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为难之际,冷云翳发话了,让司机小王把车子的后备箱打开,让把柴火装到里面去。刘建军这才是喜出望外,连忙上去对小女孩连比带划,再三解释,小女孩自己去看了看后备箱,又侧着头想了想,似乎觉得可行,半信半疑地在小王和刘建军的帮助下把背上的柴火放了下来,一一放入了车子的后备箱,这才小心翼翼地跟着冷云翳上了车,上车之后左顾右盼,四处打量。
    车子开动的那一瞬间,小女孩似乎还是吓了一跳,不过恐惧很快被惊奇所取代了,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一丝孩子天真稚嫩的笑容。不过不论冷云翳还是刘建军或者杜国平和她说什么,她都一语不发,最多就是睁大了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双大眼睛就仿佛会说话似的,不过说了些什么,大家都是一头雾水,谁也不懂。
    在刘建军的指引下,没过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后木村靠在山边,在太和乡也算是比较偏僻的地方,虽然叫村,但整个村子住户并不是很多,也没有完全聚在一起,加上这几天的天气不好,因此,冷云翳的二号车过来了,并没有引起很大的轰动,也就是一些闲着无聊的大人孩子有些看稀奇的样子,跟在车子后面指指点点似乎说着什么,看着稀奇。
    也难怪,冷云翳的二号车虽然是旧的桑塔纳车,但保养得好,看起来还是很气派,尤其在这个几乎看不到小车的偏远山村里,就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车子,有个机动车最多也就是拖拉机,还是老式的。这车子是来干什么的,找谁家的,大家都很是好奇。
    小薇现在的家是一处农村里常见的院子,土胚房子,大门进去是一个二三十个平方的院子,院子正当中正屋,老式的正三间,也就是说里面是一个堂屋还有三件卧室。院子两边连着正屋,一边是厨房、茅房,猪圈在茅房内,一边是牛圈和杂物间,杂物间一般都放着收获的大米、柴火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刘建军给冷云翳解释着:这是小薇二舅肖解放的家,也是小薇暂时的家。小薇由于父亲是外地来这里倒插门的,亲戚都不在本地,因此他们家出事后,小薇也就住在了二舅家。当初为了由谁来抚养小薇,两个舅舅之间还发生了争执,不过最后大舅肖建设以赡养了小薇的外公外婆,说什么也不肯再抚养小薇,而经过调解,二舅一家也看在政府把小薇家的田地补贴分给自己的份上,勉强答应了抚养小薇。
    前一阵飞远公司给小薇送来了三千块钱的慰问金,还说要把小薇带到西昌去,这一下子又把大舅肖建设给招惹眼红了,改变了主意非要抚养小薇,为此两兄弟还干了一架,连派出所都惊动了,这才没有闹大。不过小薇的大舅肖建设明显不肯善罢甘休,扬言还要来闹,不能让肖解放侵占了小薇的钱。这事情在当地闹得沸沸扬扬,不过究竟目的如何,想来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了。
    为了表示对大家的感激,从即日起:一日两更,凌晨3点和下午3点各更一次
    正文 第七十七章   悍妇
    车子刚停稳,刘建军才打开车门下去,坐在中间的小薇就跐溜一下子就飞快下了车跑进院子里去了。
    冷云翳也下了车,示意小王打开后备箱,拿出那些小薇视若珍宝的柴火,几个人这才准备要进屋,就听见传来一阵尖酸刻薄的打骂声:“你这个挨千刀的扫把星,克死了你那不争气的老汉儿(方言:父亲的意思)不说,又克死了妈妈和妹妹,现在还要来祸害我们家,我们肖家又不欠你们徐家的。你这个杀千刀的,让你去拾个柴火,就跑出去耍,一身搞得那么脏,屁大点事儿也帮不上,老娘我还要给你吃给你穿的,就只晓得浪费粮食。我怎么这么命苦呀,惹到你这个胎神,扫把星……什么,你说你拾了柴火的?那柴火呢?还在撒谎,简直跟你妈一个德行……”骂声中还夹杂着“噼噼啪啪”打人的声音。
    “肖解放,你给老娘爬。”那个蛮狠的声音嘶声力竭地骂道:“你这吃里爬外的东西,这屋里屋外不是全靠老娘往里忙外,就凭你这个窝囊废,还过得起走?现在老娘不仅要照顾你,还要帮你养这个扫把星……哎呀,你还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肖解放似乎也毛了,说道:“老子就是要打你,小薇又没有让你白养,香港大老板给的三千块钱慰问金,你还不是收起来了。别人送小薇去西昌读书,前脚刚去,你就用你们娘家侄女把她换了回来,那每个月两百块钱的生活费,你不也揣到自己兜里去了吗?你还要如何?”
    “哎呀,你这千刀万剐的,你简直不是人,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屋头。哎呀,你还打我,换我娘家侄女当初你还不是看在我大哥给了我们一千块钱同意的,现在还来说我,哎呀,我不活了,这个日子没发过了……”
    冷云翳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这些当舅舅舅妈的,不仅不给不幸的孩子以温暖关心,还变着法子侵占小薇的利益。所幸自己听了妻子和儿子的话下来了,要不然还不晓得这里面还有这些隐情,这个可怜的孩子还遭遇着更大的不幸。
    冷云翳大步走进屋去,看见小薇正萎缩在墙角边,惊恐得看着自己的舅舅和舅妈,小脸上还有一道清晰可见鲜红的手掌印,身上也还有几个零零星星的脚印,看来是刚才被舅妈打的。而她的舅妈正在院坝里潮湿的地方打着滚,哭天抢地般的哀嚎着,舅舅肖解放则铁青着脸,蹲在那里抽着烟。
    冷云翳冷冷地看着他们,怒斥道:“你们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外甥女,对得起死去的妹妹吗?”
    肖解放和他老婆方琴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冷云翳,看这个人的穿着打扮,不像是这山里人,而且说话的语气威严十足,他们都不晓得这个人是怎么到自己院子的。
    方琴也不哭了,很快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眼泪,立马又恢复了她彪悍的样子,冲着冷云翳吼道:“你是哪里来的?我们家的事情,管你屁事,少来参合。赶快给我爬,要你多管闲事。”那劈头盖脸,张牙舞爪的样子,十足一个撒泼打诨的泼妇。
    “这是冷市长,少在那里放肆!”此时刘建军急忙跑了进来,挡在冷云翳的身前,指着方琴吼道,一副大义凌然、忠心护主的形象——这么好一个表现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呢?紧跟着杜国平和小王也都跟了进来,护在冷云翳的身边。
    见又来了几个大男人,方琴有些害怕,后退了几步,不过还是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们都是哪里来的,想干什么?抢人啦,快来人呀,救命啦!”至于刚才刘建军说的冷市长,他们压根儿就没有挺清楚,其实就算听清楚了也不会相信,你骗哪个?市长?市长这么大官会来这个山沟沟?他要是市长,我还是省长呢!
    倒是肖解放好似认出了刘建军,毕竟前几天才来过,上前来就把方琴后身后拉,一边拉还一边暗骂道:“臭婆娘,别说了,那个是乡里刘书记。”,同时又朝刘建军招呼着说:“哎呀,是刘书记呀,您怎么有空来我们家?真是蓬荜生辉呀。我们两夫妻吵架,这个臭婆娘不懂事,没事的,没事的,刘书记你别介意。”
    方琴被肖解放拉着,正要发飙以显示自己在这个家的地位,就听到了肖解放喊刘书记,心头也是一惊,那股精气劲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马上不哭不闹了,还笑着对刘建军说:“哎呀,是刘书记呀,都怪我有眼无珠,我这和解放打闹惯了,没有别的意思。刘书记你大人有大量,可别和我们一般见识哈。来来,赶快屋里坐,外头天冷,来喝杯热茶。”
    对他们这些一个队长村支书就可以作威作福,官本位思想更重的山里人来说,乡党委书记,那已经是大得不可想象的官了。更何况,这刚才做了“狸猫换太子”的事情,这时候刘书记找上门来,他们自然有些心虚了。
    哪晓得刘建军瞧都不瞧他们一眼,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冷云翳,等候冷云翳的指示。冷云翳也似乎没有看见他们,冷哼了一声,径直越过他们夫妻二人,走到小薇面前,蹲下来,轻轻摸着她略微有些浮肿的脸,心痛得问道:“小薇,痛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冷云翳的真情实感和发自内心的关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小薇点了点头,可眼光不小心扫视到了舅舅舅妈,立即闪过一丝恐惧害怕的神色,又摇了摇头。
    “唉!”冷云翳轻轻叹了口气,心头很是难过。面前这个小女孩家里遭受无妄之灾,说到底也有自己的原因在其中,即使法律道德上都牵涉不到自己,不过自己还是过不了自己心头那关,原本以为她在自己的亲戚家也能过得很好,也能兴奋,但看来自己还没有儿子小寒想的深远和有预见性呀,惭愧呀惭愧!
    他很是轻柔地对小薇说:“小薇呀,你跟叔叔走好吗?以后叔叔的家就是你的家,叔叔让你去上学,给你穿好看的衣服,吃好吃的东西,还有哥哥和弟弟陪你玩,让你整体都开开心心的。”
    肖解放和方琴面面相觑,这究竟是谁呀,这么肆无忌惮,如果不是和刘书记一起来的,早就把他打滚出去了。不过如果是城里来想要来收养小薇的,那倒也不错,到时候自己狮子大张口,说不定还能再赚上一笔。
    唯一担心的就是虽然他们早就不想养小薇这个累赘了,可小薇要是走了,那香港老板给的钱咋办?那每个月那200块钱的生活费咋办?那娘家侄女冒名顶替上学的事情露馅了咋办?要让他们再把到手的钱再吐出来,那还不如要了他们的命。
    要不先探探底?
    两口子倒是有默契,互相递了一个眼色,彼此都明白了意思。
    肖解放轻轻问了刘建军:“刘书记,那个人是谁呀?”
    刚才是情急之下说了那是冷市长,不过后来也有一些后悔,这冷市长也没说能不能暴漏身份,这自己要是自作主张说错了,让冷市长不高兴可就麻烦大了。所幸她们好像都没有听清楚,刘建军这才放下了心头这块石头。可现在他们又问,自己就不晓得该如何回答了。
    所幸在这个时候,他身旁的杜国平直接帮他做了回答:“那是主持全市工作的冷市长,我们是是政府的。”
    “冷市长?”两口子是倒吸了一口冷气,两腿也发软,好似要想站着都有些费力。市长两个字,对他们而言,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可没想到,今天会出现在自己家里,还是以这种方式和场面。看着他的目光也立马变得不同了,震惊、忐忑、不安、担忧、不知所措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心中刚才还抱有在他身上敲一笔的念头,现在也早就已经消散不见。
    冷云翳市长是谁?虽然身处山沟沟里他们也是晓得的。
    太和乡没有什么资源,唯一就是一个属于原西昌矿业公司的铁矿,矿上的工人大多都是附近的人。前段时间搞得沸沸扬扬的飞远公司要并购西昌钢铁厂和矿业公司的事,矿里的工人们可是老高兴了,这回家的时候给乡邻们炫耀一下,托钢铁厂和冷市长的福,自己也快是飞远公司的人了,惹得原本就羡慕他们的乡邻们更是眼红嫉妒不已,没多大功夫四乡八村家家户户还不都知道了!
    肖解放的大舅哥,方琴的大哥也是里面的矿工,远远见到过一次冷云翳回来后都当成话题吹嘘了好一阵子,那神情,可得意了,把冷市长传得是神乎其神,简直就是正义与公理的化身,盖过了戏文里的什么寇准和包公,既有权威,又为民着想做了许多的大实事,是一个难得的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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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七十八章   教训
    第七十八章 教训
    刘建军见杜国平都说了,自然理会意思,好不顾忌了,大声斥责他们道:“我一进门就给你们说了,那是冷市长,是专门来看望小薇的。你看你们两口子这闹得是什么事?还是人干的吗?”
    两人都惊住了,刘建军后面还说了些什么,他们根本没有听进去。特别是方琴,想想刚才自己还对着市长大喊大骂的,心头就是一阵发憷,脚底下也是一阵发软,还不晓得等会儿会怎样惩罚报复回来呢。她两只眼睛左转转,右看看,趁大家不注意,就想往外头溜。
    “站住!”身后传来的声音虽然严厉,但并不大声,不过在方琴耳里,却仿佛是一声响雷,震得她两眼发黑头发晕。她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方上,哭着给冷云翳磕头道:“冷市长,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我有眼不识泰山呀,不晓得您是市长,是天上文曲星下凡,您就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遭吧。”哪里还有当时那种彪悍泼妇的半点影子?
    肖解放是早就傻眼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而刘建军、杜国平和小王都冷冷地看着方琴,这样的女人,还真不是东西,他们生不起半点同情怜悯的意思来。
    冷云翳拉着畏畏缩缩不敢过来的小薇,阴冷着脸看着方琴,又看了看肖解放,很是严厉地说道:“你们的家务事我不想过问,但虐待孩子,巧取豪夺霸占孩子的利益就是犯罪,我就要管。”
    如果说是别人给他们说这是犯罪,方琴肯定跳起来唾他一脸的唾沫,叫嚣着:“你说犯罪就犯罪呀,你当派出所法院是你家开的?有本事你喊他们来拘我呀,我还正想到牢里去吃那政府不要钱的饭呢……”可这话从一个市长嘴里说出来,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方琴当即就吓瘫了,似乎连跪的力气都没有了,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肖解放也脸色也变得煞白,两腿禁不住瑟瑟发抖,嘴角也不停抽搐,连话都说不出来。
    小薇十二岁,其实已经比较懂事了,舅妈的虐待她自然也是晓得的,不过她没有办法,一夜之间妈妈没有了,小妹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她除了在舅舅家来,还能怎么呢?不过不论如何,她都没有哭,她很坚强,还要坚强的活下去。
    她也晓得这个看起来很神气的伯伯肯定是个大官,坐那么漂亮的车子,其他的几位叔叔都很是尊敬他。可他对自己真的很好,她能够从他看自己的眼神里看出来,里面不像其他人那样是都是装出来的。他的眼里真的有很真诚的的怜爱,有心痛,有喜欢,还有好多好多,让自己感到很有亲切感,感到很是温暖。此时他牵着自己的手,真的像小时候的爸爸牵着自己的手一样,好温暖,好温馨呀。爸爸死了好久好久了,久远到自己都快要忘记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可此时,她居然觉得,这是那么地清晰,深刻。
    自己虽然痛恨舅妈,痛恨舅舅,痛恨这个家,但现在看见这个伯伯要惩治他们,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他们要是真的坐牢了,表弟表妹们又该怎么办呢?会不会又重蹈自己的覆辙?
    于是小薇轻轻拉了拉冷云翳的衣袖,两只眼睛满是乞望地看着这位对自己很好的大官伯伯,希望他能够放过自己的舅舅舅妈。
    冷云翳自然是看懂了小薇的意思,在赞许小薇心地善良的同时,更是痛恨这对夫妻的恶行。不过还是不想让小薇伤心,于是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们对小薇的伤害就是判几年都不在话下,不过看在小薇给你们求情的份上,我也不想追究你们的责任了。我这次来就是要带小薇走的,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你们来抚养,我要收她做干女儿,以后她就住在我家了,我会待她像亲生女儿一样,一切的事情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肖解放方琴两口子听说市长不追究自己,就已经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更何况,市长要收小薇当干女儿,这可是小薇的福分呀,自己怎么着也算是和市长搭上了一点关系。两口子自然连忙说好,没拦口地答应。
    方琴在夸赞市长大仁大义的同时,心头腹诽着:小薇这个扫把星可算是飞上高枝当凤凰,怎么自己的女儿没有这么好的命呢?要是她能当上市长的干女儿,自己这个当妈的就和市长有了干亲,那走出去,这些村里乡里的干部谁还敢不把自己放在祖宗神龛上供起?
    简单帮小薇收拾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几件衣服,还有几本课本,虽然被舅妈娘家的侄女给替换回来,小薇就没有再上学了,舅舅舅妈舍不得那点钱,不过她还是一直没有放下功课。
    看着冷云翳带着小薇出了家门,肖解放和方琴这次长长舒了口气,那威严的气势,起伏跌宕的情节发展,恐惧害怕的情绪,真是让这两口子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恐一个不小心就遭遇灭顶之灾。现在市长和小薇都走了,他们这才放下心来,感觉背心都湿透了,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轻松而又复杂心情。
    “香港公司留给小薇的那些慰问金——”杜国平走到最后,冷冷地给他们提到了钱,两口子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两眼也直盯着杜国平,生恐他说要把钱拿走。这个人能和市长一起来的,肯定也是市里的高官干部,真要把钱拿走了,两人也不敢说什么,但绝对比在心窝子里挖走了一块儿肉还要心痛。
    “那些钱就留给你们了,也算小薇孝敬你们的,不过市里冒名顶替的,赶快换回来,领了的生活费,也给还回去,我会亲自盯着这件事。三天内要还没办好,你们就等着在牢里过年了吧。”杜国平出门前很是严厉地看了他们一眼,这才转身追赶冷云翳去了。
    两口子都苦着脸,一个看着一个,谁也不晓得该说些什么。香港公司补贴给小薇在西昌生活用的两百块钱算是泡了汤,大舅哥那里的一千块钱也只有去退掉了,虽然不舍,但有什么办法呢?刚才那个人临走前的那一眼,就仿佛要看穿自己,看到灵魂深处一般,让自己不寒而栗,悄悄咽了一口唾沫,谁还敢去试一试他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舅哥虽然不好说话,可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难道他还敢和政府对抗不成?
    上了车,刘建军颇有些好奇地问杜国平道:“杜秘书,你刚才都给他们说了些什么呀?”
    杜国平看了一眼冷云翳和小薇,把刚才的事情提及了一遍,然后很是忿然说道:“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我刚才去帮小薇收拾东西,才晓得他们让小薇住的地方,居然就在堆放柴火的杂物间的一个角落里垫个草垫子,床单被子都是又薄又烂,连点好的棉絮都没有,这么冷的天气,我真不晓得小薇这些天是怎么样过来的?”
    “杂物间旁边的就是他们家的牛圈,而两间屋子之间只隔着半堵墙,真是又脏又臭,屋子的屋顶还有些漏风,我在那里只呆了几分钟都受不了了。我看呀,他们的良心都被狗吃掉了,那个地方怎么不自己去住住看?怎么不让自己的儿女去住住看看?”
    刘建军听了也显得义愤填膺,骂道:“真不是人的东西。”接着又有些埋怨道:“也是杜秘有这样的好心肠,要是换着我,一分钱也不留给他们。留给他们还不如喂狗。”这倒不是他吃了豹子胆敢明目张胆的和杜国平较真儿,指责杜国平的不是,其实有时候通过这种方式也是能快速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的,不论说得对与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都把自己定位在了这个圈子里了。
    杜国平虽然年纪比他小,不过能在市长身边做事的人,哪个没有个七窍玲珑心?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些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冷云翳看了看身边的小薇,微笑说道:“我倒是觉得小杜做得不错,就当是看在小薇的份上吧,仁至义尽,小薇也不欠他们什么了。”
    小薇虽然没有说话,不过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冷云翳,单薄的身子还朝冷云翳身上挤了挤以示亲近之意。
    看见小薇愿意和自己亲近了,冷云翳心情也大好,摸着小薇的头哈哈笑着。
    车里的其他人的心情都是围绕着冷云翳转的,现在冷云翳心情好,大家也轻松起来,车里原本有些压抑阴霾的氛围顿时愉悦起来,仿佛立即雨过天晴,云开雾散一般,满是和煦明媚的阳光。
    正文 第七十九章   变故
    车子还没有走出多远,就看见对面依次开过来了两辆北京吉普,好似也看到了前面的车子,急忙停了下来,又依次倒退了回去。
    要是在这样的路上碰上了会车,就只有距离岔路近的一方慢慢倒退回去,退到岔路上等着前面的车子开过了,这才能够继续前行。就算是西昌路修得最好的乡镇礼州,乡间也只是把主要干道稍微拓宽,铺成了水泥路,避免了晴天扬尘,雨天泥泞的尴尬。绝大多数的道路也不可能并排通过两辆车子。
    见前面的车子退了回去,小王也就没有停车,继续向前开去,不过由于前面有车的缘故,速度放缓了下来。
    “他妈的,他们的鼻子倒是灵,都找到这来了。”刘建军心头暗骂道。
    他坐在后排也看见了前面的车子,那两辆车他可是再熟悉不过了,就是乡政府里的车子,平日里自己可坐过不少次。
    按照国家规定,乡镇一级的领导是没有专用配车的。不过这个时候车子再怎么少,政府的配车还是有的,好一些的乡镇,如距离西昌城比较近的西乡、小庙等乡镇,用的是桑塔纳,而一些偏远的乡镇,如这太和乡,就是北京吉普了。车子大多都是公用,原则上是谁有事情谁用,不过实际上一般还是一二把手在用,下面的人要真没事情,谁敢和领导抢车用?
    刘建军自己一个人跑来谁也没告诉,就是不想让大家和他一起分享这个难得的良机,尤其是自己的老对头乡长冯玉华,没想到他们还是不晓得通过什么途径找来了。
    不过既然来了,刘建军也不好多说什么,反正自己也拔得了头筹,等会儿让他们看着自己和冷市长在一起,肯定会大跌眼镜吧。这样子他们也摸不清楚自己和冷市长的关系,正好便于自己开展工作。想到这里,他心头也是一阵得意,似乎已经可以想象出等一会儿那些同僚们见到自己吃惊诧异的神色。
    不过他又立即转过头来对冷云翳恭敬地说道:“冷市长,前面是乡政府的车子,想必是听到市长来的消息赶过来的,不过这绝对不是我泄露的消息,我一接到杜秘的电话就跑来了,谁也没告诉。”他这赶快澄清自己,违背领导的意图擅做决定可是大忌,他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平白无故受冷云翳的猜忌。
    冷云翳眉头皱了皱,对他说道:“待会你下车给他们说一下,我就不见他们了,我来是办私事的,别影响了乡里的正常工作。”
    刘建军自然乐得冷市长不见他们,要不怎么凸显出自己的重要呢?不过心头虽然狂喜,但表面上还是故意装着恳切道:“冷市长,你可难得来我们太和乡,怎么也要吃一顿饭再走呀,我们这里虽然没什么好东西,不过山里抓的野鸡倒是很有特色……”
    冷云翳摆摆手,说道:“不了,我想带小薇早点回家去。这美味的野鸡呀还是等着你们的路修好以后我来为你们庆祝的时候再来吃。”
    看冷云翳很坚决,刘建军也不敢多说了,只是毅然决然道:“冷市长您放心好了,就是砸锅卖铁,我也一定把路修起来,到时候我一定会去请您来主持通车庆典仪式,到时候冷市长您可一定要赏光呀。”
    冷云翳微笑着点点头,表示赞许,不过想了想,又叮嘱了一句:“修路是好事,但千万别为了修路而修路,要根据实际情况调配资金,太差了不如不修,太好了白白浪费钱。还有一定要注意质量,别钱花了修出豆腐渣工程,两三年就坏了。还要注意对农民的协调和赔偿问题,既要取得他们的支持,要不能损害了他们的利益。我们修路是为了造福乡里,不是为了侵占他们的利益。”
    这些话原本不该由冷云翳来说的,不过他实在有些担心,刘建军拿着自己的话无限扩大,为了修路而忽视了其他方面的问题,出发点是好的,可要是有个不小心,就有可能好心办成坏事情。国内这样子的事情屡见不鲜,上头制定下来肯定是为民利民的,但各地政府为了各自的小算盘,经常是曲解扭曲,搞得不伦不类,最终得到的只能是反效果。为此他不打不再敲打一下刘建军。
    刘建军也不是第一天混官场了,冷云翳的意思他如何不明白?对于冷云翳的善意指点,他心中更是一阵窃喜:这冷市长是不是已经把我要当自己人了?要不然怎么会和我说这些呢?想到这里,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脸上的笑容,灿烂夺目,仿佛又年轻了二十岁一般。
    他急忙从兜里掏出本子和笔,工工整整地把冷云翳刚才的话记了上去,恭敬地说道:“冷市长的指示我一定严格执行。当初冷市长在礼州修路,极大方便了百姓的生活,还拉动了经济发展,老百姓无不竖起拇指夸奖,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典范。我这次也东施效颦一把,把这件事情做好,不辜负领导的厚望。”
    这话既是在拍马屁,又是在**裸地表忠心,对此冷云翳是笑而不语。礼州修路是自己在任时的一项政绩,别人可以拿来说,可自己哪有自己说的道理,那不成了吹捧了吗?
    车子还没有开到岔路口,北京吉普上就下来了五六个人,恭恭敬敬站在路边,望着缓缓驶来的二号车,心头都是疑云丛丛,这冷市长一声不吭跑到这穷乡僻野来干什么呢?难不成有什么连自己都不晓得的大事?要不是一个办事员出门无意间看到了市里的二号车,急忙跑回了乡政府汇报,他们还全都蒙在鼓里。
    不过既然晓得了就不能装不知道,即使领导没有说,但是要有一天话传到了领导耳朵里,还不定领导怎么想呢。好在这乡间的路虽然多,但能够供车子通行的就只有条路,而且由于路面有些泥泞,车子驶过的痕迹很是清晰,他们于是跟着车轮的痕迹寻过来了。
    乡长冯玉华站在最前面,个子瘦瘦高高,穿着也很普通,四十多岁的年龄,但由于风吹日晒的,脸上很有些沧桑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哪里有半点乡领导的风范。
    他是太和乡本地人,冯家也是当地的大家族,直系旁系人多得不得了,虽然改革开放那么久了,家族之间的凝聚力有所减弱,但势力还是不可小觑。在有些农村,家族的分量甚至可以超越政府,在家族的支持下他这个乡长做得也很是称心。上届乡党委书记调到城里去后,原本以为这个职位是自己十拿九稳的囊中之物,家族里连庆功宴都提前摆了,没想到最后洪刚却很强势地把刘建军推了上来,让他的算计成空,郁闷不已。不过洪刚毕竟是市长,而冯家再有势力也只是集中在太和乡,胳膊拧不过大腿,他郁闷归郁闷,也没有法子。
    洪刚的倒台似乎又让他看到了希望。刘建军算是洪刚的人了,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冷云翳市长上来也不一定喜欢洪刚的人把持着这太和乡一把手的位置吧?经过这么多年的打拼,冯玉华对大势和火候的掌握,以及借力打力的技巧,那都不用怀疑的。
    他满心希望地等着,可上头却一直没有任何动静。难道是自己预计错了不成?他很是疑惑地琢磨着其中的玄妙,直到有一天和下属一起吃饭,下属无意间的一句话:民不举官不究,顿时让他心头豁然开朗,是呀,以冷云翳的身份,没有什么切入点上来就打压异己影响多不好呀,自己想要上位,也不能干等着呀,要积极行动起来,自下而上为冷市长提供契机,那冷市长才好下手呀。
    于是他开始上串下跳起来,希望能把刘建军搞走,这里毕竟是太和乡,是冯家的太和乡。冷市长的强势是众所周知的,不过要想靠上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这次冷市长来太和乡,自己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机会呢?正好刘建军不在,自己也有了充足的理由把他撇下,嘿嘿,到时候你就等着哭吧!
    冷云翳曾经长期生活在社会的底层,知道民间的疾苦。良知和正义感驱使着他在大是大非上不会有任何的妥协,真要让为恶者彻底的逍遥法外,结果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不过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本着良心做事,不经意间和洪刚发生了冲突,可在大上上下下干部的眼中,就是争权夺利的结果,这也实在是无奈之举,总不能给大家解释自己没有那种想法吧,那只能是越描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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