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的年纪,为何穆家大公子就有那等风韵气度,自家哥哥就是个呆的?
    不过好在叶颂青虽然看起来迷糊了些,可样貌却是极好的,虽然比不得穆景安,可也是个出众的,罗纱心里这才稍稍平衡了下,侧身细细给他抚平衣服上的皱褶。
    “平日里架子大也就罢了,今儿这还赶着时间呢,还拖这么久。”
    罗纱闻言手微微一顿。
    这不轻不重的抱怨声一听便知是大姑娘语诗,只是还没等罗纱开口,四姑娘语芙已经听不过去了,说道:“她人最小路最远,自然来得晚,我们做姐姐的等等又何妨?”
    大姑娘扯了扯嘴角还想说什么,被老夫人瞪了眼,她撇撇嘴哼了哼不再说话。
    罗纱朝语芙友好地笑笑。
    四姑娘是李姨娘亲生,为人憨厚直爽,与罗纱感情向来不错。
    “颂青和罗纱过来,先给你们量了。”老夫人朝罗纱兄妹俩招手道,又好生朝着放下茶盏站起身来的绣娘们说了几句话。
    罗纱也不客气,领了叶颂青大大方方走上前去。
    在外人面前,老夫人向来注重这些面子上的事情,罗纱能先量身自然乐得高兴,才懒得去做推让的那一套。
    三位绣娘正给老夫人与兄妹俩量着呢,一人进得屋来,见其他人都等着,这俩最小的反而在最先头,不乐意了,嚷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还有没有长幼之序了?”
    听到来人的声音,罗纱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
    老夫人见给自己量身的绣娘抬眼看了来人一眼,忙呵斥来人:“这怎么说话的?本来就该他俩先的。”
    那人撇撇嘴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等在屋子里,让人一个个去院子里量呢,也好过在这里干等着。”
    先前让裁缝铺子的人来做冬衣的时候,不是在院子里等裁缝去就行了?哪儿需要今日这样憋屈!
    “刘姨娘久不出院子自然不知道,万福绣庄的规矩向来如此。”罗纱淡淡说道。
    李姨娘笑看罗纱,罗纱回给她个笑容。
    老夫人不乐意地瞪了刘姨娘一眼,有些后悔今日也让她过来了。
    果然是个不识大体的!也幸亏平日里出不来惹是生非!
    刘姨娘在银冬院待得久了,本就没听过万福绣庄,自然更不知道那什么规矩,一时便没有可顶回罗纱的话。
    她费力地挪了挪身子,心思转了半天,扫了眼罗纱和叶颂青的小身板,再看其他孩子或胖乎或壮实的样子,她心里忽然有了主意,嗤道:“瞧这俩瘦的……一看就是没什么福气的。”
    叶颂青听不出话里面的讽刺意味,呆呆说道:“姨娘你定然是个福气极好的。”
    刘姨娘刚摆起一脸的满足,就听叶颂青又道:“看刘姨娘身上那许多的肉,就知道了。”
    罗纱极为赞赏地摸了摸自家哥哥的脑袋。
    四姑娘语芙噗嗤笑出了声,其他几个孩子也面上带了笑意,只有大姑娘语蝶和大少爷怀瑾是刘姨娘所生,脸色很是难看,别过脸不去看刘姨娘。
    刘姨娘琢磨了下才明白叶颂青是说自己胖,便有些不自在,扫了眼屋中众人,发现大家脸上都带着笑意,偏偏自家两个孩子还那样……她顿时又气又恼,可是老夫人又瞪着她暗示她不准乱说乱动,只得在那边干坐着生闷气。
    不知道那万福绣庄,能怪她么?
    刘姨娘觉得委屈。
    当年她惹恼了安国公府的人被程家人发话拘在了银冬院,如今府中人有颇多的程家仆从,她若是有个什么动静,程家人铁定是很快就能知道的,所以老夫人虽然疼她,但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放她经常出院子,她就只能一直窝在那小破地方,人就越发地惫懒了。
    只是老夫人到底是她的亲姑母,私下里还是经常安排人送些好吃好喝的去她那儿的。
    结果,吃得好喝得好,偏偏又动得少,几年下来,刘姨娘直接从窈窕少妇变成了肥胖妇人。
    瞧瞧李姨娘的身段,刘姨娘琢磨了下自己一身衣裳用掉的料子估计是李姨娘的两倍,顿时心下更是黯然。
    量好身后便是选花样子,等一切都弄好将绣娘们送走后,孩子们便也起身告辞。
    老夫人叫住了罗纱与叶颂青:“你俩且随我来。”
    见老夫人如此行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定然是安国公府又单独送了东西给他们,就神色各异地离开。
    三姑娘语梦见二姑娘语蝶磨蹭着不肯走,便使力拉住了她。
    语梦挣了挣没成功,只得一步三回头地随了她走,出了金秋院语梦一松开手,语蝶便甩甩手臂抱怨道:“你拉我做什么?”说着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
    “左右不是自己的,又何必去介怀呢?”
    语梦与语蝶相差不过一个月,自孙姨娘跟着叶之南走后,语蝶便由语梦的生母周姨娘照顾着,她们两人一同长大年岁相仿,语梦自然比旁人更了解语蝶心中所想。
    语蝶说道:“往日里舅父送来的礼物,都是我们各有一份的,现在舅父时不时地只给她们兄妹送东西……哪有这样的道理?定是她们兄妹不知在舅父面前说了我们什么坏话。”
    她没讲出口的是,当年舅父可是直夸她最为乖巧懂事的,赏她的东西也是比给旁的姐妹的要多要好,若是没什么人在那边嚼舌根的话,哪会就忽然这样地变了?
    见语蝶咬了唇在那边一副不甘的样子,语梦又劝了几句,见与她说不通,索性自己先离去了,由着语蝶在那边自个儿纠结。
    舅父?虽然大家都是这样喊着的,可谁都知道那是罗纱和颂青嫡亲的舅舅,她们几个能得一份,也不过是沾个光罢了。有的人不知足那是她的事儿,自己可不想被拖下水!
    ☆、14送东西
    这次来府里送东西的依然是吴管事——当年从程家往叶府来给程氏送东西的便是他,如今换成给兄妹俩,仍是由他负责。
    见罗纱她们来了偏房,正在喝茶的吴管事忙放下茶盏大跨着步子上前行礼。
    罗纱望着一旁搁着的箱子比往常多了几个,奇道:“这回怎的这样多?”
    吴管事笑道:“前几日府里有事,少爷和姑娘过生辰没能赶得及,这次老国公和世子爷吩咐将备下的礼物一同带来了。”
    罗纱本没想到有这许多,原以为红丹一人拿着便行了的,如今见这架势,再多上三五个人怕是也不够用的,赶忙让红蔻跑回晴夏院找人帮忙。
    待她安排好之时,老夫人已经同吴管事在谈笑着喝茶了。
    老夫人话语间隐隐透着意思想知道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吴管事装不明白,频频问候老夫人最近身体如何以示关切。
    叶颂青在箱子旁转悠,东瞧西看地看新鲜,罗纱立在他旁边,听着老夫人与吴管事的对话,心中觉得好笑。
    说起来这吴管事也是个妙人儿,每次来都不将东西送到晴夏院,而是借着要先给老夫人请安的由头送到老夫人的金秋院,再让罗纱她们来,将东西在老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全部搬走。
    虽说来了金秋院一遭,可是东西都完完整整地搬去晴夏院的——东西全部装好封得严严实实的,连个木头渣子也不会遗落在金秋院中。
    其实吴管事这样做也是有缘故的。
    有次他来府里送东西,红笺服侍罗纱的时候想了他同老夫人周旋的样子,就当笑话讲给陈妈妈听。
    陈妈妈向来不喜叶家人的做法,便说起了当年的事情。
    “……夫人还在的时候,吴管事每次来都是想要直接送到暖春院的,可老夫人每次都要借由头将吴管事和东西拦住,一并请到她的金秋院坐一坐才肯将人放走。后来吴管事也聪明了,索性先正大光明去逛一圈,省得被那些个人惦记着。”
    红笺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问道:“那些东西左右都是要拆开的,过后老夫人也能知道有些什么,吴管事真让她知道了有哪些东西又有什么关系?”
    “那不一样。”罗纱忽然说了一句,“不一样的。而且,若是我们都不肯的话,老夫人是不会知道有什么的。”
    当时陈妈妈听了罗纱的话后莫名地非常高兴,那晚她还准许罗纱多吃了两块糖,引得叶颂青嫉妒得眼睛都绿了。
    转而看现在——
    老夫人明示暗示,吴管事装聋作哑,两人居然也能聊得起兴,只是后来老夫人逼得狠了,吴管事换了一副“老奴惶恐”的样子与老夫人打太极,说话行事依然滴水不漏。
    单看老夫人那越挫越勇的架势,罗纱是无比佩服她的,可与吴管事比起来的话,罗纱更佩服后者。
    难怪舅父每次都让他来,可不就得他么!
    罗纱听得津津有味,中间成功阻止了四五次叶颂青想要开箱一探究竟的**,不多时红蔻带了几个粗壮婆子过来。
    婆子们不用招呼,直接将那些印着程家印记的箱子抬了起来,只是最上面有个小方盒子她们是不敢乱动的,习惯性地顺手递给了红丹。
    红丹看看斜着眼睛往这边瞧的老夫人,眨了眨眼,在接过盒子的刹那故意哎呦了声晃了晃,好似那小小的盒子里装满了什么极重东西一般。
    老夫人的面皮就抖了抖。
    重的一般是什么?首饰!真金真银!
    她一直觉得每次来都有个小盒子必有蹊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可惜这孙女儿藏着掖着,跟她那个去世了的娘一样抠门,不然这些个宝贝就……
    老夫人懊丧地轻咳了一声,是心也疼肝也疼,偏偏还得拿着架子端坐在那儿,撕心裂肺地难受。
    罗纱一看就知老夫人误会了,她自然是晓得里面放着什么的,不由好笑地睨了红丹一眼。
    红丹笑笑,知道回去后要被姑娘数落,但看到老夫人那隐忍了痛苦的样子,她瞬间就舒坦了,将盒子揽在怀里搂紧了高兴地直咧嘴。
    待东西都搬出来后,罗纱谢过吴管事便同叶颂青一同回去,谁知刚出院门就见一人正在那儿徘徊。
    望着二姑娘语蝶,罗纱有些奇怪方才已经走了的她怎会还在这儿,像是在等人一般。
    转念想想,罗纱心道语蝶在等只能是叶颂青或者自己了,若说是叶颂青的话,怎么看都不太可能,那么便是在等她了?
    这样思量着,罗纱问道:“二姐姐可是有事找我?”
    谁知语蝶压根不搭理她,只侧过脸去看搬箱子的婆子。
    罗纱心说可能是自己估摸错了。她不喜欢自讨没趣,语蝶不理她,她便作罢,绕过语蝶准备走人。
    谁知刚走没几步,就听身后有人问道:“舅父可曾带了东西给我?”
    罗纱转过身,见语蝶表情认真,便实话实话道:“舅父只给我和哥哥带了东西。”
    语蝶瞬间变了脸,好似受到极大的打击一般。
    罗纱搞不懂她怎么那么大的反应。虽说自己有舅父送东西,可听说孙姨娘的弟弟偶尔也会给语蝶捎些小玩意儿来,只是没怎么见语蝶拿出来过罢了。
    琢磨着兴许是语蝶觉得自家舅父拿来的东西更好,罗纱便说道:“等下我看看有什么时鲜的东西,必然会给二姐姐送一份的。”
    其实罗纱每次收到东西都有选些出来分给姐姐和哥哥们,所以她这样说,也没有特意刺激语蝶的意思。
    可语蝶并不领情,“你送的那是你送的,又不是舅父送的,怎会一样?”
    罗纱想不明白自己哪儿做错了。
    舅父送给自己,然后自己送给她的,不也是这箐州买不着的时新玩意儿吗,况且,也算是舅父送的了,怎的她就非要说不是舅父送的呢?难道还怕自己拿了别的东西来诓她不成?
    见语蝶说着说着居然红了眼眶,泪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罗纱的笑脸开始慢慢变冷。
    前世时她为难嘲讽自己的那些,罗纱已经尽量不去想了,毕竟重活这一回,除了孙氏外她也没想将其他人怎么样。
    只是如今自己好声好气地同她讲话,她还非要这样难为人,说一半留一半的让人摸不着头脑,实在令人讨厌。
    罗纱不再理睬她,拉了叶颂青便要转身离开,谁知语蝶比她更快,丢下一句“你也太欺负人了”,不由分说扭过身子小跑着走了。
    罗纱无语地望着她的背影,心说谁欺负谁啊这倒是……
    叶颂青皱起了漂亮的小脸,忧心地说道:“等下分东西的时候你不要给二姐姐了,她好像不喜欢。”
    罗纱深以为然,心说自己这哥哥也不算傻到没得救,赞赏地拍了拍叶颂青的肩。
    回了晴夏院后,叶颂青困得直打哈欠,罗纱将他赶去屋子里睡觉,又吩咐人将箱子都抬到自己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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