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欢“哦”了一声,老太爷才缓缓道:“西北人重情念旧,谁对他们好,他们就记住谁……唔,华朝传承了几百年,西北的老百姓倒是知道有个华朝,后来群雄并起,西北三道,就有五国,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打来打去,民不聊生,五国后来都没了,但是那些遗臣还记得自己的诸侯国,老百姓却是不记得,依然记得华朝……打了那么多年,西北遍地伤疤,老百姓擦干眼泪,洗净鲜血,又重新开始艰难生活,知道事的,晓得有了个秦国,不知道的,都不知道头顶上的皇帝是哪个……本来日子过得就艰难,熬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恢复点元气,忽然又是苛捐杂税,老百姓好日子没过上,就记得有个皇帝要修道,要建宫殿,所以要老百姓拿出家当来……妻儿饿死,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本来也忍了,后来又是西梁人杀过来,当兵的又不争气,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亡命天涯,想着年年往上面交银子,当兵的打不过异族,倒也罢了,可是大片的人饿死,头顶上的皇帝总不能因为修宫殿,活活看着老百姓都饿死吧?所以大伙儿都等着,等着发些粮食下来,不要吃饱,只要能填一下肚子,自己饿死没关系,莫让妻儿饿死……等啊等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接一个饿死,粮食却一颗也没有过来……!”
    老太爷声音低沉,就像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在絮絮叨叨说着家事,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沧桑,神情却也是异常凝重。
    楚欢双眉锁起,眼角微微跳动。
    “楚督,你说,这些人心里会怎么想?”老太爷一双洞观世事的眼睛盯着楚欢,“你说他们该是跪地膜拜头顶上那个修道的皇帝,期盼他长生不死,万年长存,还是在心里藏了一把刀,想着有朝一日要为自己的妻儿讨还公道?”
    楚欢叹了口气,道:“叔公,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西北人心里都恨秦国。”
    “他们未必知道什么秦国不秦国,可是他们绝不希望还要承受那样的灾难。”老太爷缓缓道:“忽然有一天,来了一个人,念着老百姓,分土地,发种子,减赋税,想着他们过上好日子,就是连那些被逼造反的土匪,也都归乡种田,于是他们心里就有了盼头,老百姓没有大的野心,就想着一亩三分地,老婆孩子热炕头,太太平平过日子,这个人带着他们过好日子,你说他们心里又是怎样想?”
    楚欢知道老太爷口中的这个人就是自己,苦笑道:“我以前也想过这样的日子,所以也愿意老百姓过这样的日子。”
    “对啊。”老太爷点头道:“所以大伙儿都愿意出力气,心里念着带他们过好日子的人,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个人忽然说,他要听从头顶上那个修道皇帝的吩咐,要为那个修道的皇帝效忠,你又觉得老百姓心里怎么想?”不等楚欢说话,老太爷已经摇头道:“得到的东西,谁都不想失去的。头顶上的皇帝让他们家破人亡,没有半点恩惠施予他们,一提到那个皇帝,他们心里先是害怕,然后是愤怒,当他们知道带着他们过好日子的人竟然要听那个皇帝的话,他们就觉得过好日子的希望破灭,于是连那个带他们过好日子的人,也得不到他们的敬爱……!”说到这里,顿了顿,靠坐在椅子上,盯着楚欢看了小片刻,才道:“等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连你在西北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第一五四四章 天道
    楚欢若有所思,此时苏仲彦却已经送上茶来,在太爷和楚欢中间放了一张茶案,放下刚刚泡好的茶,便立刻退了下去。
    “楚督,其实你也明白,当初朝廷派你来西北,其真正的目的,也不过是希望找个人在西北搞平衡。”老太爷端起茶杯,拿起茶盖,撩了撩茶末,吹了一口气,品了一口,才继续道:“朝廷当时也知道朱凌岳在西北已经成了气候,如果放任不管,整个西北,便将完全失去控制,成为独立的王国。只是朝廷当时已经虚弱,想要插手西北,却有心无力……!”凝视着楚欢,道:“这么说吧,其实秦国立国之后,对西北三道,从来只有威压,并无威服。”
    “哦?”
    老太爷淡淡笑道:“你仔细看一看西北立国之后对西北的历史,就该明白,西北其实从没有真正完全融入秦国。我已经老了,有些犯忌讳的话,也不怕说,这颗老头颅也不值什么钱,所以有些话是不怕忌讳的。前朝的时候,华朝用了两百多年的时间,出了几位明君,施行仁政,老百姓在华朝的时候,也算过了一些好日子,所以都知道有个华朝。你要知道,华朝当年灭吴,前前后后总共是用了十一年,立国之后,又打了近十五年,才将整个天下收入囊中,可是你可知道,让天下万民真正臣服,又花了多少年?”
    “其他地方也就不说,这西北之地,华朝立国三十多年,还是征乱不息,后来出了两个有为的明君,施行仁政近四十年,西北老百姓真正受到了华朝的恩惠,觉得上面的皇帝还知道体恤老百姓,这才渐渐接受了华朝,换句话说,仅这西北的老百姓,直到华朝建立近七十年,历经五个皇帝,受到了施行仁政的好处,这才真正归心。”老太爷慢悠悠道:“人心其实不是那么好收服的,需要时间,也需要仁政,华朝真正得到西北人心,花了近七十年,才让西北人真正愿意从心里承认自己是大华人,那么现在的秦朝呢?”他抬起手,竖起两根手指头,“二十多年,位子上的还是立国之君,即使这位秦国的国君终其一生恢复民生,为民谋福祉,也未必真的能让老百姓真正归心,除非他的儿子,他的孙子继续施行仁政,继续收复民心,天下百姓才会慢慢归心……”
    楚欢微微颔首,“得民心者的天下,如果没有民心,也就没有天下。”
    “便是这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老太爷含笑道:“不得不说,当今这位秦国的皇帝,其武功确实了得,统帅大秦铁骑,横扫八方,立国之后,也几乎在最短的时间内平定了国内所有的势力……而且他也曾想过要励精图治,如果他当真一生勤政爱民,再有几个有为的后事之君继续施行仁政与民休息,或许用上个几十年,也能让老百姓归心……只可惜他励精图治不过十来年,老百姓还没有缓过气来,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从一个本应该大有作为的有为之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不顾民生的暴虐之君,你说,这短短二十年,天下人就会对秦国有归属感?”
    楚欢微一沉吟,摇了摇头。
    他知道老太爷今日这番话,恐怕都是早有准备,或许老太爷就是等着自己过来,向自己说出这番话。
    楚欢也不得不承认,老太爷的话虽然不好在外张扬,但是他所说的话,却是大有道理。
    秦国虽然已经建立二十多年,但是想让天下百姓归心,却绝非短短二十年所能做到,这就如同人与人之间一样,只要相互完全熟悉,而且感知到对方对自己的友善,才能从相识到相熟、从相熟到相知,经过时间的累积,才能产生对对方的信任。
    老太爷所说不错,秦国不但见过的时间太短,而且没有恩惠于百姓,这种情况下,想让百姓对大秦帝国产生强烈的归属感,实在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咱们再说西北,秦国立国之后,西北人心一直没有真正的归附,皇帝当然了解这一点,如果他采取怀柔之策,善加安抚,结果可能会好很多,但实际上,从秦国立国之后,皇帝采取的一直都是先关中再关外的策略,他想的是先要收买住关内百姓的民心,完全控制住关内,然后再腾出手收服关外人心。”老太爷虽然年事已高,看上去苍老如枯槁,可是思维依然清晰,脑中依然清明,“便是关外,也分关东和咱们关系,他亦是先关东再关西,说得不好听,如果都是他的孩子,这关西便是最不得宠的孩子。”
    楚欢听老太爷一番言语,渐渐明白其中缘故,也才明白,为何老太爷一开始便说西北人对大秦并无太多眷恋之心,显然秦帝国在立国之后,对西北一直都没有太多的照顾。
    “朱凌岳不过是一道总督,为何一场战事之后,便迅速崛起?”老太爷声音很淡然:“固然是朱凌岳擅长手腕,可也正是因为秦国没有西北人心,所以朱凌岳很容易就能够趁势而起,朝廷知道朱凌岳定然会成气候,从一开始调你来西关担任总督,也许只是希望你能够搅乱西北这淌水,楚督,你有今日结果,恐怕是许多人想不到的。”
    楚欢已经肃然道:“叔公,我心里明白,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在西关站不住脚。”
    皇帝的意图,楚欢早已经清楚,无非是看到朱凌岳在西北成了气候,朝廷虽然没有精力来处理西北,但是却也不能放任不管,所以才派自己来搅乱西北,可能的话,达成西北的平衡,遏制朱凌岳的发展,朝廷这明显也是无可奈何之策,或许这是朝廷没有办法的办法,甚至于朝廷本身也没有想过楚欢能真正遏制朱凌岳,只是希望以楚欢的能耐,尽可能延缓朱凌岳的发展,阻扰朱凌岳独霸西北,为朝廷争取一定的时间。
    说到底,朝廷派楚欢到西北,实际上就是将楚欢扔进了鬼门关,在朝廷心思,楚欢如果有能耐,便稍微延缓朱凌岳的扩张势头,如果没能耐,自然是在西北死无葬身之地,或许当时所有人都是这么想,包括朱凌岳在内,也许都会觉得楚欢只是朝廷派来的一个弃子而已。
    可是结局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楚欢不但没有死在西北,反而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了西关,此后更是破北山,定天山,如今在西北上时机已经拥有了一言九鼎之权,这个结果,不但别人没有想到,楚欢自己或许也不会想到,但是他却清醒地知道,这一切固然是因为自己的努力,却也绝对少不了以西关七姓为首的西关士绅帮助。
    因为西关七姓的大力支持,西关的士绅阶层才接纳了楚欢,在楚欢还没有完全掌握西关的时候,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帮助,才让他的政令得以贯彻施行,仅均田令来说,如果没有西关七姓率先站出来支持楚欢,也率先接受检地,楚欢的均田策必将很难推行下去,均田令一旦无法推行,楚欢也就不可能得到西关百姓的拥护和敬畏,没有西关百姓的拥护,楚欢也就不存在根基,楚欢没有忘记,在与朱凌岳决战之前,自己麾下士兵便说过,他们愿意跟随楚欢拼死厮杀,其目的,就是因为家人能够分得土地,以后不再忍饥挨饿。
    楚欢的根基,已经牢牢打上了西北的烙印。
    “当年雁门关镇守十万大军。”老太爷缓缓道:“你想想,雁门关虽然是第一雄关,可是需要养这么多人?每年耗费的银子需要多少?这些银子,西北的老百姓又要拿出多少?十万大军,固然也是为了提防西梁人,但是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镇住西北,道理很简单,打从一开始,秦国就从没有真正信任西北,而西北,也没有真正归附秦国。”他轻抚白须,“秦国铁骑可以镇住西北人的身体,让他们不敢说话,但是要收服人心,从来都不是靠武力。”
    “是啊,武力可以让人暂时屈从,但是想要真心归顺,武力并无作用。”楚欢感慨道:“叔公,今日教诲,我获益匪浅。”
    老太爷哈哈一笑,才道:“楚督,你到西北之后做的事情,西北百姓拍手称好,你该了解他们的心思,民即为天,顺天者生,逆天者亡,这个道理,楚督你比老夫更应该明白。”他抬起头,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似乎是自语,又似乎是对楚欢所言:“秦国回天无术,而西北……也需要新的主人,这就是天道!”
    第一五四五章 赴任
    卢浩生终究还是在仇如血一行人的护卫下,启程前往北山,他的行李并不多,其中一大半都是书籍,装满了车。
    当初从京城逃难而来,徒步而行,让他是苦不堪言,但是这一次,却是乘车而往,仇如血领了十名护卫,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不过全都粗衣麻衫,除了匕首之类的精巧武器可以随身携带,其他武器都是放在马鞍下面的袋子里,并不明目张胆亮出来。
    此行北山,按照楚欢的意思,不宜在道路上大张旗鼓,毕竟北山虽然兵败,肖焕章和罗定西之流已死,可是正因如此,那边的状况反而十分混乱,这种时候,北山境内少不得盗贼出没,越是低调反倒是越好,楚欢为卢浩生准备的马车,也是简约得很。
    齐王显然对卢浩生此番赴任十分的在意,亲自送出王府数里路,只是楚欢因为事务繁忙,天还没有亮,就前往城外的军营去了,所以送别卢浩生的人寥寥无几,显得十分冷清。
    不过楚欢临走前,倒是让仇如血带来了五十两银子,交给卢浩生,当做是盘缠,五十两银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自然是不菲,可是对于一个前往北山赴任的总督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仇如血倒也是代替楚欢做了解释,这五十两银子,还是楚欢自己掏腰包。
    虽说西关今非昔比,不似楚欢刚来时那般捉襟见肘,一两银子掰成十两用,可是新盐署和户部司的银子,无论收入支出,都要遵循规矩,卢浩生是北山赴任的总督,西关财政自然没有义务给他拨银子,新盐署的银子目下主要是新盐的收入,而他的主要支出,就是用在军建上,朝廷拿不出来军饷,西关这边又不能不保有军队,当兵吃粮拿军饷,这些银子总要有来源,就只能从新盐署提供。
    至若户部司,老百姓连粮食都没有种下去,自然不可能从老百姓手中取得税收,最大的收益,除了之前查抄朱党所得的赃款以及因为战争而得到的赔偿和战利品,最主要的来源就是商人的商税,比起如今风头正劲财源滚滚的新盐署,户部司远远不及,只是户部司承担的压力也轻许多,不似新盐署要供应庞大的军费,户部司的银子主要是用来支付西关道官员们的薪俸以及目下一些简单的建设而已。
    按照仇如血的说法,楚欢拿出五十两银子,还是看在共同为朝廷效命的份上,总督府那边省吃俭用,楚欢这五十两银子还是好不容易凑起来。
    卢浩生心里只是想着到北山再弄银子,自己是期望委派的北山总督,前往之后,先查抄肖焕章的财产,顺便连带着肖焕章的亲信也除掉一批,北山肖焕章集团富可敌国,从他们那里,自然是可以得到大批的银子。
    辞别齐王,卢浩生信心十足上路。
    一行人离开朔泉,按照仇如血所言,到北山现在有两条道路可以走,一条就是众所周知的,自朔泉往东,经过甲州,然后进入北山青州境内,再进入俞昌城所在的信州,这条道路山高水长,要绕一个大圈子,少说也要十来天才能抵达,而另一条路则是从朔泉往北,穿过不久前才发现的鹰巢涧,便可以跨过西关和北山的边境,直接进入信州境内,从这条道路走,便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
    只是从鹰巢涧穿过,道路难行,而且鹰巢涧太过狭窄,无法通车,必须徒步而行,比之另一条道路要险峻许多。
    卢浩生倒也是当机立断,吩咐从鹰巢涧而行,仇如血倒也不废话,一路上,卢浩生怎么说便怎么走,其实鹰巢涧距离朔泉城不过百来里路,早上出发,仇如血等人骑马,卢浩生乘坐马车,没花一天工夫,便即到了鹰巢涧,不过到得鹰巢涧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晚上不宜行走这条小涧,找了个最近的村子歇了一晚,次日一大早出发,到了鹰巢涧,弃车留马,乘马穿越鹰巢涧。
    对卢浩生来说,从未走过如此险峻之地,等到穿过鹰巢涧,他已经是汗流浃背,呼吸急促,歇了半日才缓过神来。
    此后则是骑马而行,途中不止一日,自朔泉出发之后第四日正午时分,终是遥望间远方的俞昌城,好在这一路上除了穿越鹰巢涧有些吃力,倒也是平安无事,并没有发生土匪劫道的事儿。
    到了城门时,见得城门倒也有几个兵士守卫,却懒洋洋靠在城根晒太阳,城门人进人出,也不过问,只是看到车队倒是有人凑上来,啰嗦半天,找出各种理由,无非是要车队拿些过路的银子,卢浩生看着直皱眉头,这些兵士毫无军纪,散漫霸道,他看在眼里,也不说破,有心想微服私访一番,看看俞昌城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进到城里,一片杂乱,毫无秩序可言,仇如血也是看得直皱眉头,卢浩生一路上阴沉着脸,让仇如血打听城中总督府所在,被打听那人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仇如血,笑道:“总督府一把火烧的差不多了,没剩几间院子,头些时候每天晚上都有人钻进去找东西,也没人管,现在连鬼影子也不见……哦,不对,听说那个总督夫人就是烧死在里面,嘿嘿,说不准半夜三更,还能在里面瞧见她的鬼魂,都说她长得国色天香,要真是见着,被那女鬼害死,也是值了。”
    仇如血也不理会他的胡言乱语,问明所在,护着卢浩生往总督府去,诚如路人所言,总督府外面那条长街几乎空无一人,走在长街之上,冷冷清清,让人瘆的慌,等走到总督府前,果然是一片狼藉,围墙倒塌,已经烧成黑炭的木梁子横七竖八地依然架着,虽然总督府已经烧毁好些日子,可是空气中却似乎还弥漫着火灾过后的尘灰味道。
    卢浩生进了院内,到处狼藉,一股夹杂腐臭的味道钻入鼻中,他抬手捂住鼻子,皱紧眉头,四下里看了看,心已经凉到了极点。
    他虽然知道北山总督府发生过一场火灾,可是却没有想到烧的如此厉害,虽然依稀看见当初这座总督府的奢华,但是早已经是过眼云烟,仅仅留下了几间房舍孤零零地矗立在狼藉之外。
    本想着肖焕章的总督府内,就算人死了,但是多少还会留有财物,齐王当时就下过令,让北山这边封存总督府,可是现在看来,莫说在这总督府内找到奇珍异宝,只怕连一两银子都找不到。
    “卢大人,咱们接下来往哪里去?”仇如血等一干人倒是悠然自得,他们得到楚欢的吩咐,在这边护卫卢浩生半个月,半个月之后,便即启程回朔泉,至若卢浩生在这边做什么,他们不必发一言,他们只有一件任务,就是在这半个月内,保护卢浩生不至于被人杀死。
    卢浩生脸色发青,冷冷道:“派人去将信州的知州叫过来。肖焕章死了,这信州知州总该在吧?王爷派人向他下过命令,要保护这里,可是……快去!”
    仇如血笑道:“卢大人,咱们过来,就是保护你的周全,并不是你的仆从,这一点你要清楚。依我看,也不必去叫越州知州了,你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直接往那边去,卢大人在那边再责问如何?”
    卢浩生瞧了仇如血一眼,心中生恼,可是他也明白,这些人是楚欢借给自己保护自己周全的,还真不是自己的随从。
    他气呼呼地领着一群人骑马找到了信州的知州府,知州府倒是大门敞开,门前几个兵士在守卫,卢浩生下了马,便要往里面去,兵士已经拦住,骂道:“眼睛瞎了不成?没看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乱闯的地方,赶快滚,再不走打折你的狗腿。”
    “你们……!”卢浩生进到俞昌城后,心里就已经非常不舒服,看到总督府那副残破样子,更是怒火中烧,此时见到小小兵士竟敢阻拦自己,他虽然是文人,此时却已经满腔火气,抬起手一巴掌打在那兵士脸上,正要责骂,旁边那名兵士手脚倒是灵活,见得卢浩生动手,一脚便踹过来,卢浩生倒也没有想到边上的士兵竟然敢动手,被踹中腰间,“哎哟”一声,已经摔倒在地。
    几名兵士便要冲上来,仇如血厉声吼道:“好大胆子,谁敢动手。”独臂已经拔刀出鞘,身后众护卫也都是纷纷拔刀。
    仇如血江湖刀客出身,本就带着杀气,这一声厉喝又是气势十足,一众兵士倒被怔住,面面相觑,一时间到不敢动弹。
    仇如血上前去,使了个眼色,身边一名护卫扶起了卢浩生,卢浩生腰间挨得一脚不轻,被扶起来,腰间还隐隐作疼,脸色铁青,怒声道:“你们知州在哪里?让他给本官滚出来。”
    众兵士互相看了看,一人已经问道:“喂,我说你到底是谁?知道擅闯知州府是什么罪吗?”
    仇如血咳嗽一声,才道:“这是齐王派来的新任总督,你们去请知州出来吧。”
    “齐王?”兵士们更是面面相觑,“哪个齐王?知州大人说了,最近一阵子,西关楚总督可能会派人过来,只要人到了,让我们见到立马通报,可没说过什么齐王会派人来。”
    第一五四六章 步步难行
    卢浩生眼角抽搐,厉声喝道:“好大胆子,齐王乃当今辅国,你竟然出言不逊……!”
    仇如血却是含笑劝道:“卢大人,都是不懂事的手下人,不用和他们计较。”向那兵士道:“去叫知州过来吧。”
    兵士见仇如血还算客气,而且对仇如血倒也有些畏惧,当下便有人进府通禀,很快,兵士出来道:“孙知州让你们进去。”
    卢浩生冷哼一声,此时也不计较,心中却是想着回头再算这笔账,进了府内,只是仇如血等人身上佩刀,自然不能全都进入知州府,仇如血等人心里倒也不愿意往里面去,赶了几天的路,有些疲惫,只是记着楚欢的吩咐,要保护卢浩生的周全,当下仇如血让手下众人先到城中找处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再派两人过来等候。
    总督府被烧成那个样子,自然不可能在里面住宿,仇如血临来前,楚欢拨了足够的盘缠和花销费用,而且仇如血此行还要暗中建立“暗影卫”,收拢人手,有专项资金,卢浩生或许会为银子愁闷,仇如血这些人却是没有丝毫担忧。
    仇如血刀不离身,兵士见仇如血气势,倒也没敢阻拦,卢浩生在前,仇如血在后,到了厅中,便见到一名身着官服四十出头的中年官员正端着茶杯,悠闲自得在品茶,虽然瞧见卢浩生进了厅,却没有起身的意思,瞥了一眼,放下茶杯,卢浩生已经走进厅内,背负双手,面无表情看着中年官员,只是一双眼睛冷厉异常。
    “阁下是何人?”官员打量卢浩生一番,淡淡问道:“他们说你是齐王派来的总督?”
    卢浩生冷笑道:“见了本督,还不参拜?”
    那官员顿时笑起来,似乎听到极为好笑的事情,坐在椅子上,背靠椅子,“要是见人就拜,本官这双腿早就断了。你说你是新任总督,本官就相信你是新任总督?是不是街头上来个叫花子,叫喊自己是总督,本官也要跪下参拜?”
    “你……!”卢浩生勃然变色,抬手指着官员,“你竟敢亵渎本督?”
    官员缓缓起身来,背负双手,走到卢浩生面前,仇如血此时却是在厅外,并无进来,楚欢的嘱咐,他自然不忘,卢浩生在北山如何做,仇如血冷眼旁观,不必插手。
    “本官告诉你,前几日,还有人假冒钦差,想要骗银子上去。”官员淡淡道:“你可知道结果如何?打折了双腿,割了舌头,丢在城外,现在只怕已经被野狼叼走了……本官问你,你说是派来的新任总督,可有旨意?”
    “自然有。”卢浩生忍着怒气,从怀中取出一份文书,“这是辅国齐王殿下亲批的任职文书,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
    官员结果了任职文书,扫了一眼,竟是丢在地上,冷冷道:“来人,将这假冒总督的大胆狂徒拉下去砍了……!”
    门外几名兵士便要冲进去,仇如血沉声道:“且慢。”握着刀兵,横在门前,几名兵士都是一怔,此时已经听得卢浩生怒喝道:“这是齐王亲批的任职文书,你……你竟敢如此亵渎。”急忙捡起,厉声道:“该当斩首的应该是你。”
    “你说是齐王亲批的任职文书,这上面可有齐王的印章?不过一道署名,就敢说是齐王所签?”官员冷声道:“还有,这上面怎么没有楚总督的印章?必然是假的。”
    “楚总督?”卢浩生忍不住握起拳头,“任免北山总督,轮得上西关总督盖印?”
    官员冷笑道:“那是当然,楚总督平定了叛乱,如今北山总督人选悬而未决,圣上下旨意倒也罢了,否则西北当前的局面,楚总督怎能坐视不理?北山总督人选,何其重要,楚总督又怎能没有丝毫的消息传来?”
    卢浩生怒不可遏,好在此时仇如血终于进了厅,官员见卢浩生带到入厅,微微变色,只当仇如血是卢浩生的部下,意图不轨,高声喝道:“你是何人?还不退下,带刀入厅,意欲何为?”大叫道:“来人,将他们拿下。”
    兵士们再次冲过来,仇如血却已经问道:“你是信州知州孙芸?”
    “当然是本官。”
    “那就好。”仇如血从怀中取出一物,丢给信州知州孙芸,“楚督料定会有周折,你自己看看,这是楚督的介绍信,此人确实是齐王所派的新任总督卢大人。”
    孙芸接过扫了一遍,上面倒是写清楚,前来赴任的是齐王委派的新任总督卢浩生,并无太多话语,但是下面却盖着西山总督的章印。
    孙芸看到章印,神色一敛,变的恭敬起来,小心翼翼叠好介绍信,呈给仇如血,问道:“阁下是?”
    仇如血道:“我在楚督身边当差,此番是受楚督所派,护送卢大人前来赴任,仇如血便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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