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来此,是想为阮雪归除掉仇人?”镜云生霎时变了脸色,手按上剑柄,“你们阮家,可真是护他护得紧呐。”
    阮东林丝毫不惧镜云生释放出的杀气,笑容依旧,语气依旧:“镜云生,你错了。我来找你,是想同你联手。”
    镜云生仿佛听见了笑话,讽刺笑道:“联手?”
    阮东林点头:“没错。”
    镜云生眯着眼注视阮东林,几息后,再度开口:“联手杀人?”
    “聪明。”
    又是片刻沉默,镜云生垂下按在剑柄上的手,跨到石凳前坐下,同阮东林平平对视,语气肯定:“你想杀阮雪归。”
    阮东林眼底的笑变得幽深。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镜云生抱着手臂,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嗤笑,“‘春山刀’这三个字,你们向来百般维护,连当年他入邺城、屠尽全城人这样的杀孽,都想方设法把他洗了个干净,让他在江湖上唯存美名,不见骂声。现如今,却是要与我联手,一同杀掉他。”
    他完全不信阮东林的话,微微一顿后,又道:“我很好奇,你这样做的原因。”
    阮东林观察着镜云生的表情,面色不改,“果然,你对当年邺城满城被屠,心怀怨恨。”
    “呵,我并不在意邺城。”镜云生语露不屑。
    “我知道你不在意邺城三万人的生死。”阮东林又是一笑,覆手扫过石桌,搁下一壶茶水,倒出两杯,将其中之一推向镜云生,故意停了几息,才将话接着说下去。
    阮东林说:“你在意阮雪归杀死了当时同在邺城的谢天明。”
    此言一出,镜云生登时眯起眼,剑在鞘内,身形不动,但周遭寒意刹起,摧得枝头繁杏迅速枯萎。“所以,你便是因此找上了我?呵,我不否认,我的确无时无刻不想着杀了阮雪归。但你,还是没告诉我,为什么要杀阮雪归。”他看也不看身前的茶,声音沉沉。
    阮东林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上位者模样,端起茶杯慢饮一口,才给出回答:“今时不同往日,阮雪归叛出了家族,所以对于如今的阮家而言,阮雪归已成为一个阻碍。”
    “我要如何信你?”镜云生挑眉。
    “昨夜,你不是已经同青冥落的人一起,与阮雪归交过手了吗?”边说,阮东林将一件东西丢过去,“这是青冥落的标志,若你昨夜细心观察,会发现他们每个人衣角上都绣着这样的花。”
    镜云生确认过后,适才喝了口茶,“原来他们是你阮家刺客堂的人。”饮罢后将茶杯狠狠摔碎在地,起身大笑:“阮雪归同阮家反目成仇!哈!这真是我近些年来,收到的最好的消息!”
    “我这里还有一个更好的消息。”阮东林待他笑完,才慢吞吞说出这话。
    镜云生立时垂目看来,他似是有所预感,这一刻,心脏狂跳:“什么?”
    阮东林却问出一个问题:“你可知此地为何会出现毒尸?”
    镜云生蹙眉:“嗯?”
    尚在石凳上的人饮了第二口茶,搁下杯盏后,压低声音笑道:“这涉及到一个起死回生的秘密。”
    *
    前往瑶台境的飞行法器上,阿七爪子扒住边缘,轻晃尾巴,看底下渺远细小的山川景色。
    距离出发已有段时间,一路行来,阿七将没在阮霰身边的这两日发生的事情问了个遍,并了解一番他的身体状况,已经得知赤虺骨凰功同阮霰不相容,独活草虽被吸收,但仅能起到暂缓的效果,是以藏在瑶台境的永无之灯,成为他们的必争之物。
    阿七突然有些气馁,觉得自己是个乌鸦嘴,当初说找个大夫暂缓情势,不行了便再去缓一缓,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它无声一叹,垂尾在法器上胡乱扫了两把。
    身后阮霰闭目打坐,安静得如同不存在。
    阿七早已习惯于此,待风景看腻了,便趴回阮霰脚边,拿脑袋蹭住他膝盖。
    年轻时的阮霰,并非这般。那会儿,他冷虽冷,但总有热的时候,偶尔会搭理它讲的笑话,时不时同谢天明外出打猎,年节时分回到阮家,为哄母亲开心,还会说些好听的话。
    但后来,那两个人死了。阮霰被关百年,再出世,却如同跟着他们死去一般,成了一口幽深的,无论风如何吹拂,都不起涟漪的井。
    思及此,阿七嗷呜一声,心疼极了。这时它发现阮霰身上很冷,于是拱了拱,试图为他取暖。
    渐渐的,夜色退去,海天相接之处亮起一线光芒,拉出一道绚烂的红,使得将醒未醒的天幕似若火烧。
    垂眸一夜的阮霰抬眼,望定极远的东方。趴在他脚边的阿七察觉到,立马翻身站起,往下眺望。
    那浩瀚烟波中,有数座小岛漂浮,岛上云雾袅袅,仿若仙境。
    阿七拍拍爪子:“主人,已经能看见瑶台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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