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白术听过何媗许的那位郡王府的大公子,有些心往,一时生了贪念。但惧着何媗之威不敢露了出来,只多打听了几次。却因着多打听了几次,倒也让何媗知道了。便是不为了什么男女之情,何媗只是觉得白术生出了这些心思,怕不安稳。
    自此也没把白术当了知心人,让白术歇了心思。而白术看旁的丫头均没个心思,倒显得她没个意思。后来得了何媗安排了门好婚事,白术便待明年嫁了,就也消了心思。
    于是,经了春燕与芸儿在外头打理,褚时序这次出府原比进府时更便利些。
    并没个丫头丢帕子,撇香囊的。一边是何媗管府严整,二是何媗手下的丫头均有旁的志向,也没几个爱做这事。
    待褚时序离了这处,便换了素服,心念着何媗,呆坐在马车去了一处民宅。待到了那处民宅,褚时序又换了一辆马车。等察了无人跟随,褚时序便驾着马车去了忠义王府。
    一下马车,褚时序就换了一副面目,再无儿女情长的痴态,好一副端正恭谨的世家公子风范。脸上带着隐隐的哀思,但也只于表面,与人来往十分谦和有礼。
    已没了与何媗跟前,于心中而发出的或喜或忧或哀或伤,略带了些孩子气的胡闹。
    忠义王的丧事虽了,但还有些闲散的远亲需接待着。褚时序做为个不甚得宠的外孙,每日就只做这些事。而褚时序在这帮远亲心中,只是一个甚喜诗爱诗的闲散贵族公子。且人又大方,这些远亲有个什么短处,他都能接应了来。人又俊美谦和,没那些王公公子看不起那些远亲戚,只他在,任谁都愿与褚时序亲近。其中还有几个听着褚时序之名,借机攀附的,十分麻烦琐碎。只褚时序皆耐了以来,只温和如故。
    这时候,忠义王府不甚太平,那王爵落在了褚时序的二舅舅身上。旁的几个嫡出的,尤其是褚时序的大舅舅一房剩的嫡孙,十分不服。这几房的争斗便隐在这忠义王府表面的哀痛下面,各人均处处于暗处为各自兄弟叔侄下了绊子。
    至一个人时,褚时序不愿再想了这些只会内斗的傻羊羔们,就又想起了何媗,也不知她如今如何。而何媗经褚时序一闹,思弟之情仍在,但却少了些烦闷忧郁。
    ☆、93
    褚时序既私下来了何府一次,没了之前的思而不得。更加得了念头,想尽法子来了何府。
    上次褚时序离了何府,也不过那四五个知近的人知道。现今也就那几个人,便是如今这何府也尽是褚时序与何媗的人。何媗却仍是避忌着,不让过多的人知晓。
    以往何媗与褚时序在一块儿,大多是说些上谋略算计上的事。
    也是环境所扰,不得向家里这般舒适着。
    如今所处地方一变,心境倒是跟着变了,两人日渐熟悉贴近了一些。
    如今褚时序虽能来着何府,也不是常常与何媗说话。
    有时何媗正忙着,管着铺上庄子上的帐,算着庄子上的进益。
    褚时序几次费尽功夫进了来,就只是看着何媗做事,他与一旁看些书。许多时候竟然并不说话,时常是何媗忙完了事,便发现褚时序不在了,只留了褚时序描画的一张小像落在桌子上,画的只是何媗,或是几句小诗。
    小诗倒也没涉了情爱,似是褚时序突然想到了,随手而写。
    只这些东西,何媗并不敢留,这些笔迹若是有人查验出来也是能做出文章的。
    何媗看过,便烧了。褚时序也是知道了何媗这样,有时甚至亲眼看了何媗于他面前将那画像给烧尽了。褚时序虽有些心疼,但却也知道此时这事都不该露出,他这般与何媗见面,也是冒了风险,这些东西也断留不得。
    虽褚时序喜好与何媗这般在一块儿,觉得便是互不说话,也舒适的很。但这终究不妥,且有风险,若不是褚时序担忧着何媗,也不敢这样做。待秋天过了,入了冬,褚时序诸多事忙,且也拿出勇气来为了将来的长久忍耐着,竟少来了何府。而褚时序来何府意思,竟被瞒得严严实实,外人均没个知道。
    等下过了初雪,何府现今这冷僻地方,竟得了个贵客。
    不是旁人,竟然是那史家的大姑娘史茹林。
    何媗前些日子被褚时序扰的也提起了精神,且先顾好自己这处。待自己这处稳妥了,虽防不的那战场上的刀剑,却可防的了身后的尖刀匕首。
    何媗便如郡王府一般憨傻的,想着那日郡王妃与自己透过的信儿,于面上待史茹林冷冷的。
    史茹林见何媗这样把厌烦之色放在面上,只连忙笑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和那个生气呢?”
    声音轻柔,仿佛当真把何媗放在心上,正耐心的哄着她。
    何媗哼了一声,说道:“还能是哪个?你为何瞒着我,听说原是有意指了你给了褚时序的。你那些说的褚时序诸多不妥之处,是不是也是诓了我,你好取而代之。”
    史茹林听后先是吓的心头一跳,她自不知是早有婆子得了郡王妃的话,将那些事讲给了何媗听。史茹林虽不明白究竟,但也即刻反应过来,说道:“姐姐这般说话简直羞死人了,我这般家世哪里配得上表弟。表弟出身郡王家,也该公侯家的女儿才是。我与你说这些,愿就是为着姐姐好。”
    说着,史茹林便就羞红了脸,垂头说道:“这原不是我该说的话,只是一时怕姐姐误会了,便说了这些话。”
    说到此处,史茹林咬了咬嘴唇,竟欲哭了出来:“姐姐,你不知,那郡王里原是有些好嫉恨人的。郡王妃各方面亲戚又多,许不知是哪个红了眼,看姑母疼我,能在郡王府走动。这样在背后说着我,离间我们姐妹的情谊。我也原是怕姐姐一个人在府中闷的,才来陪了姐姐。姐姐这般说,当真让人伤心死了。自此我就离了这处就是,就只当我们姐妹缘分不到吧。”
    说罢,史茹林便就站了起来,向门口走。
    何媗见史茹林身穿着粉红色底子大红牵牛花的锦绣夹袄,衬着她的明艳容貌,着实是好看的很。何媗便只看着这美景,等着史茹林再如何打算。
    果然,史茹林并不舍得就此走了,待走到屋门口,见何媗并不来留她。就坐在桌边的小凳上轻轻的拭了泪,也不再说旁的。
    裕郡王妃未见得多喜欢了史茹林,但她更讨厌了褚时序。
    这边想用着史茹林的小聪明在褚时序那里做蛆,若能使得何媗与褚时序先各自生了嫌隙,到时能闹起来,闹的大起来。无论何媗嫁不得嫁的褚时序都是件好事,便是何媗没被闹得归了她那边,就只为她做上一件事,也是件大好事。
    而便是史茹林日后计成嫁了褚时序,她做下了这些事,难保褚时序日后知道了不去厌烦了她。到时候,褚时序厌烦这史茹林,又是一件好事。
    裕郡王妃史氏心想,无论这事如何闹,都是件好事。裕郡王妃便一边笑看了史茹林与何媗常来往起来,一边告了何媗提防史茹林,这水自是越混越好。褚时序的婚事自是闹得越乱越好,裕郡王妃还巴不得再出了几个人命,便更好了。
    何媗看着史茹林哭了一会儿,这才慢慢的走了过去,拧着眉说道:“妹妹你也别恼,原是我听了那郡王府的婆子乱说的,现在听你说话,倒也明白了,你且谅我一次吧。这几日也是因为何培旭又走了,我这心里一直不舒爽……”
    那女儿家的生气着恼,不过是给着在意的人,人都未恼,哪里来的谅?
    如今史茹林得了何媗的话,只心中笑何媗傻罢了。而后既听了何媗提了何培旭,便也想起了家中父亲的嘱托。史茹林也未再哭,只试探着问道:“何公子想来也有大志向的,姐姐干什么这般忧心的,也该喜了才是啊……”
    何培旭身有爵位,却奔赴那凶险万分的边疆战场。实在有一些闲散之人一边羡慕了何家家财万千,一边感叹何培旭实在不知惜福,竟这般胡闹。有着爵位又有着钱,够安稳的活上了几辈子了,做什么还去风霜劳累的地方。另也引了极少的一些人生了疑心,但何家如今凋零的厉害,何培旭这次未做得什么大官,着实也够不上让人提防,只是都觉得奇怪的很。
    因这何家近些年出许多的荒唐事,行许多的荒唐之举,也实在让人摸不着个头脑。
    何媗听了史茹林这问话,便翻了个白眼说道:“哪来的志向?不过一时意气罢了。前些日子,他偏要把这铺子都接了过去,说要由他看管着。我还不知道他?落在他手上,还不定剩下个什么,许是连我的嫁妆都胡乱给作践掉了。他一气之下,就此从了军,想借此来挟持我?我偏不信他这些,只等着他挨不住苦,回来哭来。”
    史茹林听得何培旭从军不过是因为姐弟生了嫌隙,一时气恼所致。且看何媗素日行事鲁莽且只会一味要强又亲信旁人,越发的觉得这何家难怪凋零了,怕是往后也不是个兴盛起来的。
    心里的轻视便带到了脸上一些,只笑着说道:“着实是何大公子太不懂姐姐的心了。”
    何媗知道此时是褚时序的蓄势之时,亦然是她掩盖锋芒的时候。于一些人面前可闹可吵可糊涂,但不要露出聪慧来,何媗也打定主意去做个愚人。宁被人耻笑轻视,只忍之耐之。
    便是何媗明明知道了史茹林的心思,也只做不知,跟着气道:“可不是呢,若没有我看顾着家业,哪里能得了他这么多好处。如今我也想好了,除了我,便是谁也看不好何家。便是往后何培旭娶了亲,这家业也是除了我不会有人会管的。到时候,任培旭娶了谁,我也不会撒手。”
    史茹林听了何媗有这念头,便心想,那往后还不定怎么乱呢。便是姊弟之间,大姑子与弟媳之间的争斗,却也够闹腾了。
    待好奇了何媗这般的人是如何能管着铺子的,史茹林又怕问的急了,露出不妥来。
    史茹林便只笑着说道:“姐姐这番劳累,何大公子着实是不体谅了姐姐。”
    何媗且又叹着气与史茹林抱怨了一场,似是当真把史茹林当做了知己相交。
    而后,史茹林又邀了何媗去那杨家的诗会,何媗且推了几次,只说自己不惯作诗。
    史茹林便就一直捧着何媗,从家世到模样,从人品到才学。
    直夸的何媗露出了一些自得模样的应了下来,史茹林才笑着告辞了。
    何媗便连忙让丫头们去送。
    送史茹林出府的便是春燕。
    春燕一路陪着史茹林出府,一路只碎嘴说着些闲话。
    先头何媗原就没想着能许了褚时序,这时既定了,且后来又出了这么多是非。
    便又把前面露出一些才能掩了,便让春燕就此只往她身上按了各式不妥的恶习就是,只仿着王氏来说她就好。
    所幸何媗经营商铺的才能,原在这些世族大家的心中不过是些钻营小人才做得事。那点子露出的能干,皆被何媗先头露出的泼辣彪悍,种种不守规矩之处给盖了过去。
    待史茹林看着春燕是个心思浅薄好收买的,便偷偷塞了个金钗子给春燕。春燕推拒了几番,终究做出喜不自胜的样子收下了。而后就凭史茹林问什么话,她均能诌出个谎话答了,且让史茹林信了。
    这事儿,也只春燕这个最会变通的人做得。芸儿那个不会撒谎做戏的,便是去请,何媗也不放心她来做。而小九新近虽长进了不少,添了些杏儿的泼辣,春燕的稳妥,芸儿的贴心。但终究还太小,缺乏历练。虽还有一些旁的人,但何媗都用不惯。
    史茹林见春燕是个极藏不住的话的人,且有这般易买了。
    若是郡王府的丫头,这般轻易的套得话,史茹林还会有些疑心。但史茹林因着何媗与褚时序定了亲,心中暗自便巴不得那是个处处不及自己的人。待见了何媗露出的种种行径,都露了比史茹林相距甚远的样子,合了史茹林心底的期盼。史茹林又怎能把何媗往好了想去,怎会不信何媗就是那样的人?而何媗那样的人手下有了这样的丫头倒也没有可疑之处。
    想来,谎话原就不在于说的圆不圆,原是说得能不能到了对方心里去。
    待史茹林问了何媗铺上的事是谁来管。
    春燕便想了将这事只推了芸儿身上,只将何媗说成个不大会管事的人。
    史茹林听后,就只心满意足的去了。
    春燕看史茹林去了,就嗤笑一声把金钗插上,去何媗处显摆说笑去了。
    ☆、94
    待落过了几场雪,恍恍惚惚又到了年。
    因孙子辈的也不过需守一年的孝,这处何府就过了何老夫人的丧期。但因只落了何媗一个在府中,若是大办了,倒是更加显得府中冷清。何媗便只一个命人做了些饭菜,意思意思便过去了。可逢着年节,何媗越发的想念了何培旭,便是连好菜都懒着吃。
    何媗也就只吃几口就罢了,只坐在一边,看着丫头们吃去。春燕与芸儿几个看出何媗的不快,便是做戏,也欢欢笑笑的在何媗面前吃了这顿饭。倒是为这除夕夜,添了些欢快之气。
    而后,何媗听着丫头说,外面下起了雪。
    何媗便耐不住,出门看了一会儿,见雪花大片大片的沉沉的落了下来,已落了厚厚一层。
    这时,何媗心想这处都下了这么大的雪,何培旭身在那北疆,不定要抗了多大的风雪。何媗便又问了几句那门上的人是否看见何培旭归来,听着当真没有,便皱紧了眉。
    何媗虽心中知道今年何培旭是很难回家的,但听了何培旭确实没回,着实空落落的。
    待那些丫头散了,何媗便就拿了何培旭来的信看,何培旭来的信均是些说他在那处过得如何好的话。虽是都说的好,何媗也不知他哪处好,是饭吃的好,是身上好,还是旁人待他好。只一个好,何媗猜不到何培旭是哪处好,哪处不好,每次看了又多了些烦忧。
    而何媗看着何培旭最近来的信件比首次来的信少了些文气,那字迹也渐显出了些刚劲儿。
    倒也隐约能看出了历练,只是人要有历练,少不得要用各类事磨去。挨了这磨砺,就少不得吃苦。何媗就只看着何培旭信中的各种宽慰之话,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只翻看着何培旭信件时,何媗冷不丁的看到了一封只用宋体写的信件。
    何媗待一细看,原是褚时序的信。何媗与褚时序往来的信都只用如印出来一般的宋体写着,虽是寻常的话,但内容隐在其中,只褚时序与何媗两个看得通。但寻常信件何媗都烧了去,这封信原是因褚时序出去的这些日子寄了回来的,何媗许久没见了褚时序,见信中隐着的话不过是些思念之情。而何媗也不知道自己是存了什么心思,竟一时手软,没烧了,就把那封信与何培旭的信一块收了起来,。
    如今何媗又看了信中褚时序书下的思念之语,看了几遍,只看得那拿着书信的手心发烫。
    仿若捧着看的不是褚时序的信件,是褚时序于何媗手下反复磨蹭的嫩脸一般。
    过了一会儿,何媗就连忙将那信件弃了,待觉得这信与何培旭的信件放在一块儿终是不妥。何媗便就只得另找了个精致匣子,将褚时序的信独个儿放了进去。
    何媗因了这事儿略乱了心,待到睡时,不由得自嘲一笑。
    心想,自己这般大的年纪,怎就思起了这事。
    后何媗略寻思了一阵,倒也想了明白。
    这天下的女子哪有几个不喜人来恋慕的,而褚时序又生的那样,便是痴缠一些也无法惹了人生厌。更何况自己这样的人,便是一时无法尽托付给了他,被扰得心思浮动也是难免的,终是人之常情。
    待想到这处,何媗为了这心思又生了些怕意。于心中先防备起自己来,让自己勿要当真陷了进去。只劝告着,那男儿心思多变,终不可信。
    过了一会儿,便何媗便沉沉睡了过去,梦中别无他物,只酣睡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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