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修趁那中年人被自己紧逼一步后退之时,想借力跃上房顶离开。谁曾料到,这不起眼的茅草屋周围竟会有机关,不知自己触碰到了哪里,竟左右同时朝他射出了三支飞镖,连躲带挡,还是被一支镖划破了臂膀。
    巡逻士兵赶到的时候漫修早已忍痛跃上了房顶,捂着臂膀逃离了开去。任那些人准备好了弓箭,对着空空的房顶,却也只有望洋兴叹的份儿了。
    “先生,您可是安好?”巡逻队长恭敬的向屋内人问道。
    “恩,甚好。”
    “这儿有血迹,那贼人受伤了!”中年人最先发现了地上的几滴鲜血,说道。
    “应该就是这支镖伤的了。”巡逻队长拿起了地上的一支带血的飞镖,配合的说道。
    “不要碰那支镖!”屋内传出了一声呵斥。
    “先生……”
    正当众人都不知所以然的时候,就听屋内的老者缓缓的说了一句,“飞镖上,涂有剧毒!”
    就听啪的一声,飞镖立刻落到了地上,随后又听得一声惨叫,众人看去时,只见巡逻队长刚碰过那飞镖的手已迅速变黑,是中毒的迹象无疑。
    “先生,还请您赐解药!”巡逻队长自是知道,这屋内的先生不仅是周将军的幕僚,更是机关毒药的内行,既这飞镖是来自他小屋的周围,那能解上面剧毒的肯定也非这位先生莫属了。
    “先生,还请您赐解药!”见屋内没有反应,巡逻队长便又诚恳的说了一次。
    “把你的手剁下来吧!”过了许久,等来的竟是这样冷冰冰的一个答案,巡逻队长不禁一怔道,“什么?”
    “身为巡逻队长,却未能尽职尽责,放贼人入我之地。我只砍下你一只手算便宜你了,要是将军在,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比这更好些吗?”
    那巡逻队长听完此言后,二话没说,抽出自己的军刀便将触摸过毒飞镖的左手剁了下来。疼痛让他一时间几乎失去了知觉,可片刻后,此人又顶着斗大的汗珠,向屋内人跪求道,“小人知错。只请先生宽宏大量,准小人将那贼人擒回,交与将军,一并发落!”
    “也好,那贼人既也中了毒,想必也不能逃离多远。你若想寻到他,莫若加派人手,寻着他留下的血迹搜寻,想必,会有好结果的。”
    “多谢先生指点!”
    点着火把的士兵照看着周围的每一寸土地,血迹!开始还明显的血迹越往后就越难发现,这中毒之人竟会有如此气力奔出这么远吗?
    “这里有!”
    在一堵墙上发现了不太清晰的一抹血迹,应该是贼人越墙时不小心留下的。可是,墙那边,却是将军夫人胡氏的住处啊!
    士兵们为难了,这深更半夜的,真要惊扰将军夫人吗?可是,如果不惊扰,万一让那贼人逃脱了怎么办?如果单是逃脱又还好说些,万一威胁到将军夫人的性命,那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死一百次也不为过了。
    “怎么回事?”听到外面的骚乱,欣园中的沈云城便前来问询。可当他看到那巡逻队长那没了手的胳膊时,不禁一惊。
    “沈护卫,刚有贼人私闯入先生的住处,意图不轨,后被先生机关中的毒镖所伤,我等寻血迹至此。刚又得周府四门都来报过,说并无贼人出没,很有可能,这贼人现就藏身在夫人的院落之中。”
    “什么?那夫人岂不是很危险?”
    “是。我等也在考虑要不要硬闯进去,就怕那贼人狗急跳墙,伤及夫人的性命。”
    “我先进去一看,你们且勿要冲动!”说着,沈云城便要跃身入内。
    “不用了!”一个冷静而又沉稳的声音打断了沈云城的行为。看去,说话的此人正是两年前被调入京城的原陕西秦凤路军营队长姚田,而今,他已成为了周可身边的副将之一。只因上次随周可出战时,为杀敌帅,身受重伤,需要调养。此次出征宋辽边境时,周可才没有将其带在身旁。然姚田几次申请出征,周可熬他不过,才用给他另一项任务的理由搪塞他过去。而那项任务,便是让他负责夫人胡氏和女儿欣然的安全。
    “姚副将为何言不用?”
    “沈护卫莫不是也被那贼人的把戏给迷住了?要是越墙而入的话,这是外墙,血迹的走势应是自下而上才是。可沈护卫且看,这抹血痕显然没有自下而上,一气呵成的走势,显然是贼人为了转移注意力,硬将自己的伤口噌在这墙面上产生的。咱们搜夫人院落的时候,他便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逃走,声东击西,不外与此。”
    经姚田这么一分析,因过度紧张夫人胡氏的安危而有些失态的沈云城也立刻转过了神。但是,那贼人不在夫人的院落之中,周府的四门又紧闭,不见一个贼影出去……一个身负镖伤,且是毒镖伤的贼人,能跑到哪里去呢?
    “再搜!”巡逻的队长如是下着命令。
    周府大规模的搜捕又继续进行。
    天亮了,却依然没有找到任何与那贼人有关的消息。沈云城的脑海里却一直浮现着同一个人的名字,秦漫修!可他不敢去看,万一真是秦漫修,那秦漫修此举足能进十八层地狱,且永不超生。他,不想害他。
    “查了这许久,也不见一点线索。”胳膊上还绑着绷带的姚田对身旁的沈云城道,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异样,沈云城在心里长长的深呼吸了一把。
    “是啊,这贼人,究竟能逃到哪里去呢?莫不是,已经出府了吧?”
    “不,不可能。最后见血迹是将军院落的墙角处,且那血迹的走向是自上而下,足可以证明贼人是从房顶下来,走的是平路。既走平路,且四门紧闭,又无可疑人出现,唯一能解释的通的便是贼人尚在这周府内。而且,贼人知道在夫人院落之外涂抹血迹,如不是偶然为之,便是对周府地形极其熟悉之人,依我看,后者的可能性倒更大些。”
    “姚副将认为这贼人竟是家贼吗?”
    “自古道,家贼难防!既他受了伤,晚上可以躲,白日却是最好找的了。来人那,传我令下去,让搜寻之人停止搜寻血迹,去调查每个周府之人,有受伤者,立刻报来与我!”
    沈云城也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但愿,但愿,但愿……
    周府的士兵,到底是经过专门的训练。很快,便将周府所有受伤之人带到了姚田的面前。沈云城立刻望了过去,还好,没有他!
    姚田并没有注意此时沈云城的目光,而是早把目光集中在了被带来的这些人的身上。然而,很快,姚田也失望了,因为这些所谓的受伤,无非是些做菜时的烫伤,劈柴时的砍伤,亦或是,骑马被摔伤等等。没有一个,是飞镖所伤。
    “受伤的都在这里了?”
    “是,姚副将。按照您的要求,已经把整个周府上下所有受伤的人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让他们都回去吧。”
    “是。可是这……”
    “贼人不在他们当中。”
    巡逻的队长依言放人,受伤者也都回去养伤去了。
    “居然都没有,难道,推测错了?”姚田自言自语的说时,就听有个声音从他身后传来,“不,还有两个人你们没查!”
    姚田回身看时,说话的正是周家的小姐欣然。
    第二百二十六章 最大嫌疑
    “小姐。”众人皆给周欣然施礼。
    “免礼了。”昨日才随母亲从陕西赶回来的周欣然看起来有些疲惫,还好,姥爷胡雍只是染了风寒,并无大碍。旅途劳顿,本想回来好好休息一下的,没想到半夜便听说周府出了贼人一事,现在又闻在寻受伤之人,不知为何,周欣然的脑海里最先浮现的竟然是秦漫修三个字。
    “敢问小姐,方才所指的是何人?”
    “你们忘了,周家还有个奴隶,前些日子还来了个还债的主儿?”
    “小姐可是说马厩里居住的那两个人?”
    “正是!”
    “走,去马厩看看!”
    经周欣然这么一提醒,姚田似又看到了查获那贼人的希望。可天知道,沈云城心里现在有多矛盾,一面是他的恩人周家,一面是娘说亏欠之人秦家,自己到底该怎么办才对?一时间,竟有些左右为难了。
    众人到达马厩时,看到的一幕是王叔正用手中的皮鞭狠狠的在抽打着在地上的漫修,身上的那件本就血污的衣服此时更是惨不忍睹。同时,旁边要磨面用的豆子洒落一地,叶子奇正在老老实实的将豆子捧起放回袋中。一见众人来时,叶子奇不自觉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而眼睛,则直盯在了周欣然身上,女人,还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
    “住手!”姚田平素最看不惯的就是倚强凌弱,哪怕是那脖颈处露出“奴”字的最下贱的奴隶呢!
    “怎么回事?”周欣然看到漫修被打,实则还是心情很好的,于是缓缓的问道。一见小姐问话,王叔也便收起了他的长鞭,规规矩矩的过去回话道,“回小姐,这贱奴,让他磨面,他居然把豆子都弄撒了,可不是该打?”
    “就因为这,将他打成这般模样?”姚田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姚副将,他,是奴隶!”王叔将最后的“奴隶”二字咬得特别重,仿佛在提醒姚田,不能将他和人一般对待的。
    本要找受伤之人,眼前这个可是绝对的伤者。只见地上的这奴儿身体因为疼痛有些蜷缩,头上的散发也凌乱至极,甚至遮挡了容貌,隐约却是能见到脸上也有血迹,脚上的锁链此时还被拴在了旁边的石磨上,让他根本躲不过鞭子的抽打。偶尔能听到的几声微喘,才能证明此人现在还是活着的。至于伤,浑身都翻开了张牙舞爪的口子,根本无从查证那飞镖留下的小小伤口。
    关于这奴隶一事,姚田也是有所耳闻的。但偏偏漫修来的那几日他还是躺在床上养伤的,因此知道的并不详尽,只是听说原先就是小姐欣园中的一个奴隶,后来逃脱了,现在又被抓了回来。
    这是周家的私事,姚田无权过问。但是他此次重伤不能随军出征,留下来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周夫人和周小姐的安全,有人夜间入侵周家的主院落,他就责无旁贷了。
    这奴隶,有机会偷入周将军的主院落吗?如果真是他,目的又是什么?
    不得不说,地上这奴隶浑身的伤的确引起了姚田的怀疑。或许,只有这样才能避免他人对飞镖伤口的查证。可是,如若真是这样的话,此人得有多大的忍性,才能用这般巨大的代价来换取短暂的相安无事?而这隐忍的背后,又有多少血泪在支撑着他?又需要多少血泪来弥补这份隐忍呢?
    姚田不敢确定这奴隶就是夜探将军院落、被毒镖所伤的那人。但自己也不知为何,就是情不自禁的把眼光都聚集在了这奴隶的身上。或许是因为搜遍了整个周府,也没找到要找的人,不甘心,才要把这找到罪人的希望统统都压在这个受伤的人身上吧。是不是自己太过自私?他只是个奴隶,也是个可怜之人!这奴隶刚来时,不也听说被吊打了三个日夜吗?那个时候不是也没有一个人去帮他吗?为何今日这奴隶的挨打在自己的眼中就这般的刺眼?是因为亲眼看到了不忍,亦或是同情,还是对其的鄙夷呢?
    姚田也不知为何,竟会突然想起两年前陕西秦凤路军营中的陈涛。或许,陈涛与眼前的这个奴隶在什么地方比较相似吧,姚田如是想到。
    此时王叔已经解开了漫修被拴在石磨上的锁链,而这地上的奴隶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力,踉跄的爬起了身,跪在了地上。那凌乱的长发依旧遮挡住了他的面容,浑身的伤口经过这爬起来的一跪,似乎更加猖獗的绽裂了开来。奴隶的身形一抖,显然,还是知道疼的。
    姚田再次注意到了奴隶手脚上的锁链,分明就是锁的好好的。而据报,那偷入的贼人是一身黑衣,身形极其矫健的。若有这锁链在,恐怕是不可能做到“身形矫健”的程度的,除非,锁链被去掉了……
    “你们说,昨夜里的那贼人被伤在哪里了?”周欣然打断了姚田的猜测。
    “回小姐,那贼人中了先生的毒镖,是捂着右侧胳膊逃走的。毒镖所伤,应该就在右侧的胳膊上。”一个士兵如实禀道。
    “王叔,你过去看看,他的右侧胳膊!”
    王叔得令,过去一把扯开了与血肉粘在一起的漫修的右侧衣袖,使漫修不由的一皱眉头,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这般大力,那奴隶居然没叫出一声来,姚田不禁一怔。眼前这个跪着的人再次让他想起了两年前那个倔强的士兵陈涛……
    “回小姐,这胳膊……”
    王叔不知该如何回了,自己的皮鞭抽在漫修身上时,漫修习惯性的光用右臂去挡,而现在,胳膊早已面目全非,要找出一个什么飞镖的伤口,还真着实有些难度。
    “是你负责看管他?”姚田也看出了王叔的为难,知道再强求也查证不出什么来,索性转了个话题询问。
    “是,小姐吩咐下来的事情,自然要好好的照办。”
    “他昨夜到现在,都一直在这里?”
    “当然。他的手脚都被锁着,能去哪里?”
    “我问,是不是你一直看着他,他寸步不离的没离开过这里?”
    “说,昨夜里私闯将军院落的贼人是不是你?”本来是姚田在问王叔话,可王叔话锋一转,便指向了漫修,那手中长鞭又再次伸展开来,漫修不禁一颤。
    “我在问你话!”
    “副将不就是怀疑他是那贼人吗?何不逼问他,来得更直接些?又或是,副将哪里看我王叔不顺眼,想找个借口整治我一番?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我十岁那年便追随将军,几十年一直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要以为你随将军出战几次,就可以随心所欲,任你一手遮天!”
    姚田知道,王叔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只是想问清楚情况,如若不是,当然最好,如若是,也不能给这贼人逃脱的机会。毕竟,这奴隶伤势严重,只有从其他地方入手,才有可能查找到证据。可偏偏,姚田问王叔的那几句话竟被王叔认为是自己在借由打压他,很是不配合。
    “王叔误会了,在下只是就事论事,绝无为难王叔之意。既然王叔首肯,那我就直接问这奴隶了。”
    “小人谨遵小姐命令。只要小姐准许,副将请便!”王叔似也觉出了姚田并无恶意,便不再与其纠缠。
    姚田本就是周欣然一起带过马厩来的,自然没有不允之理。而且,周欣然是否想借此再整治这奴隶一次也不好说,否则,她为何又主动提这两人呢?
    “好,我来问你,昨夜到今晨,你在哪里?”
    “在这里。”漫修的声音十分的沙哑,不知是被打的太过,还是故意如此。
    “一刻也没有离开?谁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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