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没有卖关子企图的陆诩停顿了一下。
    赵珣赶忙笑着作揖致歉,“是我心急了。”
    陆诩说道:“人近暮年,尤其是自知在世时日,一些个没有远虑更无近忧的权势人物,往往就会有一些可大可小的昏招。就算有宋至求有意缝缝补补,但也不是滴水不漏,只需等宋观海去世后,趁热打铁,动用在宋府上潜伏的谍子,故意向京城某一股宋家敌对势力泄露此事。若是没有安插死士谍子也无妨,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一样稳妥,京城从不缺捕风捉影的小人。但有一点极其重要,消息传递要快,以要最快速度传入皇帝耳中,决不能给宋家销毁奏章副本的空闲。若是被迅速毁去,再想扳倒宋观海,就只能让靖安王府牵头,授意一人集合三百四十二本奏章,鼓吹散布于京城,只是如此一来,你就要难免牵扯其中,并不明智。咱们不能轻视陛下眼线的耳目之灵光,以及那些官场老人的敏锐嗅觉。还有,请靖安王你牢记宋观海毕竟是大皇子和四皇子的授业恩师,虽说你在京城跟他们都有过一面之缘,看似相互观感不俗,其实仅以眼下来说,弊远远大于利。如果这件宋门祸事无须靖安王你亲自出马,不存在任何蛛丝马迹的话,到时候便可以自污名声,假传奏章副本外泄,因你而起。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彻底摘出京城官场,暂时远离两位皇子。而且不用担心皇帝陛下会对你起疑心,他毕竟不是那类无知庸君,反而只会对你加重信赖。这对襄樊和你这位经略使而言,才是正途。”
    靖安王赵珣细细咀嚼,频频点头。
    但赵珣随即问道:“这件小事,真能推倒宋家?”
    陆诩闻着秋收稻田独有的乡土清香气息,脸上终于洋溢起一点笑意涟漪:“官场上做戏,不能做得过火。跟炖老鸭汤是一个道理,慢炖出味儿,但太久了,也就没味了。宋家治学有道,为官则远逊张首辅桓祭酒等人,比起西楚遗老孙太师更是差了太多。还有,自古著文立意要求大,切入口则要求小。见微知著,别小看这种小事,真正让宋家从荣转衰的,恰恰就是这类小事。荣极人臣,向来福祸相依。宋观海不是徐骁也不是顾剑棠,更不是看似跋扈乖僻其实底蕴无比雄厚的张巨鹿,富贵才三代的宋家失之根基轻浮,看似满门荣耀,加上宋观海结怨太多文坛巨擘,想要保住晚节,很难。宋至求的国子监右祭酒,宋恪礼的小黄门,一旦大祸临头,那些自称宋门走狗的门生,大多会急匆匆回家提笔倒戈一击,不愿落井下石都算风骨奇佳了。靖安王你可以选择在宋观海死后有所动作,也可以在宋观海重病时作出动静,若是后者,大概可以活活气死和吓死这位老夫子吧。”
    赵珣向后倒去,直直躺在田埂上,翘起二郎腿,眯眼望向天空,“那宋至求和宋恪礼会如何?”
    陆诩答复道:“看他们如何应对,负荆请罪,不认老子认朝廷,还有希望东山再起。若是孝字当头,甚至有一点点奢望忠孝两全,就是死在潦倒中。”
    赵珣无言以对。
    陆诩也寂静无声,抓起一把泥土。
    赵珣突然坐起身,笑问道:“你这些门道都是怎么学来的?”
    陆诩自嘲道:“眼瞎了,无事可做,就只能瞎琢磨一些事情。”
    赵珣伸了个懒腰,“你说那老鸭煲,真的好吃?回头让府上下人帮你做两盅?”
    陆诩点头道:“不扣俸禄就行。”
    记下煲汤这件事的赵珣拍拍屁股起身,陆诩轻轻放下手上那一抔土,跟着站起身后轻声说道:“那女子来历不明,还希望靖安王不要沾染太多,动心不动情即可。”
    赵珣厉声道:“放肆!”
    陆诩笑而不语。
    僵持不下。
    赵珣脸色猛然转变,握住陆诩手臂,无比诚恳说道:“我一直在等你这句话!我深知襄樊上下,唯有你是真心待我,赵珣岂会不知?陆诩,还希望你以后能在我走弯路的时候,请你直言不讳。”
    “我只是个无法科举无法担任朝官的瞎子,只要靖安王肯告知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嘿,那床笫之事,要不要听上一听?我赵珣可是连这个都可以与你说上一说的!”
    “非礼勿听。”
    “别啊!陆诩啊陆诩,其它事情都是你教我,我今日一定要扳回一局,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这男女之事!”
    “非礼勿听。”
    ……
    陆诩除了老靖安王赵衡在世时,辗转各个衙门担任一些无关轻重的小官小吏,等到赵珣世袭罔替之后,就一直住在王府中,也出人意料地没有担任任何官职,只算是幕僚清客一肩挑。但王府上下,没有谁胆敢怠慢了这位藩王跟前的第一红人,哪怕是两代人都在王府上担任管事的大管家,遇上瞎子陆诩,也一样嘘寒问暖,生怕出了丁点儿纰漏。而陆诩也的确好说话,偶尔得闲,就能跟府上下人仆役不露痕迹地打成一片,给人说书说狐仙志怪,帮人算命看手相,书写春联也是有求必应,真真正正是个无欲无求的散仙人物,再小肚鸡肠的难弄人物,也都憎恶不起来,谁吃饱了撑着跟一个不会跟你抢什么东西却能随时帮衬你一把的和善人物过意不去?
    陆诩的住处僻静优雅,虽说独门独院,地方却也着实算不得如何气派,院子里除了几名负责打扫杂事的女婢,也就一个唤作杏花的贴身婢女,伺候这个与世无争的年轻瞎子。
    夜深人静。
    陆诩坐在书房,照顾杏花,他特意点上了两盏油灯,至于是不是那上品松脂油水贵如金,陆诩不至于去计较这种事情。
    陆诩目前在做一件眼瞎之前便在做的事情,自嘲为狗尾续貂。那就是收集二十三史以及天下诸州以及郡县志书,历朝各代名公文集章奏文册,不论国典朝章,还是官方记载民隐秘录,有得即录,除了靖安王藏书,还请赵珣暗中收购,耗费金银几许,陆诩依旧不去计较。陆诩让丫鬟杏花每日诵读文字,并且帮忙手录勾勒地理图志的轮廓,他则亲笔以蝇头小楷在书页初稿中做细致的眉批夹注,至今已经完成十余卷帙,盛放于书房角落的一只竹筐,暂命书名为《春秋州郡利病药方书》,有意自贬为一个只懂得头疼治头的末流郎中,为天下州郡把脉治病,至于是否能对症下药,就由以后翻阅此书之人去决定。说是兵家典籍,不准确。说是简单的地理图志,也不对。赵珣曾经来到书房,随手翻过,并无精读的兴致,只是将写这本书当做闲暇差事的陆诩也不去强求。
    陆诩搁笔歇息,转了转手腕,杏花询问要不要揉肩敲背,仍是不习惯被人殷勤侍候的陆诩摇了摇头。
    杏花是靖安王府上的精锐死士,从赵衡传到了赵珣手上。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护人和杀人也肯定更精通。她可以为了护卫陆诩坦然赴死,也可以因为赵珣一句话而不眨眼地杀掉他陆诩。陆诩眼瞎,可心知肚明,而且也不会因此对她或是靖安王生出芥蒂。
    既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又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反正天底下的道理都给说光了,但道理太多,也就其实等于没说。
    陆诩一直在钻研如何细致权衡人心,最终得出的结论也无非是妇人孺子皆知权衡利害,可就怕那斗大砣小。想来想去,只是想出了一个陆诩自认为很蠢的办法,就是以棋子颗数多寡来计算人心之厚薄。
    陆诩听着灯花燃烧时嗤嗤作响的细微声音,笑道:“杏花,世间声音无数,你最喜欢哪一种?”
    杏花相貌平平,不过声音清脆,极为悦耳,身段也婀娜动人,因为要读书以及偶尔的代笔,她就坐在陆诩旁边的椅子上,微笑道:“公子,奴婢不知。不过公子若是给出一些选择,奴婢可以作答。”
    陆诩轻轻点头,略作思量,娓娓道来:“泉声,琴声,松涛声,竹啸声,山禽声,芭蕉雨声,落叶声,稚子读书声,名妓歌曲声,少女挑担卖花声。”
    杏花掩嘴笑道:“奴婢肯定选卖花声呀。”
    陆诩哑然失笑,“忘了你叫杏花。不过我告诉你,前朝有一位被称作诗家天子的大文豪,说法便是与你一样,也说那千百种天地清籁,就数市井深巷的卖花声为第一,最是能断人肝肠。”
    杏花疑惑问道:“公子,这是为何?”
    陆诩在她面前,大概是处处有求于人,也就不吝言笑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原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告诉你一声。”
    跟陆诩朝夕相处,杏花也随意了许多,打趣道:“也有公子不明白的事情啊?”
    “有很多。”
    曾被靖安王当面誉为“不输元本溪”的目盲寒士说完以后,重新提笔,伏案书写《药方》。
    此王是赵衡,而非赵珣。
    陆诩至今也不明白那位让赵衡临死仍有怨念的元本溪是谁。
    第167章 亭中三言两语定江湖
    轩辕青锋递出徽山千年老桂树心制成的木质名刺,然后被管事带入北凉王府,来到穿廊过栋,终于来到半山腰听潮湖心的凉亭中,年轻男子早早白发如霜,随意用一根红绳系了一个挽结,坐在临水围栏上,靠着金漆廊柱,手中把玩着轩辕青锋上交王府的名刺。轩辕青锋站在凉亭外嵌入水中上的莲花石墩上,一路行来,百感交集,当年吴州元宵赏灯,这个皮囊俊秀的年轻人跟一个色胚无赖待在一起,争执过后,被她的扈从撵得过街老鼠一般凄凉,那时候轩辕青锋也只当他是破落户里没出息的无趣男子,胸无点墨,科举无望,也就只能凭着相貌骗些花瓶的小家碧玉,事后偶尔想起那桩闹剧,也仅是猜测他的娘亲一定是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才生得出这样好看的儿子。哪里知道重逢于徽山,摇身一变,就成了恶名昭彰的北凉世子,带一百甲士入龙虎,可以说因为他,牯牛大岗主人才能够换成是她。只是轩辕青锋始终没办法将他和将要世袭罔替北凉王的男子牵连在一起,直到亲身步入清凉山王府,她才逐渐有一个清晰的轮廓,徐凤年,会成为人屠徐骁之后离阳王朝第二位异姓王。
    徐凤年摩挲着手中桂木心削成的名刺,笑望向这名千里迢迢从剑州赶来王朝西北的女子。招摇山上有许多千年老桂,只是近百年逐渐死去,最后一株唐桂也不能例外,徽山的桂子酒也就成了绝唱。徐凤年招了招手,轻声问道:“除了一百多本秘笈,你带桂子酒了没有?”
    轩辕青锋走入凉亭,挑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目不斜视,平淡道:“徽山所剩不多,但是如果世子想要喝,下回给你带一坛。”
    徐凤年把名刺放在膝盖上,脸上有遮掩不住的疲乏神态,闭目养神,谈不上有什么待客之道。轩辕青锋没有任何愤懑怨言,在她看来,只要是人屠的嫡长子,就有这份傲慢的资格。她心平气和问道:“一直听说北凉王府戒备是外松内紧,将那江湖刺客当做一尾尾肥鱼钓上钩。为何殿下肯放心让我入亭,不怕我也是刺客吗?”
    徐凤年打了个响指,一袭朱袍从听潮湖中跃起,跃过了凉亭顶,再坠入湖中,一闪而逝。景象旖旎,如一尾红鲤跳龙门。
    除了嗜好逗留湖中的朱袍阴物“浮出水面”,远处有府上婢女托盘姗姗而来,盛放有用作观景的饵料,徐凤年摆摆手,示意交给轩辕青锋。
    徐凤年睁开眼睛,坐回垫有绸缎的长椅,说道:“徽山那边的动静,我都有听说。不过你就算境界突飞猛进,我再让你坐近肩并肩,你想要杀我,也不容易。”
    轩辕青锋冷笑道:“北凉王府果真不缺高手。”
    徐凤年瞥了眼优哉游哉在听潮湖水中嬉戏的阴物,笑道:“这位天象境高手,可是我拿性命和气运换来的,一分银钱一分货。轩辕青锋你啊,就别冷嘲热讽了。”
    轩辕青锋没有向湖中抛下饵料,面无表情说道:“不敢。”
    徐凤年也不计较这种事情,问道:“一百来本锦上添花的秘笈,你就想让我扶植你当南方江湖的魁首,是不是有些贪心了。你也不是我媳妇,我为什么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轩辕青锋从那只通体施青绿色釉的折枝牡丹纹盘中抓起一把饵料,没有急于丢入湖水去欣赏天下闻名的万鲤翻滚景象,缓缓说道:“我能雪中送炭。”
    徐凤年伸了伸手。
    轩辕青锋说道:“徽山不乏有人急功好利且富有真才实学,洪骠便是其中之一。这些江湖莽夫不缺身手和野心,缺的仅是路子。只要北凉敢收下,诱以足够分量的鱼饵,他们心甘情愿上钩,但有一事轩辕青锋必须说好,进入北凉他们求官求财,但不会乐意把命搭上,你要他们进了北凉军就去边境上厮杀,他们绝对不肯,但是在北凉境内担任个六七品官职的校尉,只要是官帽子,散官流官也无妨,就足够让他们替你出八九分气力办事。”
    徐凤年讥笑道:“轩辕青锋,你当官帽子是路边摊子上的大白菜?”
    轩辕青锋丢下一把饵料入湖,平淡道:“陈芝豹入蜀封王一事,天下妇孺皆知。这位兵圣的一些心腹嫡系也大多辞官赴蜀,更有大量六七品武将蠢蠢欲动,到时候这些新空出来的座椅,你给谁不是给?还不如顺水人情,我送给你的人物,好歹都是年岁不高却成名已久的江湖一流好手,只需给他们一两年时间,也就能服众。我轩辕青锋虽然没有当过官,但御人术还算知道一点,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想要当稳北凉王,总归需要一些自己人,哪怕鱼龙混杂了一些。”
    徐凤年笑道:“你那点道行,也就是略懂皮毛的驭人术,称不得御人术。跟驭剑御剑之差是一样的。”
    轩辕青锋也不反驳,只是冷着脸把一整盘饵料都一股脑倒入湖中,锦鲤扑水,喧沸嘈杂。
    徐凤年等下湖面复归平静,这才无奈道:“你这坏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当初我跟温华遇上你,虽说是我们管不住嘴出言调戏,有错在先,可有几个大家闺秀跟你这样斤斤计较的,现在当上了徽山家主,而且还想要一统江湖,就你这份糟糕的养气功夫,就算你当上了武道最拔尖的超一流高手,也注定是孤家寡人,我栽培谁不好,偏偏扶植你?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耗银子还费精力。咱俩不打不相识是不假,可坐下来做生意就得有做生意的规矩讲究。”
    轩辕青锋盯着徐凤年,眼神冷漠道:“徐凤年,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到了王府就没如何休憩的徐凤年又靠向廊柱,轻声道:“当你是半个朋友,才跟你唠叨这些不讨好的话。爱听不听。”
    轩辕青锋嗤笑一下,“你我能否打开天窗说亮话?”
    徐凤年轻轻抚掌笑道:“那行,这趟既然是有求于我,我也就跟你开门见山,我有个朋友在西域那边缠斗韩貂寺,已经有一段时日,王府上也陆续派遣了一些死士过去帮手,但效果都不大,你如今修为暴涨,要不去热热手?就当做一场凶险的武学砥砺,对了,轩辕青锋,你有没有心仪的男子?没有的话正好,我那朋友就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叫南宫仆射,排第二的陈渔在胭脂榜上四字评语便是‘不输南宫’,就是这个南宫。我习惯称呼他白狐儿脸,不过你记得千万别这么叫,会被打的。刺杀天下首宦韩貂寺,也算是你给我们北凉投下的投名状,没有了退路,我才能放心信任你一个远在几千里之外的徽山家主。”
    轩辕青锋冷笑道:“这便是你的御人术?真谈不上半点炉火纯青。”
    徐凤年摇头道:“我跟你一样,只会驭人,都是‘官场’上的初生牛犊。”
    轩辕青锋瞥了一眼这位世子的白头似雪,笑了笑,问道:“徐凤年,怎么回事?”
    徐凤年摸了摸头发,平淡道:“现在说好听点,算是伪指玄境界。说难听点,跌境跌得一塌糊涂,想必你看得出来,我就算痊愈,内力修为则是连二品境界都没了。但的确有那么眨眼功夫,我曾经可以以伪天象去御剑了。所以你犯不着可怜我,要可怜,好歹也得等你实打实进入圆满指玄。”
    这娘们真是糟糕至极的脾气,都懒得掩饰她的幸灾乐祸,哈哈大笑:“又是伪指玄又是伪天象的,也就听上去吓唬人而已。徐凤年,那你岂不是这辈子撑死了就是金刚境?我都想真的可怜可怜你了!”
    徐凤年看着这张笑颜脸庞,跟着笑起来,“我就说,你还是开心笑脸的时候更好看一些。”
    轩辕青锋没有刻意绷住笑脸,肆意大笑,“看你如此凄惨,我真是开心得很呐。”
    徐凤年将名刺抛回给轩辕青锋,“虽说咱们关系半生不熟,但还没有生疏到来我家做客需要递交名刺的地步,以后再来这儿,别说不用走大门,你翻墙进入都行。只要西域那边传来我想要的好消息,我保证让你徽山不缺银子不缺人。”
    轩辕青锋接过名刺放入青花盘子,突然收敛笑容,一本正经问道:“徐凤年,你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徐凤年笑骂道:“放你的屁,轩辕青锋,你就不能有句不刺人的好话?”
    轩辕青锋说道:“你要我何时去西域剿杀韩貂寺?”
    徐凤年起身,朝岸边招了招手,马上有一名背负铁胎巨弓的少年奔跑而来。
    徐凤年指了指从北莽带回王府的年轻死士戊,对轩辕青锋笑道:“这孩子绰号‘一点’,他带你出北凉,西域那边还会有人接应你们。”
    健壮少年轻轻说道:“公子,下回给人介绍我能不能别说成一点啊,我叫戊。”
    徐凤年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个小二百五,你不是总说要成为最出色的死士吗,逢人就自报名号身份,你不觉得丢人现眼啊?”
    少年愣了愣,挠头咧嘴笑道:“也对。”
    徐凤年笑道:“去,带着位阿姨去西域。”
    轩辕青锋默默深呼吸一口气。
    少年说了一句好咧,转身就走,时不时偷瞧几眼身边的女子,姨?那得是多大岁数了?快三十了?敢情是保养得好?
    徐凤年在轩辕青锋背后说道:“洪骠的去处,我会安排的。”
    轩辕青锋转头笑眯眯道:“侄儿真乖。”
    徐凤年一笑置之,真是个不肯吃亏的娘们。
    笑过之后,徐凤年走往二姐徐渭熊所在的院落,药气弥漫刺鼻,来到床头坐下,她依然昏迷不醒。
    这些天,徐凤年除了马马虎虎清洗后换上洁净装束,就一直守在这屋子里没有如何合眼,也就逐渐褪色露出了那一头白发,他嫌染色麻烦,让青鸟仅是一番梳洗后就作罢。
    徐凤年轻轻握住她的手,屋内寂静无声。
    火大无烟,水顺无声,人之情苦至极者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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