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虎丘笑道:“您可听说过夜须鹤其人?”
    “魔人夜须鹤,二战时期在南洋摆下万国擂,打死华夏武道家无数,最终被孔文龙击败的那个小鬼子宗师。”董兆丰说我当然知道此人,怎么了?难不成他还活着?
    李虎丘点头道:“现在已经死了,两个月前死在一座孤岛上,董师傅,我跟您提起他的意思是想告诉您,我已经见识过这世上最强的力量,您说的天兵小组纵然强也不会强过夜须鹤,所以请您尽管放心,我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再说楚总纵然生气,可楚烈还活的好好的,他没理由会对我动杀心。”
    董兆丰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天兵小组的人个个是杀人机器,他们首先是军人其次才是武道家,真动起手来不会有所保留,当年我师兄魔猴呼天宝和疯秀才尹怀青抢金库杀警察祸乱天下,为躲避追捕纵横南北东西八万里,最终就是折在天兵小组手中,我不妨告诉你,天兵小组的首创者便是昔日打败夜须鹤的孔文龙,他虽然已破身出家,但天兵小组彪悍凶狠的传统却一点儿也没丢。”
    李虎丘突然躬身一礼,说道:多谢董师傅。这些过往辛秘直到今天仍未符合解密条件,董兆丰深知李虎丘秉性,不会轻言放弃。老爷子也不指望跟他说了这些便能让他知难而退老老实实跟自己回燕京。透露这么多秘密目的只是想让他有备无患,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应付将要到来之人。
    ※※※
    李虎丘与董兆丰分开后径直去了海滨小院,不出所料的早已人去楼空。
    那天夜里李虎丘跟踪谢沐樵到此,看见那壮年人与谢沐樵手谈,听见此人以棋喻局言事。当时壮年人身上穿的是一件破旧西装,住在这间只有几根梁四面漏风的破茅屋中,清苦处尤甚乞丐。李虎丘那时便猜测这人用这种清苦至极的生活方式磨砺自己意志的目的是在压制内心的某种潜望,后来又于前夜见识到此人的功夫很像偏于阴柔迅捷路子的童子功,便更加明确了这个判断。
    童子功,顾名思义,这人虽已壮年,却是个从未泄过真元的童男子。关于这门功夫李虎丘是从张永宝那听说的,据传创造这门功夫的人乃是北宋年间名唤童贯的宫人,此人已宦官身份掌枢密院二十载,此前曾凭一身无敌功夫官拜五京都督府殿帅。童子功的童一语双关,既是指童男子又不乏纪念童贯之意。童子功的修行方式极为不易,以李虎丘这侠盗风流的人物看,练习童子功者都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神经病,成就越高神经就越不正常。
    世上的道理是月满盈亏,满则溢,但是练习童子功的人却不能稍稍溢出,这种功夫的关键全在一个守字,守住真元不泄,化为骨髓,骨髓再成脑髓,提升精神气质。与人交手时神清眼明,纵然出手快逾闪电也不会自乱阵脚,却能很容易打乱对手节奏。这门功夫的实战威力的确不凡,但是守住真元对于任何成熟且能力正常心理也正常的男人而言都绝非易事。身为武者元气本就更盛,守真元的难度自然更大。为了克制心中的欲念,练童子功的人往往要在隆冬季节移居寒带以寒冰浴浇体,盛夏时往酷热之地居住以滚水淋身,平日里还要克己欲守清贫之苦。直至达到最高境界,体如金钟面似稚童通身无罩门,出手疾如风快如电。但是就算达到最高境界也不能破戒。试问,需要忍受如此严苛又痛苦的过程才能练成的功夫,世上有几个人肯练?又有几个人能坚守一心把这门功夫练至大成?此人的毅力意志无与伦比,听他那晚所言,更可断定他是个心智极强之人。一想到自己必须在短时间内找出并抓住这样一个人,李虎丘不禁大感头疼。
    现在唯一的线索便是谢沐樵和林少棠这两个谋门弟子。李虎丘深知谋门中人阴沉难测,想在这两个人身上找到线索绝非易事,好在那壮年人那夜之前并未跟他照过面,自然不能告诉谢沐樵当晚杀白春生时遇上了李虎丘。敌暗我未明是李虎丘目前唯一可持之处。前提却是谋门中人并非冲着他来的。
    ※※※
    甬城火车站前,昔日贼道上赫赫有名的八臂佛爷谢红军正从大门内出来,老远便看见广场台阶下站着的李虎丘。褶皱堆满的脸颊上挤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走下台阶,李虎丘迎上前,老少两代大贼的手紧紧握在一处。李虎丘笑眯眯说:“你要不把手表还我,当心我脱光了你的内衣。”谢红军哈哈一笑,“班门弄斧不要见笑,我就是想告诉你,咱这手艺还在,不是个吃白饭的废人!”又得意的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老爷子我三年不开腔,这帮龟孙始终拿不到证据到底没能把我怎么样,大鼎子有高人相助减了三次刑都还得明年才能出狱,咱现在就又可以满世界乱蹦跶啦。”
    旧江湖将成往事,这些江湖旧人又当如何自处呢?像谢红军这样的老贼,除了一身猫窃鼠偷的本事外,其他生存技能半点不会。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老蟹爪儿这趟出狱来找李虎丘便是准备最后干一个大买卖后退休。但他却不知李虎丘并不希望他再回到贼道中。当问起李虎丘现在靠什么发财时,李虎丘微微一笑说先跟我回家。一路上二人回忆了一下过去的经历,说起当年在火车上打赌的事情,想起那个肥硕的防贼高手,不胜唏嘘之余又不免觉得好笑。
    走进青田镇大宅,谢红军见室内装饰豪华和玲珑可爱的洋娃娃顿时露出局促之意。很显然,李虎丘的近况好的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李虎丘笑道:“这里有十几间客房,你随便挑一间住,至于我现在是做什么的一时半会还真跟你说不明白,反正你住长了也就知道了,她是妮娜,是这儿的小厨娘,还有个小子叫尚楠,现在出去办事还没回来,我这几天可能会很忙,顾不上你了,回头我找人帮你把户口落在这里,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谢红军闻听顿时心头一热,眼圈为之一红。心中感动却不敢奢望这是真的,正想婉拒,却听李虎丘继续说道:“我记得你不喜欢别人称你前辈,那我们今后就叫你老哥,呆着闷你就出门溜达溜达,这四周围的风景不错,再远点到处是江南名胜,肯定不会太无趣,这里有张卡每个月会有一笔钱打进来,至于多少全看你需要。”真挚的:“老哥,时代变了,江湖路不好走,我希望你的晚年能有个安稳的归宿。”
    乍听此言,谢红军不禁心头升起一片茫然,一瞬间百感交集。无措,失落,惊喜,感激,诸般情感交织于心。他怔怔的看着李虎丘,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李虎丘会为他做这么多。遥想当年他们不过是江湖道上偶尔结识的朋友,虽有过共患难的经历,但毕竟短暂。他本来的想法是投奔李虎丘做笔大买卖,弄一笔足够养老的钱后退休。万万没想到李虎丘会真心实意有给他养老之心。谢红军的嘴唇喏喏,话到嘴边吞吐难言。李虎丘走过去在他肩头轻拍两下道:“什么都不必说,今后大家是一家人就不要说两家话,人总有老的一天,三手饭管不了一辈子,你好好活着看我替咱们江湖人争口气,干一番庙堂之上那些大佬们都做不到的事情。”
    时近中午,尚楠刚好办事归来,李虎丘为他们彼此做了引荐。妮娜之前便已准备好一桌子酒饭。李虎丘招呼谢红军入席,饭桌上问尚楠:“事情办的如何?”
    尚楠将一摞子资料交给李虎丘,道:“喏,这就是目前咱们能弄到的佳兆基金全部资料。”
    李虎丘接过随手放在一边。尚楠问你不看看?李虎丘起身对谢红军道:“老哥你先吃,我跟尚楠去隔壁商量点事儿。”
    隔壁房间。
    李虎丘不客气对尚楠说:“看个屁,能让所有人看的官样文章里怎么可能有咱们需要的东西,要想知道谋门究竟想干什么,我需要的是核心资料,咱们现在最需要知道的是谋门中人为什么要杀白春生?他们回到华夏是来搞资本运作玩金融的,做假账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不想让人看到的秘密铁定一大堆,一定都存放在某处,我让你去弄资料的目的是打探一下他们那儿除了咱们知道的两名谋门弟子外核心层里还有什么人,把这些弄明白就够了。”
    “这事儿怪你没说清楚,还好我早有准备。”尚楠知道李虎丘因为楚烈受伤这件事最近一直恼火,对他的话毫不介意,反而笑道:“你不是老让我用美男计吗?知道晚上我约了谁吗?”
    老实孩子难得开玩笑,李虎丘总算露出几分笑意,笑骂道:“有屁快放!”
    尚楠兴奋的说:“我今天去佳兆基金所在的写字楼,按你说的等谢沐樵离开后才进去跟前台接待说要见董事长,她问我是干什么的找董事长什么事,我按照计划告诉她我是涉外经侦科的,她当然说谢沐樵不在,还让我先预约,留下联系方式,我就又提出来说董事长不在总经理或者副总经理什么的也行,只要出来个说话算数的就行,然后她就把董事长助理给找出来了。”
    李虎丘笑的有点坏:“嗯,干的不错,我猜那个助理是个大美女,小楠哥略施小计便赢得与美人共进晚餐的机会对不对?”
    尚楠愁眉苦脸道:“除了人不是很美外其他全中。”
    ※※※
    永宁西路上有一家名为塞巴斯蒂安的法式餐厅。晚上六点钟,李虎丘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看见尚楠和一个身高一米七腰围也接近这数字的女子走下车进了餐厅。但见小楠哥身着古奇夹克,下身配美国牛仔裤,足蹬意大利真皮低腰皮鞋,一双长腿矫健笔直,看上去俊逸绝伦潇洒不凡。在他身边的女子,穿着血玛丽大开襟晚礼服,胸前庞大的两团似卷起的千堆雪,足蹬黑寡妇摩尔高跟鞋又尖又亮,留着茜茜公主式的爆炸披肩卷发,往脸上看只见此女:头似麦斗,眼赛铜铃,鲶鱼嘴,狮子鼻,面如夕阳大小颜色皆相似。走进来时几步路迈的是龙骧虎步气势非凡。李虎丘看罢多时不禁暗叹人心不古,连小楠哥这么老实的孩子都学会吹牛了。这哪里是不很美,他娘的说她丑都是在夸她。
    尚楠神情自然引着女子在距离李虎丘不远的位置落座。服务生端着盘子和菜谱走过来,尚楠面含微笑礼貌的问:“孙小姐,想吃点什么?”
    女子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接过菜谱,看也不看服务生,目光始终停留在尚楠脸上,挤出一丝甜甜的笑颜,忸怩的说:“人家哪会点,你领人家来的还是你点好了。”尚楠老实的说:“这上面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哪里知道吃什么合适,你是喝过洋墨水的大助理,还是你拿主意好了,不管你点什么我就负责吃和买单。”
    李虎丘一直关注着那边的情形,听到这暗自点头,尚楠这家伙有传承沈阳衣钵的潜质。沈阳曾说过,如果你想撒一个弥天大谎,在说这句谎话之前就必须先说无数句实话,否则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在欲令智昏的人也会琢磨琢磨。
    孙小姐不愧是喝过洋墨水的,一张嘴叽里呱啦小鼓棒似的手指在菜谱上指指点点不下十余次后,服务生倒吸了一口凉气后说了声请稍等片刻,匆匆离去。表情震惊中带着不屑。
    不大会儿菜来了。吃法国菜的讲究颇多,上菜讲究顺序,又是冷热开胃菜,又是汤又是主菜甜点的,一共十三道。吃菜讲究礼节,连往脖子塞块布都有符合贵族身份的规定动作。孙小姐一丝不苟的完成了规定动作,小楠哥则已经将面前的冻开胃头盘菜牛上脑肉一口干掉。微微一笑不解的说:“这道菜是分着上的吧?像是打算一块一块的给端上来。”孙小姐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很快意识到这样笑既唐突了帅哥又不好看,赶忙收敛了笑容。抿嘴道:“一共十三道菜,这是第一道冷开胃菜,常调查员你可真幽默。”说着,拿起刀叉一刀切在三分熟的冻牛肉上,将鲜血混着汤汁儿的牛肉送入血盆大口中。向尚楠飞了个媚眼,拿腔作势的说道:“这样吃才对。”
    尚楠就算是武道已成,可以自由控制体内的气血运行和肾上腺素分泌,这会儿也已接近崩溃的边缘。这娘们说话的时候就不能不露出那两排染血的大牙吗?
    李虎丘心道,必须得给小楠哥加薪,不然太对不住小楠哥这一番付出了。
    冷热汤主点十三道菜吃的差不多了,三千多块一瓶的基督之泪也干掉了两瓶。酒不醉人人自醉,这位叫做孙梓桐的女助理此刻已有了八分酒意,全不顾嘴角还挂着一块酱汁鹅肝,目色迷离的看着尚楠,正在说:“你们这所谓公仆干部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贪钱就是好色,更有甚者两样都要,你看你,不仅眼睛总盯着人家的前面看,还一个劲儿的灌人家酒喝,一看就没安好心。”小楠哥强压下心头恶感,含笑道:“孙小姐说的是哪里话嘛,你正值青春妙龄便成为佳兆基金的董事长助理,哪个男人不对你敬佩三分,不想跟你多多交往。”
    李虎丘心道,这句话说的更妙,这娘们不是真傻子,也还没彻底喝大,小楠哥这会儿要是夸她漂亮保不齐就要挨嘴巴。这个时候既不能说实话更不能说虚话,要会用客套的方式说出她以为的实话。可见平日里这厮都是在装老实。心里边有数着呢。
    孙梓桐抿嘴一笑,放下酒杯,道:“不能再喝了,不然要被你占便宜啦,常调查员,你们那个部门全称是叫……”
    “涉外经济案件侦查科。”
    “哦,对了,涉外经侦科。”孙梓桐双手托着下巴上的四层汉堡,很萌的眼神注视着尚楠,问道:“你们那个单位还教人功夫吗?”尚楠一愣,神色不变道:“虽然我们搞的是经济犯罪调查,但为防万一也的学一点皮毛。”孙梓桐故作恍然道:“哦,那可真是个好单位,一点皮毛就能培养出这么年轻的绝顶宗师大高手!”
    第251章 初相会,龙虎风云聚豪杰
    孙梓桐对尚楠说道:“你的真名叫尚楠,那边坐着的尖嘴猴腮阴险狡诈的是你们老大李虎丘,你们两个从南洋回来不足两个月,我说的可还对?”本想唱一出二龙戏猪,结果戏了半天才发现竟是猪在戏二龙。李虎丘转头哈哈一笑道:“除了那句尖嘴猴腮阴险狡诈其他全中。”又反问道:“这位孙大姐,你既然知道小楠哥在打您的歪主意,你为什么还来呢?又为什么当场叫破我们的身份?你就不怕小楠哥心狠手辣对你辣手摧花?”
    “尚楠一定舍不得。”孙梓桐半寸后的眼皮里有流光一闪从尚楠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李虎丘身上,咬着嘴唇道:“你这死鬼可就难说了,据我们得到的情报所知,你小子可是个花里魔王。”李虎丘大笑不语。孙梓桐做顾影自怜状,幽幽道:“你说像我这副尊容,突然来了个尚楠这副模样的小伙子对我发出暧昧邀请,我身为谋门木字辈的明眼人岂能不知其中有诈,可就算明明知道你们想对我图谋不轨,我又怎舍得不来?”
    她居然就这样自承是谋门中人,完全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李尚二人吃不准她有何凭仗便谁也没说话。
    只听她继续说道:“你们找上我说明你们也已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所以我们来自谋门这件事没什么可值得隐瞒的,顺便还可以告诉你们,我们谋门以金木水火土来排辈分,每个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五行为部首的字。林少棠的棠,谢沐樵的樵,而我叫孙梓桐,每个名字里都至少有个木字,我们既然敢以谋字为门户名,又岂会轻易中了你们的美男计?你们想戏弄姐姐,正巧姐姐也寂寞了,就陪二位玩玩儿。”
    李虎丘转身来到这张桌前拉把椅子坐到孙梓桐身边,面带微笑说:“你能来就够了,现在不是废话时间,我问你答,然后我来猜对错,我若猜对了便无妨,若是猜错了,纵然有千般不忍也别怪我对姐姐你辣手摧花。”
    孙梓桐笑眯眯直勾勾盯着尚楠,问:“我要是有问必答,你是不是能做主把他许配给我?”
    李虎丘笑容不减眼中却已透出森森寒意看着她。孙梓桐将头转了过来与之对视,一边故作惊恐,一边冲李虎丘挤眉弄眼道:“你要做什么?我的嗓子向来不错,这里是公众场合你要敢对我强行无礼,我便喊破喉咙也会让你夺走我的贞洁。”
    李虎丘静默如山一语不发只是眼中的寒意越来越盛,杀机凛然有如实质,眼中的光芒盛极似能照进人心。孙梓桐越看越惊心,悠忽间竟然神为之夺,道:“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知道的一定会说。”
    “之前住在海边茅屋的壮年人叫什么名字?”
    “何铁铮,是我师叔。”孙梓桐拼命的想要压抑住心中的惊悸却身不由己迅速答道。紧接着突然爆发出啊的一声尖叫,呼啦一下站起身指着李虎丘,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叫道:“你会,会,催眠术?”
    法式餐厅向来讲究用餐礼节,每张桌子间距离很远,用餐者讲话都是低声细语相互间不会有任何影响。孙梓桐这声尖叫立即引来一片侧目,服务生急火火走过来问什么情况?尚楠解释说这位先生过来跟我们开了个小玩笑,吓到了她,现在没事了。服务生见孙梓桐没有异议,点头示意后转身离开。
    李虎丘端坐不动,微笑看着孙梓桐轻轻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不是催眠术,只是通过眼神接触唤醒你内心中潜藏的对我的畏惧,原因是你我的精神意志力相差太大。”孙梓桐往后退一步撞在椅子上,惊恐的看着李虎丘。问:“你想怎样?”
    李虎丘道:“这回你能好好讲话了?说吧,谋门让你来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你知道我是奉命而来?”孙梓桐微感意外。
    “你也说了谋门之人没有简单的,你明知道尚楠身份仍孤身前来,想必手里带了足够的筹码才敢如此挑逗我们两个的火气。”李虎丘笑眯眯看着她,似乎更胸有成竹。
    孙梓桐端起酒杯迅速喝了一口,道:“李虎丘,你别得意,刚才是我一时不小心才着了你的道儿,你们的底细我们早一清二楚,你让尚楠约我出来是想套我们的底细,没有得到你想要东西以前你敢动我吗?”
    李虎丘道:“是啊,还请孙大姐不吝赐教。”
    孙梓桐道:“我敢来就不怕你问,该说的我一定会告诉你。”
    李虎丘说但愿如此,随即问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们的来历的?”
    “cia南亚分局的乔纳森给的资料。”
    这个名字李虎丘听葛青竹提到过,点点头继续问道:“他请你们对付我?”
    “他是这么打算的,我们并没有想这么做。”
    李虎丘未置可否,又问:“为什么杀白春生?”
    孙梓桐道:“他已经被cia的人收买,他的存在对我们的计划不利,而且他见过我们老祖的真容。”
    “你们回来想干什么?”
    孙梓桐又冲尚楠嫣然一笑,才说道:“乱世谋权,盛世谋财,自然是为了钱而来,这场金融危机是危也有机,国内正在筹备大动作,我们也想跟着分一杯羹。”
    李虎丘把脸一沉,忍俊道:“你就好好回答问题,别冲他卖弄,我怕他一下子搂不住火一巴掌拍扁你。”又问:“你们打算怎么干?谢沐樵为什么接近宋义的闺女?”
    “事涉门户内核心机密,本来不好跟你说的,但若不说又显得没有诚意,怕你对我们还是心存疑虑。”孙梓桐叹了口气续道:“热钱即将流进港岛资本市场,我们自然是要趁机跟在中央政府后面赚一笔,至于怎么赚跟你说你也未必懂。另外谢沐樵跟宋诗韵之间的事儿是他个人的事情,与谋门无干,不过这件事我们老祖倒是很支持,谋门在外面漂的太久了,也到了回家的时候,门户里青年子弟能跟国内高官后代走到一起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
    她说话的时候,李虎丘一直默不作声,但始终监听着她的心跳脉搏等生命体征的变化,未见异常波动。尚楠歪头跟他对视一眼,哥俩用眼神交流,均认为她说的很可能是实话。
    孙梓桐继续说道:“我们知道你出身不凡,谋门想要回国内发展又岂会轻易得罪你这样的隐太子党中的人物?过去在外头我们的确与cia合作过很多次,但现在为了日后能在国内扎根,我们不想再跟他们有任何瓜葛,白春生的事情连累到你只是个意外,我们哪里知道你会那么巧偏赶上那天去寻他晦气。”
    “我要何铁铮!”李虎丘的语气斩钉截铁。
    “临来时老祖说尽量满足你们的要求,但这件事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何师叔在门户内的地位崇高,向来行踪诡秘,自从那件事之后便消失了。”孙梓桐说到这眼珠转了一下,分别看了两人一眼。
    李虎丘叹口气看尚楠。后者苦笑道:“孙大姐,你还是说实话好些。”
    孙梓桐低头沉默不语,良久才抬头道:“其实说也无不可,毕竟这次何师叔惹下的麻烦太大,何师叔好武近乎成痴,他练的功夫很特别,从不跟我们在一起生活,他上一次联系我们后留下的地址是这里,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张纸条递给尚楠。”又补充道:“之所以会有这张纸条,主要是因为我们对这里不熟悉,很多地方说过就忘,出门就找不到,所以如果有什么特别需要记住的地方都会记在纸上。”显然是早有准备,尚楠也没说破,默默接过。
    李虎丘从尚楠手上拿过纸条,看罢抬头一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孙梓桐道:“老祖说你一定会这么说,他让我转告你,我们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想跟你交个朋友,何师叔这件事搞的这么大纯粹是意外,他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谅解。”
    李虎丘陷入沉思,好一会儿,突然抬头说道:“回去转告你们那位老祖,如果他想通过我结交李援朝,让他趁早死了这份心。”也不理孙梓桐欲言又止,继续说道:“我李虎丘为人有恩必报,有仇不饶!此行若是能找到何铁铮,算我欠你们老祖一个人情,虽然我已知道你们想借我手除掉不肯与cia中断往来的何铁铮。”
    孙梓桐还想再说什么,李虎丘却已起身准备离开,临行前说道:“功夫练到何铁铮那样境界,若不是有非常理由,没有任何门户能奢侈到将之作为弃子,我料何铁铮定是在是否回国发展这件事上与你们老祖起了不可调和的分歧。”
    ※※※
    东湖镇,阳山村。村子依山傍水而建,在村后半山坡上有一所风雨飘摇的破败建筑,这两天来了一个怪人,两天来从不与人交谈,更没有入村乞讨,逢人只是微微一笑。这人相貌极好,面如敷粉,和蔼可亲,身上也很干净,绝无一丝乞丐的落魄腌臜。李虎丘与尚楠携手走进村子,在村民的指点下找到破败建筑门外。
    夜,凄风苦雨之夜!云遮苍穹,夜空如墨。淅沥沥的雨声不绝于耳。风起,落叶一片片打在残破的窗户上,仿佛一只疲倦的手在拨弄着枯涩的琴弦,虽有声,却比无声更沉闷。何铁铮雪亮的双眸在一团漆黑的建筑中格外显眼。李虎丘与尚楠两大少年宗师同时出现在门口都未能让这目光有丝毫闪烁飘摇。双眸是心灵之窗,眸定心也定。
    “老祖还是决定一意孤行了。”何铁铮的声音如铮有峥嵘之意似能穿金裂石,侃侃而谈:“我这辈子活的很苦,若没有大决心和大图谋,没人肯活的跟我一样苦,我想做的事情未完,所以我还不能死,一个人若是还能挣扎,奋斗,抵抗,便无需畏惧!但若只能垂坐等死就太可怕了。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体现出一个武者的勇气!”声音穿过破门雨帘传入李尚二人的耳中,他的人竟也随之一起飞了出来。飞!飞翔的飞!脚不沾地腾身而起,一纵跃过十几米,声到人至,面临两大高手联袂前来的局面,他没有选择逃避,反而主动发起了进攻!
    李虎丘的飞刀已在手,却根本无暇发出,因为何铁铮已经到了他眼前,快拳如电无章无法无迹可寻只是一味的全力抢攻!气势夺人竟大有不惜代价誓将李虎丘闪电击杀于此之意。李虎丘只得招架,如非他的心境修为远胜对方,占据料敌先机之利,只何铁铮这一轮的闪电攻击他都绝难抵挡。
    二人出手奇快绝伦,身形转动如轮,顷刻间斗了十几招,愣是没让尚楠插进手来。但这样的局面并不能维持太久,尚楠毕竟不凡,很快便找到出手机会,挡住了何铁铮的快拳。何铁铮力求在李虎丘飞刀出手前先将他击败的战术没有成功,他的童子功向以敏捷迅猛著称,而他本人的拳意更是尽在一个快字!可惜他自负世间最快的出手速度却并非真的是最快,有个人比他更快,李虎丘的手在入武道之前便未必比他慢多少,武登绝顶之后他的出手速度更突飞猛进,如单单比较出手速度,他可称得上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尚楠逼上来挡住了何铁铮的抢攻,李虎丘脚下点地想退出战圈,何铁铮决不肯由他退到适合发飞刀的距离外。他全然不顾尚楠重如山岳的巨拳,任其狠狠砸在他后背上,脚下借力发力溅起漫天水花,身形如箭紧咬住李虎丘,身在半空口中喷出一团血花,但他的气势不但未减,反而更盛!
    亡命宗师搏命一击!
    以童子功的金钟罩硬抗尚楠霸王鞭千钧一击,借力的同时通过吐血来缓解这一拳带来的胸闷痛苦,乘着这一拳之威他的速度已提升到极限,在他冲向李虎丘的身后,雨幕中竟出现了一个人形的空洞,这是速度极快导致落下的雨来不及填满他身后的空间所致。他的拳在前,拳头四周竟有了一丝白茫茫的气体盘绕,那是拳锋上温度太高将雨水蒸发产生的现象。尚楠的速度本就远逊,这一刻更来不及驰援。眼看这一拳的威力定然恐怖至极,深知李虎丘实力绝难正面与之相抗的小楠哥不由心急如焚。
    拳锋未至,巨大的压迫感已足以让人透不过起来!这一拳接不下来!贼王该当如何?
    李虎丘的胸却突然先塌了下去,现场三人都清晰的听到了李虎丘胸腔中发出巨大的心音,他的胸猛地鼓出,整个人后退的速度竟于刹那间增快,何铁铮的借力借势全力以赴的极限速度竟都不能与之媲美,那光华万丈的一拳依然决然的追击着贼王,但贼王手中那抹绚烂流光也已发出。刀光拳影灿烂于雨夜,刹那光华过后,拳影灭刀光消。何铁铮逃!尚楠追之不及,李虎丘则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何铁铮负伤离去,地上只有半截被飞刀削落的中指。刚才他以心血激发潜力,瞬间爆发出超乎本身实力的力道,其中大部分的力道集中在双腿上,也因此没能发挥出那一刀最大的威力,比之在无名岛上一刀摧毁夜须鹤一臂的那一击的威力逊色何止一倍。虽然如此,李虎丘却也受了点内伤,以至后继乏力,需调息片刻才能恢复。
    竟然就这样让他逃了?从他冲出屋子到负伤后消失在凄风夜雨中,前后不过分秒之间!
    尚楠凑到近前才发现李虎丘面如淡金,脸色非常难看。只见小虎哥胸膛连续十几个起伏,让心跳平和之后才长吁了一口气,慨叹道:“他的童子功的确厉害,但最厉害的还是他的谋略,霸者之谋,决死之勇,小楠哥,今晚这一战,他等于给你我上了一课,尤其对你而言意义更大,原来拳中霸意除了勇还需有谋!”
    ※※※
    须晴日,碧空如洗。
    李虎丘来见董兆丰,详说了昨晚经过,最后将一截中指交给他。十分遗憾的说:“人没抓到,不过他中了尚楠一记霸王鞭,又被我的飞刀伤了一根手指,所受的伤未必比楚烈轻。”
    董兆丰听罢多时,寿眉微蹙,连连叹息道:“如此人物竟甘为异族走狗,实在是太可惜了。”
    “楚烈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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