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冷冷,神态睥睨,有种瞧不起身边所有人事的自傲,偏偏她缺了沈秋意的那种才华底蕴,就显出几分的浮躁,单单在神韵上,就已经比沈秋意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到她这副样子,再看语芙她们此刻一个个正襟危坐板着身子的样子,回想起以前几人笑作一团的样子,罗纱心中懊恼。
    这人怎么搞的?
    这才几天的时间?大家怎的就被她吓成了这副样子!
    老夫人怎会容许她这样呢?
    见到邱氏回答老夫人问话时转而柔顺的目光,罗纱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如此……
    这时老夫人也发现了罗纱,笑着朝她招手,“过来见见你母亲。”
    母亲?
    罗纱被这两个字激得心中起了波澜,脚步都微微一滞。
    她母亲是谁?
    是记忆中那和蔼娴静的女子,是那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会微笑地看着她们兄妹的母亲!
    绝不是眼前这个满脸“骄傲”的人!
    望着虽然貌似神色淡然,但听到“母亲”二字后,眼中得意之色越发强烈的邱氏,罗纱心里头一阵厌恶。
    就在罗纱心中恼意难以平息的时候,老夫人又唤了她一句。
    在邱氏得意的淡笑中,罗纱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缓步走上前去,静静施了个礼,却是一言不发。
    邱氏静等了片刻,发现罗纱居然什么都没喊,顿时脸色沉了下来,“怎的不说话?你应该叫我什么,应是心里有数的吧。”
    她的声音出乎罗纱的意料,居然不是冰冷的,而是细细的,柔柔的,这与她看着孩子们时的神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罗纱还是静静地不说话,却是有些明白了叶之南为何会选她了。
    这人在叶之南的面前,恐怕不是这副样子的吧!就像她方才对着老夫人,不也是目光柔顺的吗?
    两人在这边对峙着,老夫人一看苗头不对,思及这次罗纱是被安国公府接去的,又是又定国公府的世子派人送了回来,忙笑着打哈哈,“这丫头刚坐了几天的车,许是还没歇过来。你此时最是动不得气,何必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呢。”再朝了罗纱道:“你去和你姐姐们坐一起吧,好生歇一会儿。”语毕,又好生问着邱氏,可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弄些吃的来。
    罗纱丝毫不去理会邱氏那带了明显敌意的样子,只是看到老夫人神色动作间对邱氏很是小心照顾,就有些奇怪。可她此刻也不方便询问,就只默默去了语芙身边坐下。
    语芙悄悄朝她撇撇嘴,意思是很看不惯那邱氏,但她也只是这样动作了一下下而已,就忙端正坐好了。
    看看一旁友好地朝自己微笑的语梦和怀墨,罗纱暗暗叹气。
    自己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几位兄姐拘谨害怕成这副样子。
    这个邱氏,看来比较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大姑娘语诗、二姑娘语蝶和大少爷怀瑾他们也来了。
    语诗和语蝶自小就极其要好,虽然成长过程中摩擦不少,但也没怎么影响她们的感情,两人向来是同进同出。
    可这次却是明显不一样了。
    虽然也是一同前来,可显然两人之间生出了些嫌隙,并行着走路之时中间隔了个叶怀瑾不说,还一个微笑着一个面色淡淡的,根本没有任何的交流,远不如罗纱离家前那般亲密。
    进门后,两人也是分开行动的。
    语诗同怀瑾一起向邱氏行了礼叫了“母亲”后,就在语梦她们前面坐了,也是挺直了脊背丝毫不敢放松,坐姿端正。
    而语蝶,却是在规矩行礼问安后,坐在了邱氏的身侧,同她说笑起来。
    她本就生得漂亮,加上近几年她总有意无意地学着白启正的样子,气质越发地温和雅致起来,这样轻笑着说着话,就也现出了大家女儿的派头来。
    罗纱在赏花会上看到的贵女那么多,因此虽然语蝶现在看起来比起以又出众了些,她也不甚在意,只是好奇为何语蝶能同邱氏那样熟络——
    这邱氏明显就是个不容易亲近的,愿意主动接近老夫人就也罢了,怎的语蝶还能得她青睐?
    眼见叶怀瑾绷着脸看上去很不耐烦地坐着看都不看邱氏和语蝶,语诗也只是偶尔扫一眼她们那边,其他几人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罗纱心中疑惑更甚。
    难道语蝶有什么不同之处,刚好入了这邱氏的眼?
    她暗想了会儿丝毫没有头绪,这时语蝶唤了她一声,说道:“五妹妹,你是去过了那赏花会的,看过的听过的自然比我们多、比我们好,不如给我们讲讲现在流行的衣裳样式吧,也好让我们开开眼不是。”
    看着语蝶面上带着的明显的挑衅意味,罗纱有些明白过来。
    敢情这邱氏是想同语蝶一起来对付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看着那两人在那边两人做张做势地聊着衣裳和吃食的话题,还不住地扯上自己,罗纱敷衍了几句后觉得无趣,寻了个借口,跟老夫人说了声,也不去看邱氏那难看的脸色,先行告退了。
    她实在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寻了这样一个人回来成亲!几个月前过年之时,还一点都没提起过呢!
    不过这疑惑在心里搁了没多久就也解了开来。
    “……你是说,她有了身孕了?”
    罗纱正在晴夏院的屋内用着点心,听到红笺的话后,由于太过于讶异,一个好好的杏仁酥就被她不小心用力掰成了两半。
    红笺很肯定地点点头,说道:“虽然老夫人没有明说,但是大家猜都猜出来了。老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个大夫回来,如今就住在外院,每天都要给夫人看诊把脉的。”
    红笺不是随口乱说的人,她这样讲,那此事八.九不离十就是真的了。
    罗纱讶然,但记起很多人都要等过了头三个月才会说出有孕的事情来,就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感叹这件事来得真是太快了。
    红笺见罗纱还没注意到最的点上,就又重复道:“那大夫是跟着老爷和夫人回来的。”
    见她如此,罗纱心头忽然跳出个念头,可又有些不敢置信,就低声问红笺道:“你是说,那大夫是父亲特意带回来给她诊脉的?”
    红笺用力点点头。
    罗纱真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既然特意带了大夫回来,那必然是回来成亲之前就已经有了身孕。
    那邱氏还真是个厉害的,竟然能让叶之南做出这种事来……
    都有了身孕了,叶之南和老夫人肯定会让她进叶家门的,只是她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又是先有孕后进门,这样都能一跳成为继室,就连罗纱也不得不赞一声,此人好本事。
    方才不知她有了身孕,有些问题就没想明白。如今知道了这一出后,很多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自从几年前孙氏产下死胎后,家中再没添丁,如今继室有孕,她生下来的孩子就是嫡出子女,老夫人自然是小心对待。
    可是……邱氏为什么要针对自己呢?
    罗纱盯着桌上装着点心的碟子愣神细细思量半晌,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忙唤来红倚说道:“你帮我去寻钱管事和沈先生,请他们去书房一见。”
    红倚赶紧领命下去了,跟着她一同进来的红绣见状,忙问罗纱道:“姑娘,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她们不得不多加提防。
    罗纱见了红绣紧张的样子,笑道:“没什么大事。”她望着金秋院的方向,缓缓说道:“不过是有些人见不得我好罢了。”
    66要准备好
    当罗纱告诉钱管事和沈秋意,希望他们夫妻俩能搬出叶府,去到她给他们置办的那个宅子里住时,钱管事一句没多说一句没多问,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罗纱看着疑惑的沈秋意和笃定的钱管事一同走出书房,微微笑了。
    沈秋意虽然不解,可还是回到他们所住的跨院中,方才问道:“前两日罗纱回来的时候你就让我收拾东西,说是准备搬走……你是怎么想到她会如此安排的?”
    钱管事为她拂去肩上的一片落叶,温和地笑道:“你没发现,红月和红丹没跟来吗?”
    见沈秋意点了头,他负手望着天边的云卷云舒,叹道:“紫环紫艾如今跟着姑娘,定然是公子的意思,而今阿隐也跟了来……”顿了顿,他想起沈秋意并不知阿隐是谁,又道:“依着公子和夫人的性子,若不是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不会如此小心谨慎。想来是有人盯上了姑娘,他们怕有人对姑娘不利,故而作此安排。他们的用意,姑娘自然能明白。”
    “如今金秋院里又进了那个女人,还不知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来。为给少爷和她自己留条后路,姑娘必然会将先夫人留给她的物品以及晴夏院中的之物暗中转走。”
    他口中前面的“夫人”,是指的长公主,后面的“先夫人”,是罗纱的母亲程氏。
    沈秋意听到他的解释后依然有些担心,“可罗纱身边也没个妥帖的长辈跟着,我总归是有些不太放心。”
    “如今她身边能做成这事而不留痕迹的可信之人,只有你我。左右离得不是很远,我们平日里多看顾着些就是。”
    沈秋意的心思本是全然放在群书之上,平日里不会去想这些个弯弯绕的东西。如今经钱管事一点方才想通,虽然依然放心不下,可钱管事说的也在理,这事儿还真得她们夫妻去办,就只好颔首答应了。
    罗纱倒是没想到和他们夫妻俩一提,两人并不问缘由,即刻就收拾着要搬走了——显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
    她了解沈秋意,知晓定然是钱管事提前安排好了一切,不由就笑了。
    穆景安身边的人,总是让人十分省时省力,需要他们做什么,根本无需多言,往往是几句话,甚至几个字儿就好。
    罗纱心知那邱氏一味为难她想让她同那几个兄姐一般顺服,不过是想从她这里得到些好处罢了。
    她这儿能吸引那人的,逃不出三样:自己晴夏院里的东西,母亲留下的嫁妆,还有就是叶家的家产。
    前两个,罗纱根本就不会让那女人沾到;最后一样,她也绝不会让那女人都占了去。该是她们兄妹俩应得的,一丁点儿也不能少!
    至于宋家人那边……暂且走一步算一步吧。能防则防,防不住,那好好应对就是。
    罗纱单手托腮正想得出神,突然记起了一件事,忙急匆匆跑了出去,叫了红蔻说道:“你帮我将钱管事唤回来,我有事要问他。”
    钱管事本已快到了大门口,就又转了回来。
    到了晴夏院的书房,他本以为罗纱会问起院内的东西怎么运到他宅子那边的事情,哪知道罗纱一开口就是他没想到的事情:“你这易容之术是从哪儿学的?可有师兄弟吗?”
    她曾经问过穆景安,可穆景安从来不关注这些个琐事,自然也不知道,只说等她回来后再问钱管事便好。她这几日光想着和穆景安有关的事情,差点就把这个给忘了。
    钱管事一听罗纱的问题,沉思了下问道:“姑娘可是见到了其他会易容之术的人?”
    “是,那人技艺高超,景安当时若不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也没有认出他来。”
    一句话说话,罗纱才发现那个少年的名字已经滑过了自己的唇齿悄悄溢出了嘴边,不禁稍稍失神了下。
    她说的,自然是那日在银楼中遇到盛家兄妹的那次。
    当时六皇子易容后隐在了他们带来的青衣人中,若不是穆景安要伤到盛永娴时六皇子出声阻止了下,就连穆景安都没有认出他来。
    六皇子身边,必有易容高手无疑。依着他和那盛家兄妹的性子,这绝对是个隐患,尽早查出来才好。
    钱管事细细思量了番,说道:“家母出身江南刘家,我的技艺是得她所传。若说还有旁的人会这个……除了刘家人外,只可能是王家后人了。”
    见罗纱不解,他笑道:“当年诚远帝流落民间之时,刘家家主的侄女曾在他身边贴身照料,诚远帝原本的容貌也是由她负责遮掩的。后来这个女子嫁给了王姓将军,虽说她答应过刘家家主不会将此技艺外传,但刘家向来只将技艺传给下一任家主,若不是母亲只得我一个孩子,怕是我也学不到。如果真有另一个擅长易容的人在,必是王家后人无疑。只是那些往事已过去了这许多年,我也只是听母亲提起过,再后来的事情,却也不清楚了。”
    罗纱问道:“寻到这王家后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王家后人不难找,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得以学到这技艺之人,难保还姓不姓王,而且此人在不在本家,是不是嫡支,都难说。不过若是有人易过容,我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毕竟我的技法出自刘家,再怎么说也肯定比那人要强一点。”
    想想上次遇到易容六皇子也是机缘巧合下,下一次再碰到不知是什么状况下了,罗纱暗叹一声可惜,说道:“看机会吧,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碰到这事了。不过……若是可能的话,王家后人还是找找吧。顺便,再帮我留意下孙家人。”
    对于上次穆景安提到的盛家兄妹和孙家之间可能藏有的关联,罗纱很是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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