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绯月笑道:“说起来,前头去敏郡王府吊丧,敏太妃说了几句大姐姐的好话,叫母亲高兴的了不得。”
    柳檀云闻言,笑道:“可是敏太妃想叫大姐姐做他们家儿媳妇?那可使不得。上回子循小郎跟着父亲去敏郡王府,太妃竟是躲在里间屏风后偷听呢。虽说这是太妃爱子心切,但若是有这么个前厅后院都管着的厉害婆婆,多少个儿媳妇进去了,都跟先郡王妃一个下场。”
    柳绯月唬了一跳,忙问:“敏郡王会客的时候当真还要敏太妃听着?”
    柳檀云点了点头,心想与其说敏郡王克妻,倒不如说敏太妃克儿媳妇。
    柳绯月笑道:“幸亏母亲也没想答应他们家。”
    柳檀云心中小顾氏这是还将柳素晨留给顾昭呢,也不言语,心想明年柳绯月出门,她又是已经定下人家的,小顾氏此时拖着,后头就要急了。
    两人躺在床上,柳绯月想起年后就要出嫁,心里又有些惶恐,叹气道:“就是骆家丑人多作怪,催什么催,咱们家大姐姐、姐还没出门,做什么要叫我赶着过去。”
    柳檀云打了个哈欠,说道:“他们家要讲究个长幼有序,就顾不得咱们家了。”说着,又对柳绯月说道:“你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骆狐狸精好面子的很,你当他会跑到下三滥的地方胡闹么?那些个地方,他去吃酒过眼瘾倒是有的,实际上他不敢做什么,更不敢在外留宿。再者些,这些妖魔鬼怪总有个出处,你且摸清楚她们是谁送来的,若是骆太夫人给的,就跟太夫人说老夫人如何喜欢那丫头,那丫头又得了老夫人什么赏赐;若是骆老夫人给的,你就拿了骆太夫人给的人打压她。对着骆夫人,你只管装出隐忍模样,提到子嗣一事,便是你身上有了……也不可承认,回头只说自己年轻,并不知道。自有骆夫人帮你赶了狐狸精去你那边。”
    柳绯月听到子嗣、有了等字样,面色绯红,暗自点了点头,说道:“骆家夫人们的关系,我都记着呢。”
    柳檀云笑道:“该撒娇的时候就撒娇,该撒泼的时候千万别顾忌着脸面。脸面这东西可笑的很,贵妃醉酒跟贵妃撒酒疯有什么区别?你看透了,巴结你的人自会替你想了法子往你脸上贴金。”
    柳绯月抵在柳檀云身上,笑道:“姐,若是我被骆家人欺负了,你会不会打上骆家门?”
    柳檀云笑道:“自然会了,我都舍不得欺负的妹子叫别人欺负了,这还得了?”说着,心里也有些不舍,暗道自己原本是想欺负柳绯月的,怎如今就这般护着她?可见人心不可靠,连自己也掌握不住。揽着柳绯月说道:“你莫怕,咱们家又不是没人了,能叫你受了骆家人欺负?你只依着我的话,保管骆家人自己个日日闹笑话给你看。”
    柳绯月蹭着柳檀云点了头。
    年前,柳绯月随着柳檀云同吃同住,柳素晨没找到时机跟柳檀云说话,心里急躁,却又不好表露出来,只能忍着。
    大年三十晚上,柳孟炎许是没了压在心头的石头,又觉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不必为此连累了自己,于是大大方方地拿了银子置办酒席,竟是包下了柳府的除夕宴。
    大年三十晚上,一家子聚在一处,因拢共就柳孟炎、柳仲寒两房人,于是也不用屏风,众人都聚在一处吃酒听戏。
    晚间守夜之时,许是怕两房人因柳清风要去哪一房守夜闹起来,柳老太爷便领着柳清风跟戚氏一同去了,如此柳孟炎、柳仲寒都没有话说。
    柳檀云随着柳孟炎、吕氏过去,见柳绛晨如今也是半大姑娘了,怯怯地坐在吕氏身边,就说道:“绛晨且扶着母亲去你房里坐坐,我有些话要跟父亲说。”
    吕氏满道:“事无不可对人言,你就在这说就是。”说着,望了眼柳孟炎。
    柳檀云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柳孟炎跟吕氏合起火来想赖掉那一炕洞的好处,就笑道:“既然如此,我有话就说了。我箱子都打好,等会子就叫人抬来,总归要守夜,谁也甭想睡,咱们趁着年前将东西搬了,省得过年后搬不吉利。”
    柳孟炎眼皮子跳跳,柳檀云见柳孟炎不答应,便对着柳绛晨探了□子,见柳绛晨一缩,心里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欺负过她,口中说道:“你可知姐姐要搬的是什么?那可是父亲为官多年贪……”
    柳孟炎咳嗽一声,对吕氏说道:“你且领着绛晨出去。”因原本就觉得这招对付不了柳檀云,因此也不觉挫败,待吕氏、柳绛晨出去后,想着要动之以情,就唏嘘道:“檀云,你可知为何父亲在你幼时跟你那般疏远?想当初,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我急得了不得,在屋子外不眠不休地转悠了几日。”
    柳檀云镇定地道:“不可能,父亲顶多守了一日,父亲可不是因为家事,便延误公事的人。”
    柳孟炎郑重地道:“为父晚上守着呢。你不知,原先太医说你母亲肚子里有两个,后头只有你好端端的,你那弟弟……”
    柳檀云笑道:“这事我知道,父亲无需多说。总归父亲因为这事厌烦我,到底也没欠我什么;我也没记恨父亲,没故意给父亲使绊子。”
    柳孟炎舒了口气,忙道:“为父如今喜欢你的很,哪有厌烦你?为父是想通了,看着你就跟看着你大弟弟一样,疼着你就跟疼两个人似的。”
    柳檀云蹙了蹙眉,心想柳孟炎看她的时候就想起儿子,定是巴不得掐死她呢,笑道:“既然这样,大弟弟该继承了父亲的家业,父亲正好该将银子给我,我替大弟弟收着。”
    柳孟炎闻言,虽知今日是大年三十晚上,但到底不舍得那银子,不由地红着眼睛落泪道:“你生下来白白胖胖的,你大弟弟瘦骨嶙峋,手脚也没长好。但凡你在娘胎里让着他一些,也能叫他平平安安地生下来。”说着,揭了自己的伤疤,动了伤心处,就不住地落泪,半日偷偷望了眼柳檀云,见柳檀云斜睨向他,竟像是看不惯他这伎俩一般,于是擦着眼睛道:“那会子又恰逢你祖父的六十大寿,为父是有苦也没处倾诉,又怕旁人听说了说给你祖父听。”
    柳檀云百无聊赖地敲着炕桌,忽地听到外头凤奴的声音,知道箱子搬来了,便对柳孟炎笑道:“父亲,若不是大过年的不好,女儿也陪你哭天抹泪演戏了。今日耽搁不得,便赶紧着吧。”说着,便要起身。
    柳孟炎猛地抓住柳檀云手臂,眼中露出凶光,咬牙道:“你这丫头,半点也不为你弟弟想吗?”
    柳檀云笑道:“想啊,日后我自会给了清风银子,兴许,我给清风的比父亲能留给他的还要多。”说着,将自己的手臂挣扎开,“但是亲兄弟还得明算账,父亲心里倒是算得清楚,还记着我克死大弟弟的事,那也该记清楚了若没有我,清风如今还不知怎样呢。我行事素来是明码标价,这事了了,最好银货两讫,我的银子,一般人可是欠不起的。”说着,也不起身了,就坐在炕上,托着脸笑道:“给父亲一盏茶的功夫想一想,到底是要高高兴兴地给,还是叫我凶神恶煞地抢。其实女儿要银子也没处使,还多占了些地方没得碍事。说句心里话,女儿就是乐意看父亲心疼的样子,很痛快。”说着,就当真盯着柳孟炎看,见他脸上不住地犹豫迟疑,嘴角浮出一抹笑,暗道等到柳孟炎用不着她的时候,想看柳孟炎这么纠结的脸,可就见不到了。
    柳孟炎心思百转,这么些日子以来因柳檀云周全的看护教导柳清风而沉在心底的厌恶又浮出水面,心里设想着柳檀云究竟会如何,一边想着柳檀云不敢鱼死网破跟他力争到底,一边又觉柳檀云能施计替他解围叫何家更得太子信赖,未必没有法子抢了他的东西。况且,自己拿杀手锏都使出来了,若是旁人,要么狡辩要么惭愧,哪有似柳檀云那般不在意的。
    听着柳檀云敲桌子笃笃的声音,心里七上八下的,最后隐约觉察到一盏茶的时间到了,便咬牙道:“你拿去吧——只记得,不能便宜了何家人,要多照顾你弟弟。”说完,又安慰自己那不过是一星半点东西,值不了多少。
    柳檀云收回手,笑道:“父亲当真慷慨,父亲可要过去瞧瞧?”
    柳孟炎摇了摇头,哪里舍得去看。
    柳檀云起身去叫穆嬷嬷等人进来,柳孟炎看见穆嬷嬷,不由地一愣。
    柳檀云说道:“总要有个见多识广的人瞧瞧什么是违禁之物,若有,趁早拿出去改了。这会子各处过道穿堂的门锁了,也没人知道这边的事。”
    柳孟炎坐在炕上,也不言语,挥了挥手,只觉得自己的一腔心血白费了。
    柳檀云领着自己的亲信过去收东西,毕竟人多,且早有准备,约莫一个多时辰,便东西收拾妥当了,拣出来一些要改掉的东西后,便将箱子全抬到柳檀云院子里去。
    吕氏早回来了,因柳孟炎发话,不敢进了里屋,此时见一箱箱东西抬出去,心里肉疼个没完,见柳檀云出来,虽不说话,却也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柳檀云恰听到外头的梆子声,便对柳孟炎两口子笑道:“父亲、母亲,新年好,恭喜发财啊。”
    吕氏撇了撇嘴,也不看柳檀云,只等着柳孟炎说话。
    柳孟炎下巴蠕动了两下,瞟了柳檀云一眼,丧气地道:“你也看过我心疼的样子了,赶紧地给我还回来吧。”
    柳檀云一怔,乍然听柳孟炎说这有些孩子气的话一时醒不过神来,又见柳孟炎等着她说话,丢下一句“出了十五再说”,掉头就走了。
    柳孟炎听柳檀云这话还是有让步的余地,眼珠子转了转,忽地明白软硬不吃的柳檀云吃哪一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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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孟炎猜测出柳檀云的软肋是什么,于是仗着自己也有些年纪了,便背着柳老太爷等人,当着柳檀云的面做出一副老糊涂模样,不是忘事,就是耍赖,有时候想起来,就对柳檀云道:“出了十五赶紧地将我的东西送来。”又或者似无赖一般,不讲道理地要人去柳檀云屋子里舀了名贵东西出来。
    柳檀云也疑心柳孟炎是老糊涂了,暗道柳孟炎这人怎肯不在自己面前摆起官架子,虽心里觉得蹊跷,但到底看在柳孟炎年纪大了的份上,未免将柳孟炎气死了,就让着他一些。
    大年十二的时候,何循过来拜年,柳老太爷因想着过了年,何循、柳檀云两个有些日子不能见面,就有意留出空子叫他们一起说话去。
    这会子两人也不出赏花楼,就在赏花楼后院的倒厅里说话。
    外头的雪尚未融化,看过去依旧是白茫茫的。
    何循心想柳檀云这会子倒是识趣,就叫凤奴等人都出去了,先是舀了一盒水仙香粉出来,说道:“这是上回子我问太子姐夫要的,叫大哥要去了,前两日才还回来。”
    柳檀云接过去,打开闻了闻,随即笑道:“查出是谁家做的了?”
    何循笑道:“大哥出手,自然是查到了。如今那女人也不敢再胡作非为,白日里拉着太子姐夫胡闹了。”说着,因说起太子的风流事,不禁心中一动,随即也不似方才凤奴等人在时坐的那般远,就挪到柳檀云身边,低声道:“祖父说了,他年后装病,叫你进了何家冲喜。”说着,不禁喜上眉梢。
    柳檀云望了眼何循高兴模样,细细打量他的脸,嘴里不知怎地冒出一句:“真嫩。”随即扭开脸,略有些不安地道:“赶紧叫太医给何爷瞧瞧,兴许是何爷身上不自在,又怕过年的时候说出来晦气,叫大家都过不好年,又怕当真有什么耽误了咱们几年,才这样说的。”
    何循闻言心里一紧,忙道:“当真?”
    柳檀云笑道:“这有什么真不真的,人老了总要注意一些,许是我三十晚上舀了父亲的东西将父亲气坏了,这两日看过去,他也不似早先那般有精神了。”虽不敢觍颜说什么孝女,但若是柳孟炎有个三长两短,她心里也不好受。
    何循笑道:“岳父方才瞧着精神的很,且前头敏郡王又叫了人来提亲,岳父三言两语就将敏郡王打发了。你倒是不用为岳父担心。”
    柳檀云眼皮子一跳,笑道:“当真?”笑完了,就想柳孟炎当真有意思的很,想要回东西竟然使出这么个法子。
    何循见柳檀云面上带笑想着法子对付柳孟炎,便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随即见她扭过头来,又在她唇上一点,见柳檀云愣住,未免尴尬,就扑哧一声笑了,说道:“大嫂子又有喜了,你不知三嫂子一张脸酸得都能滴下醋了,成日里不阴不阳地说大嫂子如今是枯木逢春了。连母亲也看不下去,将三嫂子叫过去骂了一通。”
    柳檀云伸出手指挡在何循唇上,然后微微探了身子,向他唇角亲了一下,手指下压着何循的唇,感觉到手指下的柔软,一时间,竟想起自己一场春梦里的事,于是忙收了手指。
    何循心里一喜,待要伸手搂住柳檀云,忽地听门外有人咳嗽一声,忙端正地坐好,不敢再动。
    外头穆嬷嬷说道:“循少爷,那边酒席摆好了,你赶紧过去吧。”
    何循答应一声,因柳檀云主动亲他一下,不由地心花怒放,伸手快速地在柳檀云脸上一摸,随即脚步轻快地向外头去了。
    柳檀云面上微微泛红,出了屋子,见着穆嬷嬷,便搂着穆嬷嬷的手臂,也不说话,就靠着她笑。
    穆嬷嬷并不责怪柳檀云方才的举动,心里想着何循那边没有人,能点到即止就算很有规矩了,对柳檀云笑道:“循少爷可是个好孩子。方才听着是何大少夫人有喜了?”
    柳檀云笑道:“是呀,听说何三嫂子嫉妒坏了,四处败坏大嫂子的名声。”
    穆嬷嬷点了点头,笑道:“等着瞧吧,何三少夫人越这么个样,征少爷越发要跟大少夫人如胶似漆,单等着看何三少夫人气过头了会怎么着。”
    柳檀云心道一家子女人模样、德行、家世渀佛,先前也是一样的行事,如今冷不丁地,年纪最大的何大少夫人又得宠了,这叫其他人如何能不眼红。这非我族类一语,也可用在这地方。因怕穆嬷嬷提起方才之事,又仰头对着她笑。
    穆嬷嬷见柳檀云面上依旧有些绯红,心知她惦记的事,便笑道:“这没什么,小的见过的事多了去了。”说着,见管事媳妇来找,便领着人去了。
    柳檀云暗道穆嬷嬷果然见多识广,不由地往前头看了眼,料定必是柳老太爷一面怕两人就不见面,淡薄了早先的青梅竹马之情;一面又怕两人年少,做了过火的事,是以才叫穆嬷嬷来看管着。因想柳老太爷这也是惯着她呢,柳绯月、骆丹枫就没这待遇,于是就很有些喜悦地去了自己屋子里。
    没两日,何家果然传来消息说何老尚书身上有些不自在,因怕搅了众人过年的兴致,何老尚书便未跟旁人提起此事。
    随后几日,柳檀云细细查看,果然瞧见柳孟炎当着自己面跟当着旁人面不同,起先怒不可遏,随即灵机一动,决心就看柳孟炎演戏,看他能演到什么时候。于是也不许人再舀了东西给柳孟炎,反倒明着跟柳老太爷请示一番,要请了银匠在家里,就在花园里寻了一处搭了棚,准备着出了十五叫银匠将不合规矩的银器改了;背地里,柳檀云将柳孟炎装糊涂的事说给柳老太爷听,又劝柳老太爷道:“祖父,不若叫孙女来一招祸水西引,每日引着父亲、叔父来祖父这边伺候着?指不定二叔祖听说了,要来祖父跟前兄友弟恭呢。”
    柳老太爷听柳檀云说这话,因想可不是么,自己是当真还有些积蓄的,总归都要留给那些不孝子,不如引了他们争先恐后地讨好他,于是就答应了这事。
    柳孟炎听说柳老太爷准了柳檀云请银匠的话,不禁急上了火,想着自己日后不敢再贪,只有这么些东西,若叫柳檀云全改成何家得用的东西,那还得了?于是索性耍起横了来,待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之日,瞧见花园里当真搭棚糊炉子了,便将柳檀云叫来,说道:“你不是答应为父过了十五将东西还给为父的么?”说着,一张老脸拧着,眼巴巴地看着柳檀云。
    柳檀云在柳孟炎对面坐着,瞧见柳孟炎如此,便微微撇嘴,说道:“父亲……”
    “我不管,若是这会子不舀给我,我就去拆了花园里的棚子。”说完,又鼓着两腮瞪着柳檀云。
    柳檀云大着胆子伸手在柳孟炎脸上扯了一把,见柳孟炎动了怒,不复方才的无赖模样,便忙缩回手,免得被柳孟炎打到。
    柳孟炎喝道:“好大的胆子!”说完,又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装老糊涂了。
    柳檀云笑道:“父亲当真是能忍旁人所不能忍。只是父亲若叫清风来要就罢了,您一张老脸说这话……”说着,暗道柳孟炎竟是跟她撒娇呢,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
    柳孟炎苦着脸,说道:“清风那小子要肯说……”何必他亲自上场,抿了抿嘴,也不说话。
    柳檀云笑够了,未免柳孟炎恼羞成怒,便按着自己肚子道:“父亲且去撒泼,然后被祖父训一通。父亲挨训之后,再说些我将父亲所藏之物要走的话,对着祖父哭穷,再将方才的无赖手段用上两分,自然能从祖父手上舀到银子。”
    柳孟炎嗤笑道:“你祖父早先还问我要了银子,他手上哪有什么银子?”
    柳檀云笑道:“祖父那银子是给我要的,已经给我了。”说着,见柳孟炎作势要打她,便避让到一边,“祖父年纪越发大了,每每说若是早年太太要修园子径直跟他说,他给修就是了。这在京里修园子跟在乡下修又是不同。据我看,祖父当是跟骆侯爷一样,南征北战的时候搂了许多银子藏着呢。”
    柳孟炎心里有些不信,暗道柳老太爷这两年有些偏向柳仲寒,早年却是偏向自己的,也没见他舀了银子给他,将信将疑道:“不可能,若父亲有,怎会一点风声也不漏给我?”
    柳檀云笑道:“还不是因早先父亲那有的是银子,祖父懒怠做那锦上添花的事,于是就没说。不然穆嬷嬷管家,知道府上亏空的事,说给祖父听,祖父怎从来不急?”
    柳孟炎听柳檀云说的有根有据,不由地连连点头。
    柳檀云说道:“父亲与其追着我要银子,不如跟祖父耍无赖去,也算是彩衣娱亲,比在女儿这做戏强多了。”
    柳孟炎啐道:“混账丫头!你这说的什么话?”说着,将柳檀云撵出去,又琢磨着柳老太爷那边该有多少银子。
    自此之后,柳孟炎除了去衙门,回家了,便去柳老太爷跟前伺候,恰似柳檀云所说,日日顶着一张老脸去跟柳老太爷耍无赖,柳老太爷瞧见了,虽恨柳孟炎没出息,但心里更觉可喜。
    过了几日,柳仲寒不知从哪里听说柳孟炎这是要争柳老太爷私房钱的话,于是也顾不得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也学着柳孟炎那般来柳老太爷这边奉承着。
    甭管真真假假,柳老太爷瞧见两个儿子承欢膝下,自是高兴的很,听说何老尚书好转了一些,便亲自去探望何老尚书。
    进了何府,瞧见何老尚书脸上很有些病态,便骂道:“你这老东西,若是耽误了我们家云丫头,我跟你没完。”
    何老尚书笑道:“原打算装病将你们家云丫头早早地接过来的,没承想,这假病成真病了。循小郎又赌气说非要等我全好了再成亲,不要这么仓促的亲事。为了那两个讨债的小的,我也得好喽。”
    柳老太爷笑道:“循小郎说的是,我们家的千金大小姐,做什么这么狼狈地进你们家门?若是她才进来,就要给你守孝,那也是你坑了她。”说着,拉着何老尚书的手,又不住地叹息,说道:“好歹等清风大一些,咱们再一起上路。”
    何老尚书点了点头,笑道:“你放心,再怎么着,我也能拖上几年。”说着,又笑道:“听循小郎说,你们家两位老爷争着彩衣娱亲呢。”
    柳老太爷忙摆摆手,说道:“甭提了,两个一脸褶子的东西也不嫌害臊。”说着,又不禁笑了起来,暗道自己早年竟不知柳孟炎还有那无奈模样,也不知柳仲寒做出委屈隐忍模样,比柳孟炎还更胜一筹,“我这剩下的日子,就全指着那两个没羞没臊的东西活了。”说着,又跟何老尚书说起柳绯月跟骆丹枫的亲事来,笑道:“骆家早先还说要将嫁妆抬一抬,如今也不提嫁妆的事了。许是他们家得了财源,就不计较这一星半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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