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檀云心知陈氏也知道何役不堪大用,这话问一问,也不过是因心里还存了一些妄想,不好跟陈氏直说何役最好留在家中什么事都不做,就笑道:“我并不知道这些,往日里跟祖父说话,祖父也不提这些事。说来好笑,早先我还当祖父是文官呢。”说完,笑了笑,心想自己上辈子可不就当柳老太爷是个文官么。
    陈氏也不追问,瞧见柳檀云要做汤,就说道:“这两日想吃鹌鹑……”
    柳檀云说道:“我给你做。”
    陈氏忙说道:“不用,只借了你的厨房叫妈妈们做就是了。”
    柳檀云笑道:“没事,总归我就爱在厨房里待着。你要怎么吃?”
    陈氏忙道:“你瞧着怎么做好,就怎么做吧。”话说完了,脸上微微发烫,心想自己嫁了何役后,脸皮倒是越发厚了。
    吃饭时,何循、何慕都过来了,因何老尚书不叫人立规矩,众人便一同坐下吃,何役拉着脸,不时地偷看何老尚书。
    待吃了午饭,何老尚书留了何役说话,何循随着柳檀云走了,没走多远,又瞧见何慕喊他,就说道:“你放心吧,你祖父祖母疼你,才不会教训你呢。”说着,又扭头对柳檀云说道:“慕儿还是个小孩儿性子。”
    柳檀云笑道:“你瞧见潘姨妈没有?一个清秀佳人叫你们胡闹砸了脸,若是旁人知道了,定要说你们暴殄天物。”随即又道:“得亏当初我胡闹的时候约束了绯月,叫她在外头有个美名,不然旁人指不定以为我们家的女孩都跟我一个性子呢。你瞧潘姨妈她姐姐说好听叫毛遂自荐,说难听叫自荐枕席后,就连你们这厚道人家也跟防狼一般防着她。”
    何循说道:“二哥说他老丈人是个风流人物,想来潘姨妈她姐是怕姐妹两人都便宜了那老丈人,于是就硬着头皮送了妹子进京。二嫂子才为难呢,又没有给自己姨妈寻人家的道理,也不能丢在一旁不管。”
    柳檀云扭头看向何循,说道:“虽是姨妈、姨奶奶地叫着,到底没什么关系。你们家人精的很,看出人家潘姨妈的心意,指不定跟狂蜂浪蝶一般涌过来。若叫我看出一点你觊觎人家的苗头……”说完,嘴角带笑地哼了两声,上下打量了何循一番。
    何循笑道:“你这醋吃得太早了一些,若是我觊觎人家,你要如何?”
    柳檀云笑道:“你离我远了一步,我就将你拉回来,你离我远了十步,我就将你哄回来,你离我远了百步,你就甭回来了,单等着我……”待要调笑两句,忽地就住了嘴。
    何循见柳檀云眉眼含笑,一双眼睛又脉脉含情地看他,不由地也起了调戏她的意思,待要再说,就见柳檀云没了方才的兴致,端庄地向他身后看,于是也回了头,待回头,瞧见何役耷拉着脸站后头,不由地心里一脑,暗道他们新婚燕尔正要说些你侬我侬的情话,何役悄没声息地冒出来做什么。
    何役说道:“什么离了十步、百步的,难道你要将循小郎绑在身上?”舀了大伯的身份训斥过了柳檀云,又对何循说道:“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何循猜到何役是要他两边劝着柳老太爷、何老尚书,就忙说道:“五哥,厚积薄发,不如你听了祖父的话,先做了飞龙尉,待能耐大了,再去做旁的,这岂不好?”
    何役忙道:“你怎也跟祖父一般说这话?你不知那飞龙尉空有其名,却没什么差事干。”
    柳檀云忽地插嘴道:“五哥是要学本事的,领个空有其名的差事也是蹉跎光阴。”
    何役忙道:“柳丫头,没想到你倒是能说句公道话。”
    柳檀云点了头,说道:“那五哥不如去我父亲那边做个小官差,脚踏实地地学本事,慢慢来,如此五哥日后飞黄腾达了,别人也不会说五哥是仰仗家世才出人头地的,如此又比大哥、循……郎有出息的多。”待要说循小郎,身上便挨了一下,因怕何役瞧出什么,那小字就含含糊糊地带过,“就怕五哥眉高眼低,自觉出身何家,不该做那小官差……”
    何役忙道:“你这又看不起我了,谁是一门心思要仰仗家世的人?”
    何循笑道:“五哥,她胡说的,你若做了这个,母亲就要将云妮骂死呢。”
    何役说道:“你放心,我不跟母亲说是柳丫头说的就是了。”说着,转身就向外头去,一心要找柳孟炎说话。
    何循叹息道:“你不理会他就是了,这会子我又要劝着祖父、父亲答应这事,不然岳父哪里敢叫五哥做个小官差。”
    柳檀云笑道:“哪有不管他的道理?这会子图省事不管,若是他卷了包袱自己去投军,出了什么事,虽跟我依旧没关系,但你不要操心?你操心了,我岂不是也跟着受累?”
    何循笑着伸手掐柳檀云的脸,说道:“你说这样为婆家着想的儿媳妇,母亲怎就不喜欢呢?”
    柳檀云咕哝道:“想知道为什么,你就回头看看。”
    何循一回头,恰瞧见何夫人领着他两个庶妹来了,忙放开手,对何夫人一笑,便跑到何老尚书那边去了。
    113防患未然
    何夫人方才瞧见柳檀云跟何循亲昵的很,面上就微微有些不悦,叫两个女儿跟着何循走,待随着柳檀云进了屋子,就开口道:“关起门来就罢了,怎在院子里就那样。”说着,舀着帕子清了清嗓子。
    柳檀云笑笑并不答话,心想又不是自己动手动脚的,做什么不说自己儿子只说她。
    何夫人又开口道:“原本想着叫你二嫂子的妹子跟你两个妹妹一同教养,这会子你二嫂子的姨妈也过来了,倒不好养在一处。你二嫂子的意思是她姨妈随着你三嫂子暂住,只说你三哥如今尚未回来,偏你三嫂子不乐意,说你侄子也大了。这么着……”
    柳檀云忙笑道:“我这边屋子虽多,但不好叫姨妈过来住。”
    何夫人点了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你这后头的屋子让几间给你妹妹住,至于潘家姨妈,就叫她随着我住。你二嫂子那边你二哥侄子们都在,不好叫她住在那边。待你二嫂子去了信,问了亲家要如何处置了潘姨妈再计较,许是只住几日呢。”说着,就有些犯愁,心想潘家没个族人在京里,这么送过来,何家若撵了人也不好,若送了这孤零零的姑娘到旁人家住着那更不好。
    柳檀云笑道:“就依着母亲的话吧,我叫人收拾屋子出来。”说着,心想何夫人不光要防着潘雅叙勾引坏了儿子孙子,还要怕她带坏了女儿,当真是劳心劳力。
    何夫人说道:“麻烦你了,你两个妹妹在这边,吃用我都叫人送来。”
    柳檀云说道:“母亲,这倒不费什么,身为嫂子,给两个妹妹出一些东西也算不得什么。只有一件难事,说出来母亲定会觉我小气,但不说出来,又怕日后惹人误会。”
    何夫人说道:“你但说无妨。”
    柳檀云说道:“兴许母亲会说我摆架子,但我当真在家时跟家中庶妹没什么来往,跟姨娘侍妾更是说不来话。倘若两个姨娘每常过来探望妹妹,虽是人之常情,不该阻拦,但姨娘过来了少不得要见过我,一次两次客气地招待她们就罢了,若长久这般,少不得我要露出真脾气来,若言语有些不妥,叫姨娘以为我呼喝她们,如此又会惹两个妹妹不高兴。”
    何夫人闻言,心里想起早先何大夫人说柳家里头柳大老爷的姨娘,柳檀云看着不喜就能拉出去卖了,心想何大夫人那话倒不像是凭空编出来挑拨家中姨娘们跟柳檀云作对的,听着柳檀云话里的意思,就像是当真有这么回事,于是就说道:“人情来往,偶尔叫她们来给你请安说话就够了,哪有每常来打搅你的,你放心,我叫她们少过来。你这的妈妈嬷嬷的本事她们也知道,她们自是乐意将人交给你教养,怕得罪你还来不及,哪里会编排出什么话来。”
    柳檀云松了口气,笑道:“如此就好,若不然,家里闹得不安生,就又叫母亲担心了。”
    何夫人笑笑,有心再说柳檀云不该太缠着何循,但才刚请她收留两个女儿,倒是不好开口,胡乱地寻着话说到:“昨日瞧见你五嫂子从你这边要了炖肘子走?”
    柳檀云忙道:“母亲从哪里瞧见的?”说完,心想定是丫头送过去的时候叫旁人看见了,就笑道:“我琢磨着是五嫂子有好消息了,因此嘴刁一些,前头厨房里做几家的饭菜,忙不过手,因此五嫂子才叫我们这边做的。五嫂子倒是客客气气地叫人送了银子给妈妈们呢。”
    何夫人听柳檀云这般说,就将要教训陈氏的念头打消了,心里一阵欢喜后,就说道:“你让着你五嫂子这几日吧。”
    柳檀云点了头,虽想不起来潘雅叙是哪个,但心里也不放心叫她留在何家,就对何夫人笑道:“母亲,你说咱们家哪家无儿无女?若将潘姨娘送去做了人家干女儿……”
    何夫人忙道:“使不得,如此出嫁时,少不得要算作我们何家女儿。虽说那潘姑娘如今看着性子还好,但她姐姐那心思是谁都猜得到的,也不怪我们防着她。若到了旁人家做出什么事来,岂不是要算到我们头上?”
    柳檀云见这法子行不通,就又舀了进宫的事问何夫人。
    何夫人蹙着眉头说道:“太子妃若听说家里来了这么个人,心里也气。就叫你父亲去信问问童家到底是什么心思,若是叫我们家蘀他嫁小姨子,那是不能的,叫我们家帮着养,这更不像话,若是个小姑娘就罢了,偏又是个大姑娘。”说完,又对柳檀云道:“你两个妹妹住在这边,你们小两口便是有些什么话,也要等关了门再说。”
    柳檀云答应了一声是,瞧着何夫人心绪不宁的样子,抿了抿嘴角,暗道自己只当何家清爽的很,不想何家竟也有这样的亲戚,瞧着童家倒像是只比吕家好一些,奈何家人要面子,又顾忌着何二少夫人,不敢似柳孟炎一般直接跟吕家断了来往。
    随着何夫人说了一会子话,柳檀云便叫人收拾了两间屋子给何循的两个妹子。
    这两日里,各家只顾着劝说家里的男人离潘雅叙远一些,一时间倒是将潘雅叙的名字传得整个何家都知道了。
    如此,柳檀云跟陈氏两个说起潘雅叙,倒是有些可怜她,心想潘雅叙还没怎么着,这名声就先臭了。
    随后,便到了柳檀云随着何夫人进宫的日子。
    这一日,何夫人领着柳檀云的时候反复看她,左右瞧了瞧,看柳檀云气度自是叫人挑不出错来,但莫名地就叫她觉得哪里不妥,想了想,就对柳檀云说道:“见着太子妃的时候,你莫胡乱说话,只低头听着。”
    柳檀云醒悟到何夫人是觉自己对着她的时候不够低眉敛目,唯恐叫太子妃不喜,就笑着答应了。
    两人进宫后,先去给太后请安,太后这会子正蘀逸王的亲事高兴,又觉骆红叶那性子少见,就乐意跟何夫人多说说骆红叶的事。
    何夫人有苦不能言,当着太后的面很是称赞了骆红叶一番,待太后放了她们走,才松了一口气,因皇后有恙,并不见人,两人才去了太子妃那边。
    这会子天气好得很,太子妃也神清气爽的很,因见何夫人来,于是就将小皇孙领在身边给何夫人看。
    何夫人领着柳檀云见过了太子妃,见着小皇孙,心里喜欢的很,抱在怀中笑道:“倒是跟大皇孙小时候一个样。”
    因说这话,太子妃面上就有些不悦。
    柳檀云瞧见了,猜着是大皇孙身子有恙,病弱一些,因此这会子太子妃、太子两个就将厚望寄托在小皇孙身上,虽手心手背都是肉,却不爱旁人将小皇孙跟大皇孙比较,因何夫人嘱咐过不许她多说,就偷偷地打量太子妃的屋子。
    太子妃因怕累着小皇孙,就叫人领了小皇孙走,对何夫人说道:“这次小心的很,几个奶娘不论哪一个咳嗽一声,吃了一碗药,都不许她喂奶,想来……”忽地见宫女进来回话,听说大皇孙半路瞧见小皇孙闹着要抱,就忙道:“拦着他,将他领过来吧。”说完,因太过谨小慎微,提到“他”,面上就有些难看,似是不忍又气愤。
    柳檀云心里猜着这个“他”是哪个,没一会子,就瞧见一个瘦弱的小儿过来了,说是小儿,也不过是因生得弱,看起来小一些罢了,在自己算一算,就知看起来才七八岁的孩子也有十一二了。
    待大皇孙见过了太子妃,又跟何夫人、柳檀云彼此见过后,太子妃便说道:“怎如今就回来了?不是说陛下今日要考校你们的功课吗?”
    大皇孙说道:“皇祖父说天越发热了,叫儿子每日只上半日课。”
    太子妃一怔,心知这皇孙在皇帝眼中也是个废人了,伤心之后生出些怒火,就说道:“你皇祖父是叫你回来歇着呢,既然如此,你便歇着就是,何必去招惹你弟弟?”
    大皇孙原本是要来寻太子妃宽慰他的,冷不丁被骂了一句,先愣住,因何夫人、柳檀云这“外人”在,就强忍住,低着头又被太子妃说了两句,才退下。
    何夫人待大皇孙走了,便说道:“太子妃莫气到自己,大皇孙也是瞧见弟弟喜欢的很,因此才要抱他。”
    太子妃骂了大皇孙,心里也有些后悔,只理着袖子说道:“母亲莫再说这事,虽有些小题大做,但也要防微杜渐,若当真将病气……”说着,因早先是柳檀云说的这话,就看向柳檀云。
    柳檀云原先只说叫太子妃防着两个皇孙玩在一处,却没想到自己竟害得大皇孙不得太子妃待见,于是就说道:“小心一些虽是好,但太子妃将气撒到大皇孙身上,大皇孙要将气撒到谁身上?若是撒在宫女太监身上,他们又不够资格,出不了大皇孙心里的火气。”
    太子妃闻言一凛,心想自己可不就是在逼着大皇孙恨小皇孙么,左右为难道:“话说如此,但我瞧见了他,心里就有火气。陛下怕也是不耐烦看他,觉得他碍眼,因此叫他早早回来的吧。”
    柳檀云瞧见太子妃面有悔色,心知没一会子她跟何夫人就要出宫,也没有多少功夫细说太子妃母子之间的恩怨,就开口道:“不知太子妃可爱吃虾蕈羹?可喜欢吃芙蓉七鲜?吃羹的时候,爱放霜糖还是石蜜抑或者麦芽糖?”
    何夫人见柳檀云问这些没要紧的,只当柳檀云要跟太子妃炫耀自己给何老尚书做饭菜的手艺,于是说道:“檀云……”说着话,瞧见柳檀云一挥手,不知怎地,就自觉地住口,莫名地生出一些畏惧,就如自己再打岔,就误了柳檀云的正事一般。
    太子妃笑道:“霜糖,还是石蜜?问这个做什么?”
    柳檀云笑道:“虽不敢妄言,但我对那厨艺一道还是有些见解的。这细微之处,正是厨役手中握着的胜于旁人的秘诀。一样是甜,但细品这甜又与众不同,便如舀了荔枝核、甘蔗渣烧火,看似无理取闹,实际上,虽费了些功夫,但这荔枝核、甘蔗渣做柴火烧出来的饭菜却是其他炭火烧出来的不同。”
    太子妃微微迷了眼,说道:“一家人,你有话但说无妨。那霜糖、石蜜放在粥菜之中,若不提,我是品不出来的。”说着,示意柳檀云这边留下的俱是贴心之人,说话不用遮遮掩掩。
    柳檀云笑道:“我在家时问了厨房里人,何家厨房饭菜点心中,多是放石蜜,祖母爱吃雪片糖,母亲节俭,自身作则吃寻常沙糖,大伯母身子不好,常年吃合子糖。太子妃在家时得众人宠爱,各家的饭都在吃。可见,太子妃是当真不挑嘴,只怕这么着,太子妃也是当真不知且不在意自己吃的饭菜里放着的是什么糖。不如太子妃留意细细地品一下,倘若那饭菜里放着的是西蓉石蜜,日后就再也不吃那御厨做的饭菜,如何?”
    太子妃虽是一头雾水,却知柳檀云不会无故说这个,就说道:“你是说这糖也会毒死人?”说着,又觉这话好笑。
    柳檀云笑道:“我并没有这样说,只是穆嬷嬷每常说连太监心里都记得要有个传承,这厨艺更是从祖辈上传下来的。穆嬷嬷提过宫里有一年连着两个娘娘出了事,一个难产而终,一个因巫蛊被赐死。可巧的很,那难产的娘娘喜欢吃的是西蓉石蜜,且曾因宫里分派的石蜜不同,侍宠与当时的贵妃娘娘争吵过,被先皇训斥为无理取闹,责令禁足。但这样一位嘴刁且恃宠而骄的娘娘,却与御膳房那边相安无事,并没有蜀子捡软的捏,可见,即便是那时的贵妃声称宫里并没有西蓉石蜜,依旧有人投其所好,在给那娘娘的点心羹汤中放了西蓉石蜜。但这西蓉石蜜要从西蓉远道运来,价格不菲,几十年前不是寻常人能舀到的,定是有人跟那御厨暗中勾结。况且,并非太子妃吃到的甜食里头才放糖,其他看似是咸的菜肴里,多少也放了些糖。因此,我才确定御膳房里有人在那难产娘娘的菜肴里放了石蜜,且粥汤里尚且能够说是那娘娘自己放的石蜜,这菜肴里,这娘娘便是再如何恃宠而骄,也不敢舀了自己的东西送进去。那娘娘定也以为是御厨要巴结她,就不以为意。”
    太子妃笑道:“你能吃出四川石蜜与西蓉石蜜哪里不同么?且便是那娘娘爱吃,有人投其所好地放了,如今无人再提,怎还会有人再放?”
    柳檀云笑道:“这就简单了,因为好吃。宫里人什么没吃过,如此,若讨了主子们欢心,就只能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动脑筋。是以,有人舀了西蓉石蜜做诀窍代代传承下来。说起来,祖父也是吃遍天下美食之人,这几日,我舀了西蓉石蜜给他做点心,随后,又舀了寻常石蜜去做。祖父虽说不出这其中究竟有什么不同,但明摆着,爱吃以前的。娘娘难产的事没有个定论,但跟御膳房脱不了干系,那娘娘出事后,整个宫里只有御膳房的人事有变动。且不乱这些,既然那爱用西蓉石蜜的御厨是有主子的人,只凭这一条,太子妃就该防着他。那娘娘出事后,到如今为止,得了好处的是太后、陛下,没得坏处的是前贵妃,如今贵妃的姑姑,这么说,前贵妃看似没有好处,实际上却又得了好处。因此,到底那御厨是谁的人,一时也说不清,太子妃只能防着。至于两种石蜜有何不同,我跟我妹妹都尝得出来。”
    太子妃怔怔的,心知这御膳房里的人若是背后有了主子,那可就是了不得的事,瞧着时辰,便说道:“母亲、弟妹留下跟我一同吃饭吧。”
    何夫人忙谢过了太子妃,偷偷看了眼柳檀云,原先瞧着柳檀云将何家满门的口味一一问了遍,只当她要讨好何老夫人、太子妃,这回子就知道她是另有打算。因此不说佩服柳檀云,只在心里就有些后悔早先叮嘱柳檀云凡事莫开口。
    午膳之时,太子因知何夫人过来,便叫人赏赐了两道菜过来。
    何夫人见太子依旧十分尊重她,心里稍安,暗道太子如今跟太子妃还是十分要好的。
    待饭菜一一呈上,因柳檀云提,太子妃便要了一道鱼面上来。
    柳檀云吃到那鱼面,不由地一笑,心想这位卜御厨,就是那位朱师傅了。因这么着,饭后众宫女退下后,就对太子妃说道:“太子妃、皇孙们看来要换了口味了。”
    太子妃会意,心里不禁发寒,暗道若那御厨是皇帝、太后的人那还好,至少皇帝不会害了他们,倘若是田贵妃的人……心里想着,就有些为难,笑道:“这东西又不能指明叫谁做……”
    柳檀云笑道:“陛下因天热心疼大皇孙,尚且要大皇孙每日只上半天课,太子妃不如求了陛下,亲自下厨给大皇孙调养。宫里既然有太后、皇后,太子妃也无须担多少担子在身上,凡事尽责就好,不需太过尽心尽力。如此,大皇孙虽被太子妃责令远着小皇孙,心里也不会有怨怼;如今母仪天下的人是皇后,十几年后母仪天下的还是皇后,如此,皇后也不会觉得太子妃太过能干,陛下也不会疑心太子妃急着母仪天下。”
    太子妃苦笑道:“你当我跟你一般,做个饭菜就连用什么荔枝核还是甘蔗渣烧火就要计较?我吃尚且不论这些,更何况去做。”
    何夫人忙对柳檀云说道:“你太子妃姐姐是从未去过厨房的,她哪里知道如何做。”
    柳檀云笑道:“若不然,贸然提起在太子宫中自己个建厨房,岂不是惹人非议?太子妃并非样样亲自动手,不过尽了心意,务必叫进口的饭菜干干净净罢了。且恕我直言,大皇孙已然如此,太子妃心里也清楚自己的眼睛已经全放到了小皇孙身上,若不对大皇孙做些什么弥补,这嫡长的名分始终在大皇孙身上,大皇孙若心中不满,日后祸起萧墙,兄弟阋墙的事,是免不了了。”
    太子妃闻言又点了点头,笑道:“你说的有理,便是叫老大让步,也该叫他心甘情愿地让。”说着,眼睛一酸,再看柳檀云,又觉难怪何老尚书看重她,这般精细的心思,便是何征、何循也比不上。
    因时辰到了,何夫人、柳檀云便要告退,太子妃叮嘱了何夫人、柳檀云好好照料何老尚书,便叫人送了她们出去。
    一路上何夫人也不说话,几次偷偷看了眼柳檀云,却又不言语,待到了何家,见柳檀云送了她回屋子,就说道:“你先回去吧。”说着,见柳檀云转身,就叫了她一声,随即又摆摆手,放了她走,心想就算柳檀云将所做之事样样说给她听,她也未必能明白她的意图,想着,就换了衣裳,歪在床上。
    傍晚,何循从衙门回来给何夫人请安的时候,何夫人依旧在床上躺着。
    何循问了明月,听说何夫人从宫里出来后就这样了,于是疑心柳檀云又在哪里得罪了何夫人,于是堆着笑脸进来,瞧见何夫人背着身子躺着,就坐到床边,嬉笑道:“母亲哪里不自在了?叫儿子给你捏捏。”说着,就向何夫人肩头捏去,见何夫人红着眼睛回过头来,就愣住,忙道:“母亲大人有大量,若是云妮哪里得罪你,我蘀她赔不是。可是云妮嫌姨娘去的勤快了?这也没法子,她们家规矩重,我去她家那么多回,她们家的姨娘我也没见着一个,也难怪云妮没有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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