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一点左右,南安交火的程度总算弱了下来,粤军主攻的两个营全部退到郊外休整。二营总算又建立了一个通讯点,把早上作战的损失做了详细汇报,也派出侦察兵将敌军几个主要据点描绘出来,送回团部提供参考。
    许海英根据前线部队送回的战报,在地图上做了修正,这才发现南安县从城内到城外已经布置了好几圈防御线,无论粤军从哪个角度进攻,都会同时面临两个以上的火力点阻击。就算突破了第一层,敌军还能很快转移到第二道防线继续作战。
    “当年韩信垓下围困项羽用的十面埋伏之阵,看来今日让咱们遇上了。”看完重新标注的地图之后,李文时长叹了一声。
    “老李,你太抬举闽军了,其实外围这些阵地都不足为虑,只要我们集中轻机枪、迫击炮,选一个稍微合适的时间猛攻,足以突破这些阵地。但是让我感到担忧的却是这里。”许海英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南安县城中央的一条河流上指了指。
    “东溪!”李文时脱口而出。
    东溪是晋江一条支流,贯穿整个南安县,将县城一分为二。从地图上来看,东溪最短的河面局面都有一百多米,想必闽军早已经收集了所有船只,不留给粤军使用的机会。就算粤军硬着头皮打进城内,闽军只要及时退守东溪对岸,烧掉所有船只,用大炮、重机枪设置岸头据点,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文时无奈的摇了摇头,为难的说道:“这下真的难了。试想一下,咱们在这里硬碰硬的损失,只怕未必比走海边轻松。闽军这是摆明是堵死内陆的路线,一定让我们走海边,实在太狠了!”
    许海英咬着牙说道:“一早上兄弟们损失惨重,这口气我可咽不下!”
    ——————————
    刘永浩从通讯室走出来,迎面遇到莫擎宇。
    “司令,八团在南安县遇阻,敌军把整个南安县都修成一座堡垒了。”他沉着脸色说道。
    “拿的下来吗?”莫擎宇直接问道。
    “怕是很难,南安县有堑壕、有碉堡还有炮兵,八团前进的太急,标配的迫击炮都丢在同安这边,不好说呀。”刘永浩微微皱了皱眉头。
    莫擎宇从刘永浩手里接过电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许海英的汇报,对李厚基的泉州防线很快就有了了解。他走回到参谋室,对着地图研究了一阵。
    刘永浩跟在后面说道:“司令,闽军既然能在南安县布置这么严密的防御,洛江县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眼下不管我们是突破南安,还是走石狮、丰泽、鲤城再到洛江,都不会有好果子吃。要不然我们还是采取迂回作战,取道安溪,走永春县,再转到永泰县,直接偷袭福州北面,让李厚基的计划彻底泡汤。”
    莫擎宇顺着刘永浩所说的路线在地图上一一看过去,这条路线完全违背了之前走沿海城镇快速进攻福州的策略,虽然避开了李厚基精兵坚壁的防御,可迂回的路线足足延长了两倍。他虽然不是福建人,不过也听福建籍士兵描述过,过安溪一路向东到处都是山野地形,不仅容易迷路,也很可能遭到埋伏。
    他摇了摇头,果断的说道:“路途太长,时间太短,而且我们外省人又不熟悉地形,也不知道李厚基会不会快速反应在咱们进军途中设下埋伏。风险太大。”
    刘永浩又说道:“要不然,只能再请海军前来支援,哪怕牵制一下敌人的舰队也好,否则这一路我们损失会很大,就算熬到福州城下也没力气再打了。”
    莫擎宇没有说话,凝神盯着地图,仿佛要从地图上找到一条出路。对他来说,请海军出面并不是难事,为了战争的胜利牺牲一些个人感情那是值得的,不过做为福建战区最高指挥官,他还要把握作战的代价。一旦爆发海战,成本消耗会直线攀升,一枚海军炮弹的价格足以敌得过一个步兵连的基数弹药。再者广东海军现在完全没有主力舰,弄不好还会铩羽而归,到时候不仅维修的经费又是一笔负担,广东海军力量还会大损。
    不到万不得以之时,这种以本伤人的决定还是要慎重!
    他在心里暗忖着:看来李厚基果然还是有点本事!不过一定有其他办法打破这个防线。
    刘永浩看着莫擎宇的脸色,知道这位司令不会轻易放弃现阶段行动,他只好也跟着开始寻思对策,决不能让大军困泉州。
    “李厚基既然想借助海军火炮的威力消耗我们,那我们就开动脑筋想一想,如何才能躲开海军火炮!”莫擎宇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大炮是重火力杀伤,破坏力极大,杀伤范围极广,不好躲啊!”刘永浩说道。
    “一般在冲锋时遇到重火力,士兵会怎么办?”莫擎宇脑海里灵光一闪。
    “分散,卧倒,快速突进,皆可能降低炮弹杀伤。”刘永浩不明白莫擎宇怎么会突然这么问,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回答道。
    “李厚基故意在石狮、丰泽、鲤城三县不设防,引诱我们走这条路去受海军炮弹狂轰滥炸。那我们索性就如他所愿,好好利用这个机会,让李厚基知道他的防线到底是不是天衣无缝。”莫擎宇嘴角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按耐不住得意的说道。
    刘永浩眨了眨眼睛,一时反应不过来,司令难道要硬碰硬?
    不等刘永浩开口询问缘故,莫擎宇已经当机立断的说道:“去把何应钦叫来。”
    一听到召唤何应钦,刘永浩这时才在冥冥之中反应过来,原来司令是要命令特别任务连来执行行动。
    这一日凌晨,何应钦接到命令和任务计划,再次亲自带领特别任务连出发。
    不过这次情况特殊,参与行动的特种部队并非是挑选个别精锐,而是整支特别任务连一百八十三名士兵全体集合出发。他们将携带三挺轻机枪、一挺迫击炮和一系列爆破设备,全部穿着伪装战斗服,趁夜向石狮发动快速突进。
    何应钦的任务是带领这支特别连队急行军,穿过石狮、丰泽,然后转道北上直接迂回到南安县后方,打一场出其不意的敌后奇袭战。
    莫擎宇的突发奇想就是从士兵躲避炮弹的原理之中诞生出来,利用小股部队挺进,快速的穿过敌人薄弱防守的石狮县、丰泽线,这两个县城正位于南安县东南部,一旦成功突入,再不声不响的绕道北上,直接就能出现在南安县敌人的后方。
    当然李厚基绝不会傻到让敌人渗入后方而毫无准备,石狮、丰泽等县城虽然没有重兵把守,但侦察兵、眼线、细作必然不计其数,只要发现粤军进犯,消息很快就能传遍整个闽军,随后做出相对应的战术调整。如果是粤军主力进攻,海军炮舰锁定坐标之后立刻给与迎头痛击;如果是小股粤军小分队执行其他任务,各地防御据点则会派人埋伏阻击。
    因此要想顺利执行这次渗透敌后的任务,普通连队必然是有难度,必须把精锐中的精锐毫无保留的投入进行。特别任务连组建已经快有两年多的时间,这支部队与常规部队最大的不同,那就是接受了吴绍霆亲自拟定的特种训练,并且不会像常规部队进行新兵期三个月训练之后,每天只剩下跑操锻炼,而是在一年十二个月里会保持十个月以上的持续训练,时刻都保持在作战状态。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23章,打下一半
    莫擎宇对特别任务连很有信心,或者说这是他唯一的信心。只要何应钦能带领他们穿过石狮、丰泽两县,哪怕路上被敌人侦察兵发现,要么及时灭口,要么以更快的速度抢先突破,照样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众所周知,也只有特别任务连的士兵才能有这样的反应能力。
    何应钦开始行动后,只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就顺利穿过石狮,抵达丰泽县境内。全连士兵负重夜行,短短六、七个钟头的时间,已经完成了二十一公里的长途行动,这已经打破中国军队徒步行军速度的极限。到次日天亮之时,他下令全军休整片刻,之后为了避开闽军的视线,放弃了丰泽县城城区路线,改走山林的荒郊野地。
    从黑夜到白天,这支部队效率十分惊人,又一次创造了特种部队的历史记录。
    到了下午五点钟,期间合起来的休息时间不超过四十分钟,何应钦总算成功穿越两县,沿着晋江流域溯流而上,潜入了南安县大后方。而在这个过程中,埋伏在石狮、丰泽县的闽军侦察兵竟然无一人察觉异样。
    傍晚,夕阳西斜,天色渐渐向夜幕沉去。
    在南安县正面的粤军第八团全军做好准备,等待着特种部队从后方发来联合进攻的信号。许海英这次把自己的精锐第一营都压了上去,所有重火力毫无保留的准备在第一线,不仅仅是他要一鼓作气拿下南安,从司令部传来的命令也要求他一夜克城,要不然怎么对得起特别任务连首次全连投入行动。
    大战爆发之前,南安县出奇的安静,真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亏得许海英年轻人依然能沉得住气,一直等到接近七点三刻的时候,总算听到西边远方传来一声遥远的炸鸣声,一颗信号弹冉冉升起,再还没有完全入黑的天空中不断闪烁。不等他下令进攻,紧接着南安县传来激烈的枪声、炮声,其中还夹杂着接二连三的爆炸声。
    “他们行动了,传令下去,一营、三营给我进攻,狠狠的打!”他激动的大喊了道。
    几分钟后,冲锋号吹响了,早就按耐不住的粤军士兵再次向南安县发动冲击,很快整个战斗就从准备阶段直接进入白热化。本以为这次正面进攻仍然会遭到一阵顽抗,不过当一营冲到城关下面时,却发现敌人连一挺重机枪都没响起来,马上抓准时机抢占上去。
    驻守在南安县的闽军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后院失火,而且这“失火”的程度还不一般。大后方的团部司令部被莫名其妙安放了炸弹,指挥所一下子掀翻了顶。几个隐藏极深的火力点也让狙击手瞬间打掉。提供正面防御的碉堡、战壕,还没反应过来就让人塞进了十几颗手雷,整个固若金汤的南安县要塞转眼间变成了瞎子、瘸子外加中风瘫痪。
    城关阵地迅速失守,闽军不得不向东溪北岸撤退,然而部队刚刚来到东溪岸边时,河流对岸本来用于掩护撤退的据点,忽然之间竟然向自己人开火。重机枪倾扫之下,猝不及防的闽军士兵如同二月春风扫落叶一般大片大片栽倒在地上。
    南岸士兵呆住了,他们压根都不知道大后方竟然也失守。如今前有重机枪阻击,后有大敌追击,几个营的士兵顿时慌了神,彻底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抢占城关的粤军士兵步步逼近,枪声、炮声、爆炸声还有喊杀声如同汹涌波涛般扑来,就在这样危急的关头,忽然东溪北岸的枪声停止下来。困在南岸的士兵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由分说的抢船渡河。
    原来北岸据点只是粤军小股特种部队士兵临时攻占,尽可能给敌人造成假象和混乱,一梭子子弹打完之后,北岸敌军赶来支援,不得不赶紧撤退。不过不管怎么说,短短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已经让他们大赚特赚一番。
    粤军第八团一营很快攻到东溪南岸,一部分还没有来得及上船的闽军顿时沦为俘虏。
    一营没有只顾着抓俘虏,同时还在南岸岸头布置轻机枪,甚至还把缴获的重机枪直接搬了过来,火力全开的向河中间扫射。那些渡到一半的闽军士兵苦不堪言,背对着南岸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活生生的成了肉靶子。
    北岸闽军炮兵迫不得已下令开炮,连同南岸还没撤退的自己人一起轰炸。
    一轮炮火轰炸下来,粤军和闽军都被压的够呛,一下子还打断了一营趁势渡河的行动。
    战斗一直进行到深夜,粤军仍然被困在南岸,并非没有勇气冒着北岸的炮火和重机枪强攻,而是南岸这边实在是找不到多余的船只。好不容易缴获的三、五条小船在刚才的炮击下全部葬身鱼腹。在这样高强度火力反制下,总不能让士兵游泳渡河,真要如此十个人里能过去五个已经算是老天保佑。
    凌晨三点钟,许海英亲自从团部骑着战马来到前线,三营正在城内负责警戒和清理工作,他直接来到三营临时营部,询问清楚这里的战况。
    “什么,一营还没有打到对岸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师部特别任务连全员出动,为了咱们制造这么好的机会,一个个都是饭桶吗?”听完三营长的汇报,许海英勃然大怒。他还以为明天早上之前自己可以把团部挪到县城里来,可先前一战仅仅只占领了一半县城,另外一半仍然在敌人手里。
    “团座,不是兄弟们不卖命,对岸有炮火还有重机枪,咱们这边连船都没有,实在是过不了河啊。”三营长苦苦的说道。
    “没船,你们不会抱着木头游过去?北岸师部的特别连还在等着咱们,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天亮之前必须给我打过去。”许海英厉声的训斥道。
    三营长一脸无可奈何,想要再争辩可是团座大人正在气头上,只怕越争辩越没好下场。他只能闭着嘴巴,暗暗的叹息不止。
    卷四:欧战之崛起 第524章,松坡对百里
    南安县战事的僵局并没有持续多久,两天之后北岸的闽军被迫撤离。
    粤军特别任务连一直活跃在敌人后方,在第一次接应作战失败之后,稍微撤退到西北方向的山林进行休整,紧接着又在当天晚上发动了第二轮突袭。这次何应钦下令兵分两路,一路潜行到闽军炮兵阵地,尽可能的破坏大炮和捣毁弹药储备,另外一路更为大胆,换上闽军军服直接杀向闽军司令部。
    闽军司令部早先遭到炸弹袭击,炸毁的地方还来得及修复,紧接着又让粤军突入。连续两次折腾,彻底失去了指挥能力。
    再加上炮兵阵地的损失,南安县北岸的防御能力大打折扣,第九团不得不上报洛江前敌司令部,请求援军。
    洛江前敌司令部由第一师兼任,经过参谋处认真分析,南安县是守不住了。谁也不曾料到粤军还有这样一支神秘莫测、能力超凡的部队,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大后方进行破坏,而闽军士兵无一人能奈何。
    参谋处最后决定,与其让第九团的残部死守残局,还不如及时保留生力军,在泉州城区布置新的防线。反正南安县的失陷只能为粤军行军赢的便利,不会遭到福州舰队的炮击,但终归是要在泉州城区和城区东北的洛江县展开决战,到时候水陆并进,一定能重创粤军。
    几个小时之后,洛江的命令传到南安县,命令第九团与剩余炮兵赶紧撤回。
    南安县作战前后历经五天六夜的时间,粤军终于啃下了这块硬骨头。
    九月七日,即南安作战结束的第二天,福州护军府和上海情报站同时接到北洋援军的最新消息。新编第八师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上海,与援闽沪军进行会合,曹锟刚刚落脚上海不久就忙着营造势在必行的气势,派吴佩孚带领一支先遣军官观察团马不停蹄的南下浙江,一边视察温州的司令部选址,一边分析福建战局的形式、搜集可用情报。
    当这个消息传到广州,又转发到福州战区司令部,整个福建的气氛显得更加紧张。
    不论是身在其内的人,抑或是身在其外的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推测福建将成为南北决战的主战场。但是真正有军事卓见的人却没有那么快下定论,岂不说自古以来没有南克北的先例,福建这个南方海省也绝没有一战论成败的战略价值。
    就在这同一天,北京地安门东大街外一所别致的公寓楼里,蔡锷正饶有兴致的喝着午茶。这座公寓楼并不是他的寓所,而是隶属于陆海空大元帅府的别业,隔着一条街对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铁狮子胡同,再往远一点去还能看到位于北海的国府大院墙。
    在北京闲居这几年,蔡锷除了去八大胡同喝花酒之外,也少有其他娱乐活动,实在闲其无聊时就到铁狮子胡同这边走动,与一些军政界宿老碰碰面,斗耍蛐蛐,议论鸟语,生活颇有惬意自在的一面。当然,在这些社交活动之中,他会默默的记下每一个人的话,总能从这些不经意的话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不过今天只有他一个人坐在二楼靠窗的地方,懒洋洋的眯着眼睛,似是而非的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轻快的皮靴踩踏声,蔡锷背对着楼梯处没有回头,不等来者站稳最后一格台阶,慢条斯理的先开口道:“百里,今天你可又来迟了。”
    来者正是穿着一身规矩军装的蒋百里,他额头略有一些汗渍,北京的盛夏并不见得清爽。听了蔡锷抱怨的话,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径直来到蔡锷对面坐了下来,一边用拿在手里的电报夹扇风,一边叹息的说道:“我可不如松坡将军您清闲。每个月都要北京、天津、保定三头跑,能有几日安逸的下来?”
    蔡锷的目光落在蒋百里手中的电报夹子上,他只有在面对蒋百里时才会省心许多,不必刻意的拐弯抹角,当即问了道:“南方又有新的消息?”
    蒋百里把手里的电报夹子丢在了茶几上,好整以暇的说道:“陆军部前天的消息,如果浙江不出兵的话,就改派江西出兵。江苏的新编第八师行动最快,曹锟已经派吴佩孚带人先赶到温州坐镇,看来大总统真要在福建掀起大战了。”
    蔡锷新手拿起电报,打开看了一眼,之后又合上丢回到茶几上,慢条斯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一句话都没有说。
    蒋百里有些纳闷,他忙又说道:“将军,难道你对此没有一点看法?”
    蔡锷笑着反问道:“你希望我有什么看法?”
    蒋百里认真的说道:“福建战事一旦扩大,这可是关乎南北权威的大事。说不定就会成为我中华民国的大变局。”
    蔡锷仍然笑着,叹了一口气后说道:“蒋百里啊蒋百里,亏你还是保定军校的校长、陆军士官学校的高材生!福建的战事确实有可能扩大,不过未必就是大变局的转折点。”
    蒋百里面露不悦,冷声冷气的说道:“松坡将军,我知道你的看法跟外面那些人一样,认为福建不是南北决战的战略之地。可是松坡将军你有想过吗?去年广东战争,北洋军打得甚是狼狈,今年若在福建再吃了亏,我敢打赌,北洋政府的威信从此一蹶不振,广东军政府的气焰反而会后来居上。这一战,决的不是实力上的胜败,而是一个气势。”
    蔡锷缓缓点了点头,轻易的说道:“百里,你说的固然没错,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不管是在福建还是在广东,又或者在湖南、江西什么地方,只要粤军跟北洋军再次正面交起手,其意义都能跟你说的一样。既然如此,大总统为什么非要选在福建这个偏远又缺乏地利人和的地方呢?”
    蒋百里皱了皱眉头,坚持说道:“可是江苏、上海的情况摆在那里,江西李纯也是一个唯命是从的角色,只要陆军部下令,江西军肯定会响应。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蔡锷轻笑道:“浙江、上海的动作只是表面现象,不管是曹锟还是杨善德,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如果想要真正看透一件事,目光应该放在发布命令的人身上。从四川熊克武到广西刘震寰,其实不难看出大总统又想故技重施,挑起地方军队的混战,以此消耗不听命于中央的军阀势力。不过这一次大总统一定还有另外的隐情,如果我猜的不错,就是去年广东战争让大总统心有余悸,不敢再轻易正面打压南方。”
    蒋百里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他说道:“这是自然,正如我先前所说,一旦南北再次爆发大战,大总统打赢了则罢,要是输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无论换作是谁都会小心谨慎的做决定!”
    蔡锷长叹一口气,缓缓的说道:“没错,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大总统这次针对南方的行动,从一开始就是在打算挑起南方内讧,未必会亲自介入其中。”
    说到这里时,他的语言竟然有了几分怅然,仿佛对袁世凯有所惋惜,又有所失望。
    蒋百里却没有蔡锷这番多愁善感,他赶紧追问道:“若真如松坡将军所言,那这次江苏、上海的动作,究竟是什么意思?”
    蔡锷不动声色的说道:“如果大总统真要援助福建,最好的援军是江西和湖南,何必大老远的从南京调兵?就算要从南京、上海调兵,也应该从海路南下,而非长途跋涉的徒步行军。闽北的道路可不平坦,又没有铁路衔接后方,以北洋军的行军风格,只怕还没过南平福州已经完蛋了。”
    蒋百里又道:“可是曹锟他……”
    蔡锷罢了罢手,打断道:“曹锟志不在武功军略,他追求的是权位!喜欢权位的人最擅长做表面功夫。更何况去年他在湖南不得意,今年自然要尽量争取几分颜面。”
    蒋百里沉思了片刻,他把蔡锷的话总结在一起,立刻恍然过来,叹道:“这么说,大总统是故意利用援军来向福建施压,逼迫吴绍霆把战火向西边推去。”
    蔡锷一脸不在乎的说道:“可以这么说吧。我们不一定只盯着北边的动作看,还要看看吴绍霆的反应,你看到广东有增兵福建的打算吗?这场乱子不会这么简单,也不会这么简短,一定会拖上很久。”他端起茶杯,先慢慢喝了一口,紧接着又一仰头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大大的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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