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忠信的办公室飘着茶香,那是去年陈丽带回来的顶级普洱。
    刚刚与沈城谈成的那笔买卖令他心情大好,勾着唇,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啜了口,品着嘴中浓郁的芬芳顿觉心旷神怡,然而在想起陈丽的背叛时,他在沉默片刻后,面上的笑倏然垮下,重重搁下手中的茶杯,他暗骂了一声晦气。
    当目光落到桌子上的茶盒时,大手一挥全部扫进了垃圾桶里。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两声。
    “喂,好,我知道了,你让他进来吧。”
    半晌,门从外面被人打开,而后又合上,沧忠信连眉毛都不抬的说道:
    “有什么事?”
    展暮扣上门,指尖一顿回身说道:“我答应你,与沈城合作。”
    沧忠信抬眸,看着不远处的展暮,眯起眼道:“沈城的事我已经找别人去做了,公司最近没什么要忙的,你安心回去陪沧蓝吧。”
    “沧伯。”展暮思索半晌,朝他走过去:“那人是谁?”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总之是个信的过人。”沧忠信轻咳了声:“最近我没什么时间,小蓝还好吗。”
    信的过人。
    展暮会过意来,他思索片刻不答反问道:“是冯元照吗。”
    沧忠信挑起眉梢,径自埋首文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看着他这态度,展暮知道自己猜对了。
    “沧伯,沈城是打算利用我们的货船在金山角与人交易,而后从东缅甸出发,一路沿着昆明——西部——哈萨克斯坦运输回国是吗。”
    沧忠信点头,算是默认。
    展暮沉默一阵,也不打算再绕圈子了,直接说道:
    “沈城是什么人我想您也有所耳闻,冯元照性格单纯,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从一开始就没想有过要老老实实的跟我们合作。”
    闻言沧忠信微愣,片刻后面无表情的抬头,瞪了他一眼: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展暮轻笑:“他是个什么东西,相信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沧忠信沉下脸,他不是没想过这点,可在利益的驱使下,他选择了漠视:“那你的意思是。”
    “沧伯,这事就让我去办吧。”说话间,他眸中隐隐泛出杀意:“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沧忠信嘴角上扬,他赞赏的看着伫立在眼前的男人,他的愤怒藏得很深,不动声色下,眼神却骗不了人。
    如今他身上那股狠戾、霸气只怕早已远远超越了从前的自己。
    他收回展暮签下的合同书,开口道:
    “沧蓝的下一胎如果是个男婴,那么必须跟我姓沧。”
    展暮半眯起眼,身上戾气未散,背着光的脸看着异常的骇人:
    “不会有下一胎。”
    “你说什么?”沧忠信皱起眉道。
    “在她住院的那几天,我结了扎。”展暮直视他的眼睛:“所以不会有下一胎。”
    “你疯了。”沧忠信脸色大变:“难道你想让……展家绝后?”
    展暮收起合约的副本,抬头认真的道:“我展暮的女儿,不会比任何人差,而我的继承人,只会是她。”
    *****
    展暮拿着公文包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出发的时间定在一个月后,刚好在那个时候沧蓝已经坐完了月子,这样一来他也走得安心一些。
    沈城夹着一支烟管,靠在墙边静静的吐着烟圈。
    注意到他扔在脚边的烟头,看起来等了很久。
    听到脚步声,他抬头朝展暮打了个招呼:
    “hi……”
    扫了他一眼,展暮冷淡的越过他。
    “你知道我以前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看到男人停下了脚步,他无所谓的笑道:“我是真不知道那个是你老婆,要是早知道……”他思索片刻,继续道:“我再畜生也不会对弟妹动手。”
    展暮看着他那一口白牙,半眯起眼嘲讽道:“这种事,你还做得少吗?”
    当年他就是因为与兄嫂通|奸,让人砍伤了手臂,最后狼狈出逃。
    沈城微挑眉梢,嘿嘿一笑道:“听说你答应沧忠信了?哈,没想到我们两兄弟隔了十几年还有机会再聚。”
    见展暮不买账,他又给他扔去一支烟,蹲在地上试图转移话题:“程楠那小子怎么样了。”
    “他很好。”展暮回得不冷不热。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沈城又是嘿嘿一笑,思忖了一会儿说道:“大家都是男人,有事说事,别跟个娘们似的,有句话叫啥来着,无知无者无罪,对,对,你就当哥哥不懂事,咱们生意归生意……”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个?”展暮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沈城,我们不是兄弟。”
    展暮极少将话说得这么直白,沈城一时不习惯,在怔忡片刻后,笑着附和道:“对,从来就不是。”
    他们之间,只存在着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我不是公私不分的人,这点你可以放心。”他敛下眉眼,一并掩去眸中的戾气。
    “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我最后提醒你,你害得我妻子早产的账,总有一日我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听到这话,沈城反倒松了口气,毕竟有句俗话是,会叫的狗不咬人
    他背过身踩熄脚下的烟头,大摇大摆的往回走,并从嘴中爆出一窜爽朗的笑声:
    “成,我就等你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如果你能活到那天的话。
    沈城的脚步声“哒哒”的在停车场里回荡,渐走渐远。
    展暮伫立在原地阴测测的望着他的背影,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身侧的拳头紧握着,并隐隐泛着青筋。
    偶尔间几丝烟卷从指缝中露出,原来是他刚才递过来的那支香烟,不知在何时已经被他捏成了碎末。
    *****
    沧蓝醒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展暮。
    她从床上坐起身,看着窗外已经接近黄昏的天色,也许是刚生完孩子的关系,她的胃口一直不好。
    摸着扁扁的肚子,最后还是决定了下床给自己弄点吃的东西。
    前世的沧蓝一直想要生一个属于展暮的孩子,所以在积极的接受治疗之余,也会去翻看一下母婴的基本知识。
    扶着墙她小心翼翼的来到厨房,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心中顿觉一片涩然。
    当初她一直认为,生不出孩子是她本身的体质问题,可却不曾想过,如果他不肯给,那么她单方面的做再多的努力也没有用。
    冰箱里一反常态的堆放了很多食材,沧蓝对着手里的鸡蛋发愣,自从她出事之后,展暮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就连平日所厌恶的家务,也愿意一一去尝试。
    蓦的摇去脑中的臆想,她从冰箱里取出一些简单的食材,打算为自己下一碗面。
    至于展暮的……
    沧蓝直起身,现在除了女儿,展暮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为了有充足的奶|水,她必须将身体养好,早产儿不比一般足月的婴儿,母乳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
    门口传来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当展暮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沧蓝坐在桌前吃面的样子。
    她的吃相一直很秀气,斯斯文文的极具大家闺范。
    即便是变成傻子的那段时间里,长年累积下的习惯依然不改。
    沧蓝背对着他,小口小口的喝着碗里的汤。
    展暮走过去,看到她正吃着的东西,不禁皱起眉道:
    “怎么不多睡一会?”
    沧蓝低着头没理他,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别吃了,我重新给你做。”
    展暮的眉头皱得更紧,突然收走她面前的碗,提起脚边的购物袋就朝厨房走去。
    在进入厨房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往身后看了看,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沧蓝已经不再是那个小傻子了。
    如果两人之间没有女儿,她或许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沧蓝缩在沙发上,目光呆滞的对着电视中的节目发愣。
    这是个综艺频道,从前她一直很喜欢看,更喜欢拉着展暮一起看,每当他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顺着她,可要是心情不好了,那就是“砰”的一声把书房门关上,任由她在外头自生自灭。
    听着厨房里的水声,她站起身慢慢朝卧室走。
    如今什么留学,什么前程,什么新的未来,她已经不敢再想了。
    抬眸看了眼灰扑扑的天空,原来人在失去希望之后,是这样的,对人生麻木的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沧蓝爬到床上,用被子严严实实的盖着自己,罢了,如今她只想在往后的日子里,好好的看着女儿成长,然后在八年后,出事的前一天里。
    亲手为这一切画上句点。
    但愿在她走后,展暮会看在两人的情分上,好好对待他们的女儿。
    ☆、153晋江独家首发
    沧蓝半夜从床上醒来,动了动鼻子,一股熟悉的麝香弥漫在鼻间,窗帘翻飞,借着微弱的月光,入眼的是展暮的喉结。
    他拥着她,呼吸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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