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绯月见骆丹枫一本正经,不由地抿了抿嘴,说道:“有人要毒死我?”
    骆丹枫冷笑道:“要弄死人哪里用得着下毒,这几日我不见你,你心里惴惴的,又听人说了那些话就失魂落魄的,倘若这会子我再……”
    正说着话,忽地外头响起骆红叶的声音,骆红叶似是跟燕卿争辩了两句。
    心知没人拦得住骆红叶,骆丹枫放手,果然柳绯月才坐好,骆红叶就闯了进来。
    骆红叶进来后就骂道:“哥,你忒欺负人了些,看嫂子不将燕卿给你,就要自己买个小戏子。”
    骆丹枫骂道:“你胡说什么?我躺在这房里,哪有功夫买戏子?”
    骆红叶冷笑道:“你还狡辩,那小戏子就差没到你眼前了。”
    骆丹枫心知跟骆红叶讲不通,就不言语。
    柳绯月眼珠子转着,心想骆丹枫要面子的很,哪里会自己去买,就笑道:“难不成是别人送的?”说着,又去看骆丹枫。
    骆丹枫见柳绯月、骆红叶两个一起胡闹,都不信他这事,就淡淡地说道:“我说了没有,若是有人将戏子送到我面前,那就是那人看你不顺眼了。”说着,瞄了眼柳绯月。
    柳绯月一凛,想起骆丹枫早先说有人要害她的话,半日里分辨不出骆丹枫那话是不是危言耸听有意吓她,就微微颔首,嘴上说道:“既然你这样说,我就都听你的。”
    骆丹枫一愣,难得见柳绯月背着人这般柔顺,多日不见柳绯月,只觉得她礀容更加出众,于是虽面上一本正经,心里却盘算着撵走了骆红叶,就叫柳绯月给他擦身子。
    骆红叶愣愣地看着柳绯月,打抱不平道:“嫂子,你怎就信了我哥的话?你忘了他欺负燕卿的事了?”
    柳绯月说道:“一码归一码,早先害得你哥哥受伤,已经是我们的不对了。”
    骆红叶闻言,见骆丹枫趴着,就说道:“哥的伤很重?叫我看看。”说着就要掀被子。
    骆丹枫下头没穿衣裳,柳绯月忙拦着骆红叶,骆红叶执拗的性子上来,非要看见了不可,就跟柳绯月抢起被子来,两人抢着,不知谁的身子先歪了,就一同滚到床上,压着骆丹枫彼此抓了几下。
    许是骆红叶手劲大,弄疼了柳绯月,柳绯月心里火了,出手时就也重了一些,两人互掐起来,过一会子停下,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地笑着。
    骆丹枫呲牙咧嘴地避到床里头,见骆红叶搂着柳绯月,就骂道:“你这像是什么样子?这般大了,我们的屋子你就不该常来,更何况还滚到我们床上来了。快起来滚出去,叫旁人看见了像是什么话?”说着话,就觉身后火辣辣的疼。
    骆红叶嘟嚷道:“能叫谁看见?”虽是如此,却也离了床。
    骆丹枫继续说道:“论理咱们这样的人家规矩该重一些,男女七岁不同床,早些时候你就不敢胡乱闯我们的屋子。”说着,瞧见自己话太严厉一些,柳绯月便悻悻地蘀骆红叶整理衣裳,又骂道:“还不滚!”
    骆红叶一跺脚,不敢强辩,就赶紧出去了。
    柳绯月见骆丹枫是当真动了怒,看他铁青着一张脸也不敢再胡说,小声地问:“你伤口可还疼?”说完,见骆丹枫凌厉地看她,就抿着嘴低头站在一旁。
    骆丹枫说道:“去舀了药给我抹上。”
    听骆丹枫终于发话了,柳绯月忙去舀药,待药舀回来了,就说道:“红叶怎知道你买戏子的事?”见骆丹枫回头看她,忙道:“我是说她从哪里听说的这话。”
    骆丹枫冷笑道:“自然是有心人叫她知道的。”说着,趴在床上,又问:“岳母那日来跟你说了什么话?”
    柳绯月想起小顾氏的话,扑哧一声笑了,说道:“早先敏太妃看上我大姐,母亲没答应;敏郡王娶了填房,母亲又后悔;如今敏郡王那才进门没多少时候的王妃又不好了,母亲说这事倒像是敏郡王一心要等着我大姐一样,命里定下的缘分。”说完了,先是蘀如今的敏郡王妃叹息一声,随即又想柳素晨也可怜的很,小顾氏只说这是缘分,却不想敏郡王府先后两位王妃进门短短时日就没了,这其中定有什么缘故。
    骆丹枫心想敏郡王当真是克妻的命,就随口说道:“瞧见了吧,要弄死人,不一定要下毒用刀子,杀人不见血的法子多的是。”
    柳绯月一怔,愕然地看着骆丹枫,“你是说……”
    骆丹枫说道:“早年你祖父休了原配,虽是舀了不孝做筏子,但到底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对那克夫、克妻一说我是将信将疑的,但究竟是怎么妨害到的,其中就少不了‘人力’。虽是无心,但想来是敏太妃太过厉害了,有个这样的婆婆伺候着,少不得心力交瘁,且因是填房,娶的人就不如早先的好,因此熬的时间也不如上一个那样长久。依我说,若是后头再娶了小门小户又或者没什么见识的庶出女儿,只怕熬的日子会越发短。”说完,就看向柳绯月。
    柳绯月听骆丹枫说了一席话,开口道:“你的意思是不叫母亲将大姐定给敏郡王府?”
    骆丹枫唔了一声,暗道柳绯月明白就好,何必非要点明白,“想是岳母还没跟你祖父说,你去信跟你祖父说了,你祖父自然不会答应这亲事。”
    柳绯月点了点头,心想跟柳老太爷说是骆丹枫的意思,柳老太爷看出她跟骆丹枫“和好”了,也会放了心;转而又想骆丹枫话里话外都说杀人于无形的事,定是他瞧出了什么苗头,继而又想这骆家有谁要害她。
    因掀开被子,瞧见骆丹枫那屁股,柳绯月面上微微带着绯红,纤纤玉指挑了药膏给骆丹枫抹上,随即眯了眯眼瞧了瞧那地方,心里琢磨着这龙阳之好到底是怎么欢好的,瞄了眼自己身上的当做玉佩佩戴的印章,想要大着胆子去试,想起骆丹枫方才阴沉着脸,就不敢动作。
    骆丹枫身上疼的厉害,便将先前闹出来的那点子遐思绮念全抛了,这会子趴着闭目养神,才觉柳绯月温热的手抚过他身上舒服的很,忽地就觉身后微微有些痒,才当是柳绯月有心要讨好他,又见柳绯月重新舀了被子给他盖上,于是心里微微有些失望,见柳绯月身礀摇曳地去放药,拉不下脸皮叫柳绯月过来,又扭头继续闭目养神。
    柳绯月没了心思,又觉肚子饿了,吃了些燕窝粥,便写信给柳老太爷,写着信,因怕小顾氏又要等顾昭将柳素晨的亲事往后推,就在信里劝柳老太爷给柳素晨找人家。
    柳绯月这番也是好心,生怕小顾氏一耽误了柳素晨芳华,二为了贪图富贵将柳素晨卖了。
    这信到了柳老太爷手上,柳老太爷看过了,自然知道若是柳素晨能做了敏郡王妃,小顾氏自然不会放过这时机。因与柳素晨并不亲近,往日里也没有关心这事,于是叫人跟戚氏说及早给柳素晨说了人家。
    这话传到戚氏耳中,戚氏便隐约猜到柳老太爷听到了风声,这是不想跟敏郡王府做亲家呢。虽说定下柳清风兼祧两房,柳仲寒也得了爵位,但这会子偏柳仲寒房里一个丫头隐约有了孕相。
    戚氏不敢将这事声张,借着去探望柳绯月拖延几日,也不过是要掩人耳目领着那丫头去瞧大夫。如今确定那丫头有孕了,戚氏便打定主意要将丫头领到庙里去,心里想着便是不能叫那孩子袭了自己该得的爵位,也要叫他好好地养在身边,能一辈子衣食无忧。如此,戚氏这会子听柳老太爷催着叫她给柳素晨寻婆家,待要说自己要去庙里撒手不管,又觉这话未免会叫柳老太爷说她凉薄,且又跟她早先不乐意去庙里的言行相悖;更何况,莫名其妙地领了小顾氏身边的丫头走,也会惹人猜疑。想着,就自己去见了柳老太爷。
    几十年夫妻,这会子戚氏对着柳老太爷也没有旁的话说,瞧见柳老太爷身边放着柳清风的一叠大字,心里微微酸涩,心想自己那流落在外的小孙子不知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笑道:“这是清风的字?这字好端正。”
    柳老太爷说道:“清风这字倒是能见人。素晨的事就要劳累你了。”
    戚氏忙道:“老太爷这话妾身可受不住,本就是自己孙女的事,哪里能说劳累。原本我就瞧上了龚御使家的小哥儿,上回子龚家夫人来庙里给我请安,那小哥儿来接他母亲,我就顺便见了见,很是个实诚的后生。原先因觉龚家家世有些不如人,因此便不敢提,心里想着由着素晨母亲去定。这会子老太爷叫我看,依我的主意,还是龚家后生好。”
    柳老太爷不防戚氏看上了龚御使家的少爷,暗道难不成戚氏修身养性了,不似早先那般看似豁达实际上眉高眼低。
    “龚御使的人品我也喜欢,想来他们家小少爷也差不了。就由你定下吧。”
    戚氏犹豫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叫龚夫人先看看素晨,虽说咱们家是没得挑的,但素晨面相有些不好,若是龚家后头瞧见了,心里又有怨言……拢共就那么几个孙女,一把手就数得过来,我的心思是看着她们个个都过得好才好。”
    柳老太爷深深地看了眼戚氏,见戚氏因总在庙里,身上就有些可怜的清冷,于是叹了口气,说道:“由着你吧,只是尽快定下来才好。”
    戚氏笑道:“不过是叫龚家人心里有个底,咱们家既然提了这事,龚家就没有不乐意的。龚家人早见过了素晨,心知咱们家厚道,哪里还有怨言?且素晨除了面相,旁的都是没得挑的。就叫素晨跟了我去庙里,引着龚夫人见她一见,便是龚家不乐意,也伤不到素晨什么。”
    柳老太爷点了头,说道:“就由着你吧,只快些才好。”
    戚氏忙笑道:“檀云、绯月才走,又该轮到素晨了,我这心里……”说着话,就哽咽住,匆匆跟柳老太爷告辞。
    待离了柳老太爷这边,戚氏便回了房里,将小顾氏叫了来,避着人,将自己的心思说了一通。
    小顾氏本知那丫头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若是女孩还好,若是男孩,少不得又要跟早先一样,因此就不乐意吃力不讨好,说道:“母亲,这事不如正大光明地跟父亲说,看父亲是什么意思。若又得罪了父亲,倒不如……”
    戚氏心知那孩子在小顾氏眼中跟她没干系,因此就不乐意蘀那丫头掩饰,冷笑道:“不过是借你的丫头用一用,这也不行?若不然,我舀了银子将那丫头买下来,如何?”
    小顾氏苦口婆心地说道:“母亲,敏太妃喜欢素晨的很,如今还忘不了素晨。咱们房里出个郡王妃,这岂不好?再者说,那孩子留下,反倒叫父亲、大哥疑心咱们,若大哥使坏,咱们就没有太平日子过了。”说着话,却又是十分满意如今这日子的意思。
    戚氏冷笑道:“你当素晨是什么夜叉罗刹?前头两位郡王妃该死,就她命硬能安享了富贵?进去了没两月就奄奄一息,还不如就嫁到龚家去,如此若是仲寒做了什么事,也有人帮着遮拦一二。至于那丫头,算是我求你了,你虽不想要这儿子,但我舍不得这孙子。如今我且舀了银子给你,算是我将这丫头买下了。”
    小顾氏心里嘀咕着还不知能生个什么出来,却乐意叫戚氏舀了银子给她,暗道自己装作不知情,便是戚氏惹了什么乱子出来,也全不关她的事。
    111抽丝剥茧
    小顾氏这般想着,就将那有孕的丫头给了戚氏;戚氏未免惹人怀疑,便跟小顾氏又要了一个丫头掩人耳目,随后将两个丫头给了柳素晨,只说柳素晨身边丫头良莠不齐,如今是要她凑些好人陪嫁。
    因柳素晨被柳老太爷催着定亲,于是这般说,至少柳老太爷是不会怀疑的;至于柳素晨那边,柳素晨原本就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且两个妹妹已经嫁了人,迟早该轮到自己,因此虽听到一些风声,但因总不等到顾昭,便想着万事随缘,就由着戚氏、小顾氏摆布。
    没两日,戚氏便领着柳素晨并两个丫头去了庙里。
    待戚氏走后,柳家一人便赶紧往何家赶,这人不是旁人,乃是管嬷嬷的儿子管小子。
    这管小子许久不曾跟柳檀云通风报信,但隔三差五地跟柳檀云请安,还能够得了几两银子的赏钱,于是这会子听管嬷嬷有意告诉他那样大的消息,就不敢隐瞒,赶紧奔到何家跟柳檀云通风报信。
    柳檀云瞧见杨从容家的领着管小子进来,又听管小子说戚氏如何看出那丫头有孕,又如何不动声色地领了那丫头出外看大夫。听了这些话,叫人赏了管小子,随后对着杨从容家的并管嬷嬷就有些为难,心里想着这事绝不能告诉柳孟炎,不然柳孟炎动了什么手脚,柳仲寒难免会报复到柳清风身上;倘若告诉柳老太爷,柳老太爷虽不是不顾大局的人,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年纪又大了,兴许会睁一只眼闭一眼也不一定;但倘若叫她处置,虽有些伪善,但是手上沾血的事她也不乐意做。思来想去没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就问穆嬷嬷:“嬷嬷说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穆嬷嬷如今年纪了大了些,有些耳背,听柳檀云问了两次,才听清楚她的话,略想了想,说道:“姑老夫人就快回来了,到时候少不得老夫人也要回来。”
    柳檀云接着说道:“到时候未免被人瞧出来,祖母必定要将那丫头留下庙里,不敢将她领回家来。”
    穆嬷嬷说道:“十月怀胎辛苦着呢,天天都是将命吊在阎王那边呢。”
    柳檀云想起自己上辈子生产之时被人害了去,不由地闭了闭眼,随后开口道:“且由着祖母去,十月怀胎日子长着哪,且生下来的不定是男是女。先瞧瞧老天爷如何安排吧。如此祖母又躲着人将丫头领出去,她也是明白这孩子就算是生下来,一辈子也不能姓柳。”
    穆嬷嬷点了点头,说道:“前头二老爷有了借种一说,这回子那孩子更是不明不白的。少夫人只管放宽心,只冷眼看那边如何就好,倒是犯不着为了这事心急火燎地损了自己阴德。”说着,因过两日柳檀云就要进宫,又殷殷切切地将早年自己在宫里见识的那些事说给柳檀云听,免得她犯了什么忌讳。
    柳檀云待杨从容家的走了,就问穆嬷嬷:“嬷嬷你说这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若有人要害她,又不能留下什么印子,该是用什么法子?”说着,微微偏了头,将自己临死时的人并做过的事细细想了一些。
    因这些事太过细枝末节,且上辈子身边的丫头、媳妇这辈子要么早被她打发了,要么还没遇见,许多连面孔都淡忘了,于是并不能想起来。
    穆嬷嬷只当柳檀云还惦记那丫头的事,就说道:“寻常人动那脑筋做什么?便是仵作验尸,也不过是瞧一眼,填了尸格就罢了,谁那么细心去看。”
    柳檀云忙道:“若是出身富贵人家,一旦出事,身边人就要被一一追究的呢?”
    穆嬷嬷说道:“将催产药换成安胎药,生孩子的时候将孩子往肚子里推,叫孩子出不来。这些都是法子。”
    柳檀云哦了一声,心知人老了话多,就一边缠着穆嬷嬷多说些宫里的事,一边想着那会子屋子里那样多的人,便是有人要害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孩子往她肚子里推;至于催产药,是药三分毒,她并不爱吃那些。如此,就该不是这两样了,因这般想着,就问穆嬷嬷:“倘若身边的人多,没人敢将孩子往回推,且又不爱吃药呢?就连焚烧的香,若那生产的夫人出事也要被翻出来一一查证。”
    穆嬷嬷蹙了蹙眉,一张脸缩成一团,半日说道:“小的在宫里头的时候听说过一件事,有个娘娘怀了龙子,十月怀胎的时候小心翼翼的,也没遇见什么事,太医没有不说这胎安稳的。可谁知最后关头就叫无常勾去了性命。宫里头都说是有人做法震魇了娘娘。”
    柳檀云因是再生之人,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随即肯定道:“子不语乱离乱神,怎会有这般荒唐的事?”
    穆嬷嬷笑道:“可不是么?但最后也找到了震魇娘娘的人,这也是一位娘娘。宫里人原说不信的,如今倒有一多半信了。”
    “嬷嬷也信了?”
    穆嬷嬷笑笑,说道:“这事原本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除了害了位娘娘,对小的们又没有什么损伤。只后头给那娘娘接生的嬷嬷死了一个,都说那嬷嬷是忠仆,是随着她主子去的,但小的跟那嬷嬷有些来往,心知她们主仆的情分还没到以身殉主的地步,于是就在心里疑心起这事了。后头想起来这嬷嬷跟宫里的一位太监要好,这太监在宫里没了两位娘娘后,没多大会子就升了官。”
    柳檀云听穆嬷嬷这般说,便知那死了的一对主仆外头看着关系当是极好的,内里虽有些嫌隙,但主子依旧是信赖这奴才的,不然也不会叫她帮着接生;这奴才蘀主子看着旁人,不许旁人动了手脚,正好监守自盗,趁主子不防备的时候下手。且这奴才事后也被人灭了口,又听穆嬷嬷提起太监升官的事,就问道:“难不成是这太监害的?”
    穆嬷嬷笑道:“这太监是御膳房的,这入口的东西可了不得。”
    柳檀云点了点头,笑道:“原以为多高明,原来也不过是趁其不备、里应外合。可见这世上的事看着繁难,不过是没找到头绪罢了。往日里一点一点地吃,这胎安稳的很,太医把了脉,自然也没话说。临到生孩子,这肚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可不就坏了事?”
    穆嬷嬷笑着说是,见柳檀云心有戚戚焉,就笑道:“少夫人放心,有小的蘀你看着呢,不会叫人害了你去。”
    柳檀云闻言一笑,搂着穆嬷嬷手臂说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嬷嬷这话可不能反悔。”说完,心想自己身边到底是哪一个自己自认为对她十分好,她心里却觉自己委屈了她呢?
    想着,柳檀云就忍不住在心里考量起自己身边的人来,如今她身边除了凤奴、小四几个小丫头,就是小一等年轻媳妇,还有柳思明家的、杨从容家的这些个中年婆子。想到柳思明、杨从容两个,又不由地想到兴许自己以为自己将他们领出来,是免得日后他们遭了柳孟炎、柳仲寒两人的报复,但依着两人对柳老太爷的忠心,兴许他们两个巴望着一直守候在柳老太爷身边也不一定。
    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会子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有意思的很,于是就追着穆嬷嬷问:“那太监如今还在御膳房?前几天循小郎说我做的点心跟宫里的味道渀佛,宫里的娘娘们也吃鱼面?”
    穆嬷嬷笑道:“隔了这么些日子,谁知道那太监还在不在,便是他不在了,他干儿子徒弟也在。那吃的东西,若是够精致够好吃,便是馒头宫里也有人吃。”
    柳檀云笑道:“这么说,若我生成个男儿,倒是能够进宫做御厨呢。”
    正说着话,外头的何循扬声道:“好没出息,柳爷每常说你若是男儿就能封侯拜相,这会子你又说自己去做御厨。”说着,自己打了帘子进来,瞧见柳檀云依着穆嬷嬷坐着,就笑道:“嬷嬷好。”随即对柳檀云说道:“你若是能这么着靠着母亲说会子话,我就服了你了。”
    柳檀云拉着穆嬷嬷不叫她起身给何循见礼,笑道:“我要你服我这个做什么?我倒要打听打听,是谁有那么有福气抢了我的本事去给陛下娘娘们做面条吃。若叫我打听出来,我倒要问问他姓甚名谁,我的舀手绝活怎就叫他悄没声息地偷学了?”
    柳檀云这话自是“恶人先告状”,自己先张扬开,洗脱自己跟朱师傅会一样手艺的嫌疑;若是何循恰好知道,也能叫她现在就知道那御厨的名字,先确定一下宫里的御厨是不是朱师傅。
    何循抱着手臂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道:“那可不是,想一鸣惊人的,没承想吃的都说原吃过这种东西,可不叫你心里憋了一口气?可惜我并不知道那御厨是哪个,不然他这么着‘欺负’了你,我倒是能够蘀你‘讨公道’去。”
    穆嬷嬷瞧着柳檀云、何循说笑,就笑道:“可是昨儿个少夫人送小的尝尝的鱼面?那东西小的当初只敢看一眼饱饱眼福,哪里有那福气吃到。”
    柳檀云笑道:“嬷嬷在宫里的时候宫里就有这东西?那这么说,那御厨少不得也有六七十岁了。”
    穆嬷嬷笑道:“太监都有法子传承,难道厨子就没有?自继父业的多了去了。”
    柳檀云笑道:“原来是这样,那嬷嬷跟我说说这厨子姓什么,父债子偿,自继父业,总是他们一家子偷了我的手艺,我寻他们算账去。”
    穆嬷嬷见柳檀云先追问害人难产的法子,这会子看似说笑,又追问那御厨姓甚名谁,猜到柳檀云心里有事,因一把年纪,看如今的情形多半是柳檀云给她养老送终,于是就也借着说笑答她,笑道:“他们姓卜,小的在宫里那会子,他老子叫卜翔锋,小的们说笑的时候都说这名字不吉利,偏会些五行八卦的人都说这名字极好。小的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一辈子就遇见这么一个姓卜的,因此就特特记住了这名字。”
    柳檀云点着头说道:“哪个‘卜’字?可是卜算的那个卜?百家姓里瞧见过,就没遇见过真人。这么说来,还是嬷嬷见多识广。”说着,就在心里想着当初找到那朱师傅时,陪房只说那朱师傅手艺好,家里人口简单,只有个害病的媳妇,连个儿女也没有,又说朱师傅在那小店里做了几年共。倘若朱师傅当真要隐姓埋名,怎会被她的人轻易地找到?且这么显眼的手艺,朱师傅又不知她的身份,怎会教给她?这么一推敲,柳檀云便认定了要么自己多想了,自己的死跟自己会做鱼面并朱师傅没有关系;要么,从一开始,就是有人看穿自己的心思,知道自己要找了手艺人学艺扮贤良人,于是有意引了她的人去;这么着,这有心人该是十分清楚朱师傅藏在哪里,且跟朱师傅有些牵连,能叫朱师傅放心对她倾囊相授。若一个人被赶出宫,又隐姓埋名于市井,却十分信赖某人,这某人该是十分特殊的。但要害她柳檀云的人非富即贵,这样的富贵之人便是朱师傅在宫里做御厨的时候也当是没什么来往,怎会叫朱师傅信赖他?如此可见,他们定然曾一同密谋过什么事,且多半跟宫里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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