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传此时的生命就好像一堆所剩无几的干柴了,钟延规的赶到带来的兴奋就好像突然暴涨的火焰,很快将最后一点燃料也烧成了灰烬。坐在他身后扶持着他的钟媛翠是最有切身体会的,她感觉到父亲的体温在缓慢的下降,帛衣下面的肌肉在急剧的抽搐,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跃上这个女孩子的心头。
    “父亲,父亲!”钟媛翠摇晃着父亲的身体,但钟传并没有做出相应的回应,放在钟延规头顶的右手无力的滑落下来,双眼微闭,嘴角还有一丝未曾消逝的笑容,钟延规伸手在鼻前一探,已经没有了呼吸,显然生命已经在刚才那一刹那离开了这具躯体。
    四周的妇人见状立刻大放悲声,钟媛翠待要想哭,却只觉得欲哭无泪,浑身无力,顿时便昏转了下去,一旁的钟延规赶紧将其扶到一旁坐好,才站起身来。钟匡时见父亲已死,脸上神情却奇怪的很,似喜似悲。这时外间传来一阵人声,却是外间相侯的人们听到屋内的哭声,前来询问的。
    钟匡时打开房门,从外间鱼贯走进几人来,为首的那人皮肤黝黑,青布包头,耳悬金环,一副蛮人打扮,正是吉州刺史彭玕。唐末时江西山湖间多有蛮僚,钟传起事时军中便有万余蛮僚,这彭玕便是蛮僚之中的世代的大酋长,又勇力过人,钟传生时倚之为干城。在钟传已去的现在,屋中众人隐然之间以他为首,钟匡时见他进门,赶紧躬身道:“小侄见过彭家叔父了,父王他去了!”
    彭玕点了点头,走到榻前,从腰间拔出匕首在脸上右颊上横着割了三刀,顿时血流如注,屋内的众妇人见状不由的发出一阵惊悚之声,彭玕却好似没有感觉一般,自顾在钟传榻前叩首。原来蛮人旧有风俗,若有酋长去世,部落中的勇士则割伤自己面颊,围绕酋长尸首的榻前长歌舞蹈,以作送别之意,甚至还有将酋长妻妾心爱之物一同焚毁作为殉葬的习俗。彭玕虽然汉化已深,但在主公去世之时,还是以族中的习俗为其送别。
    彭玕在榻前行礼完毕,又低头祝祷了几句,方才站起身来,也不处理脸上的伤势,沉声问道:“钟王去世之前,可有安排好后事?”
    屋中众人一愣,才回过神来彭玕问的应该是谁是钟传的继承人,钟匡时用眼角余光扫了钟延规一眼,只见对方好似没有听到彭玕的问话一般,只是站在小妹钟媛翠身旁,不由得暗中冷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叉手行礼道:“父王去世之前,已经留下遗言,让小侄继任军府。”说到这里,钟匡时摊了摊手道:“父亲说话的时候,屋中人都听到了,彭家叔父一问便知。”
    彭玕点了点头,他也不顾忌,便当面询问起钟传的遗孀妾室起来,众人纷纷点头,有的还将钟传先前说要把镇南节度使的位置留给钟匡时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待到询问完毕之后,彭玕沉声道:“既然如此,那边劳烦陈掌书一次,上书朝廷,请以匡时公子为镇南军留后。”
    彭玕身后的一名白衣微须男子应了一声,他便是镇南军掌***陈象。屋中众人对彭玕如此行事并没有什么异议,一来是因为彭玕实力雄厚,在镇南军中威望卓著,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便是钟匡时的妻子乃是抚州刺史危全讽的女儿,危全讽乃是江西著名的大土豪,黄巢之乱后以立团自卫为名起兵,据有抚、信、袁、吉四州之地,后来与钟传争霸失败后,将女儿嫁给钟传之子钟匡时,与并与吉州(今吉安)刺史彭玕、虔州(今赣州)刺史卢光稠友善,亲弟危仔倡为信州刺史,其人经营抚州二十余年,户口殷盛,城郭坚固,有这样一个老丈人站在背后支持,自然无人再敢多言。
    眼看得自己继承大位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钟匡时不由得大喜过望,早将老父去世的悲痛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对彭玕躬身下拜道:“彭家叔父大恩,小侄没齿不忘,富贵当与叔父共之!”
    钟媛翠悠悠醒转,只看到众人都背对着自己,亡父的尸首躺在榻上也无人搭理,倒是兄长钟匡时站在场中,满脸喜色的说些什么,哪里有半点悲戚之色。看到这般情景,钟媛翠不由得悲从中来,肩膀上却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抬头一看却是钟延规,只见这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兄长,正看着自己,威武的脸上满是关心安慰之意,钟媛翠只觉得心中一阵暖意,脸上一红便低下头去。
    钟匡时正笑的合不拢,却听到人群后有人沉声道:“继得大位便将老父尸首抛到一旁,倒是好孝心,好孝心呀!”众人将目光向投向语音来处,只见说话人体型魁梧,身披铁甲,正是钟延规钟匡时闻言暗怒,钟延规语意中讥讽之意颇为明显,分明是在指责自己虽为骨肉之亲,却有违孝道,这话在极重孝道的中国古代杀伤力是极大的,他正欲开口辩驳,却听到彭玕开口道:“延规公子此言差矣,春秋时秦穆公出兵袭郑,当时正逢晋文公大丧,其子晋襄公以墨服治戎,于崤山大破秦师,获其三帅,回师之后才为先王入葬。世人又有谁指责晋襄公不孝呢?孝有大孝小孝,如今先王弃我等而去,留下这番基业,外有强敌环伺,匡时公子先定大位才是真正的大孝。”彭玕虽然一身蛮服,脸颊伤痕犹在,但言语间却询询好似大儒一般,别有一番趣味。
    钟延规冷笑了一声,道:“是吗?某家只怕现在这片基业姓钟,数年之后便要改作他姓了!”
    众人闻言不由得皆色变,钟延规话语中分明是暗指钟匡时不能守住钟家基业,会被背后的老丈人危全讽等人所控制,其言颇为诛心,钟匡时一时忍不住,冲口骂道:“钟家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无家无姓的秃贼在此多言了!”
    钟延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身上的铁甲发出一阵哗啦声,仿佛就要立刻扑上来将侮辱自己的钟匡时斩杀当场,原来他本为珈蓝院中僧徒,钟传笃信浮屠,见其勇健过人,便将其收为养子,只是钟延规一直将其视为忌讳,平日里自然也无人敢在他面前提到此事,一时间场中温度好似立刻低下了五六度一般。
    眼看钟传尸首前便是一番鲜血四溅的场面,钟匡时不由得脸色苍白,心中暗惧,他是知道父亲这个养子的勇武的,自己的牙兵亲卫此时都在外间,若是对方发作起来,彭玕虽然勇武,但毕竟年纪大了,未必保得住自己,想到这里,钟匡时不由得暗自后退了两步。
    彭玕是何等精明的人,已经察觉了钟匡时的胆怯,不由得暗自摇头,心中暗想:“果然将相本无种,钟王何等豪杰,这个亲生儿子却全然没有继承了半点刚勇,倒是眼前这个义子有几分血勇,不是个好相与的,如非他娶了危相公之女,哪里轮得到他来做这个镇南军节度使。”想到这里,彭玕正要上前拦住钟延规,却只看到一个人影冲到场中,张开双臂拦在钟延规身前,悲声道:“父亲尸骨未寒,你们便喊打喊杀的,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们若要动手,便先从我的尸首上跨过去吧!”
    钟延规定睛一看,来人却是自己的妹子钟媛翠,只见其双目含泪,透明的泪珠从她雪白的脸颊上滑落,滴在胸前的衣襟上,目光中满是悲痛欲绝之色。饶是他在行伍中打滚出来的铁石心肠也不由得一软,便叹了口气道:“罢了,匡时你听好了,你我从此之后,再无瓜葛,父亲的丧事你好生办妥,某家这就回江州去了。”说到这里,钟延规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拂袖出门去了。
    为王前驱 第510章 骨肉
    第510章 骨肉
    众人见钟延规如此行事,不由呆住了,唯有钟匡时看着钟延规离去的背影,脸上浮起了一丝阴狠的狞笑。果然,钟延规刚刚出门,外间便传来一阵厮杀声,众人还没回过神来,便听得哐当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间撞开,一人从外间冲了进来,浑身血迹,正是刚刚出去的钟延规。
    “狗贼,义父刚亡便要弑杀兄长吗?”钟延规戟指着钟匡时厉声吼道,他左手提了一柄横刀,钟延规刚才进门时身上并无刀剑,想必是刚才在外间夺过来的,此时他身上的铁甲上满是血迹,也不知是别人还是他自己的,右颊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深可见骨,方才他从出门到重新撞进门来不过七八个呼吸的功夫,便变成这般模样,可见外间厮杀的激烈。
    屋内众人被这番突变惊的目瞪口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正当此时,门外又冲进四五条披甲军汉来,手中拿着明晃晃的刀剑,目光中满是赤裸的杀意。那几个钟传的妾室见状吓得失声尖叫,纷纷躲在那锦榻后,仿佛那里就是屋内最安全的地方一般,屋内顿时乱作一团。
    “哈哈!”钟匡时突然狂笑起来,此时的他脸上全是狂喜之色,哪里还有半分老父刚亡的悲戚:“你这秃贼,也敢自称某家的兄长,来人,把这厮给我砍成肉泥,重重有赏!”
    那些军汉齐声应和了一声,围了上去,顿时屋内杀气腾腾,眼看钟传尸首之前便要演出一处手足相残的惨剧。
    “住手!”随着一声尖叫,钟媛翠冲到钟延规身前,展开双手用单薄的身体护住了钟延规,军汉们犹疑的站住了,将目光投向了钟匡时。
    “小妹,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让开,刀剑可不是长眼的,伤着了可不是好玩的。”钟匡时见状不由得又惊又怒,大声喊道钟媛翠却痛苦的摇了摇头,双目中满是晶莹的泪珠:“阿爹刚刚去世,二哥你便要杀大兄,难道这权位富贵就这么重要,连骨肉亲情都不要了吗?二哥,放过大兄了吧?大家像过去一样,好好的不是很好吗?”
    钟匡时怒道:“那厮不过是父亲收的养子罢了,和我们哪有什么骨肉亲情,你没看见他刚才那般作为,哪有把父亲放在心上,小妹你别发傻了,快快让开,今日不杀了他,日后必成我们钟家的大患。”
    “就算不是一母同胞,可少时一同读书习武,同出同入,相互扶助的那些事情二哥你难道忘了吗?阿爹已经把大位都留给你了,你又何必把事情做得那么绝呢?我实在不想看到你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今天要杀大兄,便连我一起杀了吧!”钟媛翠嘶声劝说的,声音凄切,犹如杜鹃啼血一般,饶是钟匡时铁石心肠也不由得犹疑起来。
    军汉中为首那人乃是钟匡时的心腹,钟延规右脸颊上的伤便是他的杰作,他看到钟匡时犹疑,赶紧大声道:“匡时公子,缚虎容易纵虎难,今日若不杀了此人,他日我等必受其害,万万犹疑不得呀!”
    心腹的喊声好似一盆冷水浇在钟匡时的头上,让其立刻清醒了起来,的确如同那心腹所言,钟延规这等人物便如猛虎一般,若是未曾撕破颜面倒也罢了,若是动了手还让其走脱了,将来必然受其反噬。他强硬起心肠,厉声道:“小妹,我数三下,如果你还不让开,就莫要怪哥哥无情了。”说到这里,钟匡时举起右臂,高声数道:“一、二、三!”数到这里,眼看他右臂便要挥下。钟媛翠见钟匡时这般绝情,心丧欲死,紧闭双眼,眼看这样一个娇柔女子便要命丧黄泉。
    正当此时,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拉住钟匡时的右臂,沉声道:“匡时贤侄还是罢手吧!”顿时数十道目光积聚在那人身上,却是吉州刺史彭玕。
    “叔父,却是那厮无礼在先。”钟匡时不由得又急又怒,急声道,平日里冠玉一般的面容早已涨的通红。
    “那总不能连你妹子也一齐杀了吧?这里好歹是大王的尸骨之处。老父尸骨未寒,你就在先父尸首面前杀死兄妹,这孝悌之道首先就亏了,不要说传出去,屋中之人哪个还会服气你来坐那个位子?难道你要把我们这些老家伙一起全部杀了灭口不成?”彭玕一开始还语气轻柔,可越到后来嗓门越大,到了最后几乎是一副教训晚辈的模样。屋内众人被他一带,也纷纷起哄起来。
    “叔父说笑了,说笑了!”钟匡时尴尬的笑道,脸色早由激动的通红变为惨白,屋中众人有不少都是父亲留下的重将,彭玕更是实力雄厚的实力派,就算是钟传在世时,交往时也是称彭公而不名,自己若是一口气把他们都杀了,镇南军节度使这个位置肯定是做不上去了,只怕连洪州都呆不安稳了。
    “我也知道你既然动了手,也不好收场!”彭玕见钟匡时一副低头受教的模样,口气也和缓了起来:“你怕他与你争位也是人之常情,不如将其拘禁起来便是,他好歹也是你父亲义子,立有大功,待朝廷制敕下来了,你位子坐稳了,再放他出来便是,何必弄得这般血肉横飞,骨肉相残的。再说你现在把他杀了,江州无主,江西岂不是门户洞开,你在这洪州难道坐的安稳?”
    “叔父所言甚是,小侄照办就是!”钟匡时低头应答道,正如彭玕所言,钟延规的地盘江州(大约在今天的九江市)正好处于鄱阳湖与长江的交汇处,与杨吴的黄州隔江相望,乃是江西的门户所在,如果此地落入杨吴手中,杨吴水师便可由长江入鄱阳湖,直取镇南军的心腹,洪州、饶州等地都有水道与鄱阳湖相同,局势便会一发不可收拾。钟匡时他事先也没想到钟延规会受招回洪州,只是临时起意要杀钟延规,也没有想得那么多后着,此番见彭玕坚决反对,权衡利弊后只得罢手。
    钟媛翠本来已经闭目待死,见峰回路转,不由得跪倒在地喜极而泣。彭玕上前扶起钟媛翠柔声道:“今天倒是多亏了你,不愧是钟王的骨血,若不是你,今天也不知道如何收场。”钟媛翠听得彭玕的安慰,想起方才的事情,不由得分外委屈后怕,不由得一头埋入彭玕怀中大声哭泣起来。
    彭玕轻轻拍了拍钟媛翠的头顶,便将其交给一名钟传妾室走到钟延规面前。钟延规就在这半盏茶不到的功夫,已经由生到死,由死到生走了一遭,饶是他英雄虎胆,也不禁觉得微微的头晕目眩,他看到彭玕走到自己面前,微微一拱手行礼道:“小侄谢过彭家叔父救命之恩!”
    彭玕却是微微一让,避过了钟延规的礼,沉声道:“你也不必谢我,我不过是看在先王的情分上,不欲在他尸骸面前子女骨肉相残。你放下兵器,束手待擒吧,若是有缘,你我还有再见之日。”
    钟延规微微一笑,丢下手中横刀,伸出手来,朗声道:“捆得紧些,老爷可是生了一声横练筋骨!”
    那些军汉见状,立刻围了上来,取了掺了麻绳的牛筋,抹肩溜背,五花大绑了起来,方才在外间厮杀时,钟延规几个照面便夺了兵刃,突出重围,杀了好几个他们弟兄,在他们心底对其又是痛恨又是忌惮,手上的力道着实重了几分。钟延规倒是硬气的很,脸色如水,倒好似身上不过穿了身麻衣,而不是紧绷的牛皮索,屋中众人也不禁暗自佩服。
    彭玕在一旁冷眼观看,他出言阻止钟匡时杀钟延规倒不只是他口中那几个原因,其中还有更深一层次的原因却没有说出来。虽然他是支持钟匡时继承钟传镇南军节度使的位置,但是在钟匡时的支持者中又属于少数派,毕竟论亲疏,论实力,他都及不上钟匡时的岳父抚州刺史危全讽。在钟匡时尚未继位的时候倒也罢了,一旦钟匡时成功的登上镇南军节度使的大位,既有大义名分,外间又有实力雄厚的危全讽的支持,势单力薄的自己就很有可能会被边缘化。老谋深算的彭玕早已看到了这点,与其这样,不如留下钟延规这着暗棋,只要钟延规一日不死,就依然还有对钟匡时的威胁,自己就自然不用担心会被边缘化,这才是彭玕出言救了钟延规一命的真正原因。
    待到钟延规被压出屋外,众人这才想起钟传的尸首还落在后面。方才连番剧变,几乎将这茬事给忘了,于是赶紧依照礼制换上孝服,为钟传的尸首换上尸衣。身为孝子的钟匡时也跪在尸首前面高声哭号起来,只是经历方才那么多事情,他的哭声在众人的耳朵里总觉得有些异样,好似掺杂了什么不同的东西一般。
    为王前驱 第511章 螳螂与黄雀(1)
    第511章 螳螂与黄雀(1)
    众人按照官职大小,关系亲疏依序祭拜。钟媛翠换好衣衫后也跟在兄长身后,她此时心情复杂的很,既有阻止了即将发生的骨肉相残的欣慰,又有对老父去世的悲戚,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于未知未来的惶恐,毕竟不需要多高的智慧,她也能知道这一切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方才的冲突不过是更大暴风雨到来前的序幕罢了,而她自己,作为一介弱女子,虽然明知道这一切,可却毫无能力来左右自己的命运,只能听天由命罢了。
    钟传的丧礼十分冗长,从当天傍晚一直延续到次日下午还未曾结束,钟媛翠只是中途抽空吃了两口粥食,跟随兄长都一直站在父亲灵前向祭拜钟传的来人还礼。她拒绝了兄长和母亲让其去歇息一会的建议,极度的疲惫让她那柔弱的身体已经变得麻木了,这样可以让她短时间的忘却对于外来的惶恐,这样一天耗了下来,钟媛翠那单薄的身体看上去更是好似迎风杨柳,仿佛随时都可能折断。
    到了晚饭时分,前来祭拜的人流少了点,钟匡时和钟媛翠二人退到后间进食休息。钟媛翠刚吃了两口,便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进来一名白衫微须的中年男子,正是镇南节度使府掌***陈象。只见陈象走进门来,叉手行礼,目光扫过钟媛翠身上,眼神露出一丝犹疑,旋即而逝,走到钟匡时身旁附耳低语了几句。钟匡时点了点头,起身走出屋外,陈象对钟媛翠道了个不是,也转身尾随钟匡时出去了。钟媛翠突然耳边好似有人说了一句什么似的,发了魔怔一般,也站起身来尾随钟、陈二人而去。
    钟媛翠看到兄长与陈象二人出得屋来,便一路往僻静人少的后花园而去,她灵机一动,想起后花园中有一棵大樟树,由于年代久远被虫蛀空了,中间可以容人,外间却是枝叶茂盛,若是有人躲在其中,旁人决计难以发现。想到这里,钟媛翠便抄了近路,飞快的往后花园跑去,待躲到那树洞中钟媛翠喘息未定,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小心翼翼的将双眼移到树洞旁向外望去,果然是兄长与陈象二人,正站在树下,神色激动,好似正在争执什么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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