有白废,要不,你们去把鸡弄好了给我端上来,唉唉,我知道兄弟们的手艺了得,实在是委屈你们了。”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小雷,小雷搓搓鼻子,脸臭臭地说:“举手投降!太过分了,我这半分期每天晚上都跟人斗嘴,那就从来没输过,你真不是人!”
    朱自强嘿嘿阴笑几声,悄悄地靠了过去,小雷马上举手叫道:“哥,大哥!你是‘巨神’好不好?我错了!弟弟错得离谱,错得十万八千里之外,我马上就动手,玉烟嫂子你行行好,让我来弄吧,不然我就快成死鸡了!”
    玉烟哈哈大笑道:“自强,你就别整人了,一边聊去,别在这儿妨着我。”
    当下兄弟三人闪到里间去,小雷叹口气,指指外边忙碌的两个女人:“自强,形势不妙啊!你没来之前玉烟差点就冲回去了,要不是碧叶死劝活拉的,现在哪能见到人?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朱自强扁扁嘴,看着洛永一脸期待的样子,忍不住就给这小色鬼一巴掌:“别当老子不晓得你在外边乱搞的事,妈的!看你那点出息,就只会出钱嫖女人吗?”
    小雷惊讶地看了洛永一眼,拽拽眼前的家伙问朱自强:“这……真的?永哥,改天把弟弟带上开开洋荤……”
    朱自强被气得直翻白眼,这两个家伙真是没救了,幸好吴飞不在,要不然三人行,肯定嫖娼结之,小雷脸皮奇厚地说:“自强,你倒好,两个美女轮翻伺候,可怜我们当了快二十年的处男,惨惨惨啊,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朱自强笑着摇摇头:“老子跟你一样,玉烟嘛,我是舍不得现在就摘了,等到完全成熟时再说,至于李碧叶,嘘……小声点,她对我贼心不死,说是做最好的朋友,唉,只好随其自然,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来去自由,去留随心,没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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