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神乐笑道,“能为了维持良好治安而协助我们吗?在这里你要是能够做个榜样的话,之后其他人也会陆续协助的。我这样拜托你,是因为我认为你还是对这个事情有些关心的。要是你毫不关心的话,早就站起来走人了吧。如果不愿意的话,一开始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主妇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她开始意识到周围人的目光。实际上,神乐说话声音很大,已经吸引了候诊室所有人的视线。
    “请问能登录吗?”神乐再次确认。
    她叹了口气,“要怎么做呢?”
    听到那句,神乐看向一直在旁边听着交谈的工作人员,“请向这位夫人说明一下手续。”
    男性工作人员方回过神来地睁大眼睛,“啊……那么请在这份文件上写上名字和联系方式,然后采取您的两腮的粘膜即可。”
    “比查血型还简单呢。”这么说着的神乐朝主妇笑了笑离开了。
    在全国的医院都在进行同样的活动,不过收集过程并不顺利。即使是一天收集一万件,收集全国国民的情报也得用上四十年。让dna搜查成为完美的预防犯罪系统,不得不说这是相当遥远的事。
    以刚才的主妇为例,国民中很多人对于提供dna情报略带难色,因不了解具体情况而觉得不安。神乐觉得媒体进行不负责任的报道要负很大的责。
    托dna搜查的福,破案率提升了,同时犯罪的特征被曝光也是事实。因为是以dna情报为基础进行的搜查,所以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会有嫌疑。此事在搜查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会被周围的人知道。针对这一点,不断有媒体提出质疑,认为这不仅会诱发人们对罪犯,甚至对连跟他有血缘关系的人的差别对待。
    老实说,神乐并不觉得那件事有什么坏处。
    如果不想被周围人投以奇怪的目光,只要自己的亲戚中不要出现罪犯就好了。像是迫不得已成为罪犯,或者是无可奈何亲戚中出现了罪犯,这种事情原本就说不通。这些都是可以通过提高自我意识来预防的,如果有所怠慢,惩罚就会接踵而至,被社会差别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他看来,早日使dna登录成为一种义务是最好不过的。实际上,正在与执政党商谈相关法案。但据熟知内情的人透露,此事还未被正式提上议题。
    穿过候诊室,走向连接旁边脑神经科病房的走廊。新世纪大学医院脑神经科技术水平相当高,在世界上也是首屈一指的。
    神乐乘上尽头的电梯,按下去最高层的按钮。那层有专供vip使用的三间病房,不过现在全都被一名患者占据着。正确的说,是一名患者及她的哥哥。费用虽庞大,但全部由警察厅支付,所以毫无问题。
    电梯到达最高层,正对着就有一扇门,旁边附有静脉认证系统的镶板。神乐放上右手,门静静地打开了。
    神乐走进走廊,停在有厚重感的焦茶色门前,门旁边放着“无关者禁止入内”的牌子。他看了下表,确认了比约定的时间早一分钟后,按响了对讲机。像这样稍稍早到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严禁迟到。之前发生过因为迟到两分钟,对方就闹别扭的事情。
    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是”,是蓼科耕作的声音。
    “是我。”神乐说道。
    不过对方没有马上回应,等了几分钟后,重新问道,“请问是哪位?”
    神乐缩缩肩,斜上方安装的摄像机应该照出神乐的身影了。即便如此,不说名字就不开门。这不是蓼科耕作的坚持,而是他妹妹不允许吧。
    “我说神乐。”神乐稍微大声地回答道,终于听到开门锁的声音。
    门开了,出现了蓼科的脸,嘴边还是留着乱糟糟的胡子。
    “还好吗?”神乐问道。
    “还行吧。”蓼科没有看神乐的脸,而是看向他的后面。
    “谁也没跟来。摄像机里不是看到了吗,太过神经质了吧。”
    蓼科没有笑,一边说请进一边把门开大一些。
    神乐进去时,一位女性走入里面的房间。由于太胖了,她从后面看的话如同巨大的鸡蛋。在关门的时候,稍微瞥到了一眼她的侧脸。从右边的脸颊上到脖子有紫色的胎记,神乐听蓼科说过,她因此在小时候外号叫“世界地图”。
    神乐环视周围,有十几台正在运作的终端机,其主控制电脑放在别的房间。身处医院中,但这里还是不能被称作病房。
    电脑椅只有两个,蓼科兄妹坐在上面快速移动着操作终端机。
    “正和妹妹聊天吗?”神乐看着桌面问。那里放着盛有酸奶的容器,旁边放着印有蓝白条纹的袋子。可能是巧克力。
    “只不过是歇会罢了。”蓼科拿起酸奶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那也好啊。你们也必须得休息。被数学公式和程序包围着,脑子早晚会变怪的。”
    神乐若无其事地说,但蓼科直愣愣地瞪着他。然后神乐想起这里就是脑神经科的病房。他皱着眉,做了个投降的动作。
    “别那样的表情。你不是知道我没恶意的嘛。要是觉得不舒服,我道歉。”
    蓼科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无所谓。话说,我有事要跟你说。”
    “嗯。你说想见面我还觉得很稀奇。有什么事吗?”
    蓼科低下头,双手摩擦着,“系统现在怎么样了?”
    “系统?怎么提起这个了?”
    “没出什么问题吧?”
    神乐满脸微笑,“要是问dna搜查系统的话,我会回答进展得很顺利。现在的警察厅长官真是在好时候上任了呢。要是顺利的话,在他任职期间,破案率也许会回到昭和时代的水平。”
    蓼科停止摩擦手,抬头看向神乐,“真的顺利吗?”那目光中似乎含有什么意味。
    神乐回复认真的表情,“说实话,觉得有点数据不足,还有dna搜查系统查不到的案子。刚才还说服了一个不太想登录的大婶。”
    “是‘nf13’吧?”
    蓼科的话,让神乐猛然间抬起头。
    “你知道吗?”
    “志贺所长也给我送来了报告。其实要跟你说的,就是那件事。”
    “‘nf13’怎么了吗?”
    神乐的话让蓼科浮现出迷茫的表情,然后他稍微摇了摇头。
    “慢慢说吧,有点复杂。一会你是要接受水上教授的诊察吗?”
    神乐撇了撇嘴,“不是诊察是研究。你就当我和教授做共同研究好了。”
    “不管怎样都会见到教授吧。那之后有空吗?”
    神乐想了想今天的行程后,点点头,“有空的。”
    “‘他’呢?现在要确认的话不太可能吧。”
    “没问题的。‘那家伙’不会占用太久时间,也就四五个小时。”
    “那,完了以后再来这里一趟吧。”
    “知道了。”
    走出蓼科兄妹的病房,神乐再次坐上电梯。这次他在四楼停下。从天花板垂挂着写有“精神分析研究室”字样的牌子。
    沿着走廊前行,停在第一个门前,神乐敲了敲门。
    “请进。”低沉沙哑的声音回应道,神乐缓缓地打开门。
    眼前放着能让两人相对而坐的桌子和椅子。对面有张巨大的桌子,旁边站着穿白大褂的人。那人盯着窗外,过了一会儿才回头看向神乐。鹰钩鼻,凹眼窝,脸颊消瘦。虽说这长相容易被别人怀疑混有欧美人的血统,但据本人说是纯粹的日本人。
    “见过蓼科兄妹后过来的吗?”水上洋次郎用稳重的口气问道。
    “嗯,被耕作叫来的。”
    “被叫来的?真少见啊。”
    “我也那么想的,来您这里之前去了一趟。可是好像要说很久的样子,就让我先过来水上医生你这边了。医生您有什么头绪吗?”
    “不知道。”水上拉过椅子坐下,“他们的精神状况最近一直很稳定。也见过妹妹了吗?”
    “没有,我一去,她就进里屋了。”神乐叹了口气,“总是这样,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对我敞开心扉。”
    水上两肘撑在桌子上,双手交叉拖着下巴。
    “那是你的问题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取决于你是怎么看待她的。”
    “她是天才数学家兼编程者。”
    “就这样吗?
    神乐缩缩肩,“不行吗?你想让我怎么看待她。蓼科早树是不是重病精神患者跟我没任何关系,我只是因为她是个天才才有兴趣的。记得之前就说过,让我觉得很庆幸能来这家医院的原因,第二位是因为能够见到医生您,第一位不管怎么说就是能够遇到那对兄妹。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dna搜查系统是不可能完成的。”
    水上略带失望地摇了摇头,同时脸上浮现出苦笑,“在你的脑子里,只有那件事。话说,看了前几天的电视,里面出现了志贺所长。感觉他很有自信地在进行dna搜查系统的宣传呢。”
    “他本人开始也不想上镜的,还劝我让我出镜。要寻求世间的理解的话,最重要的就是宣传活动。”
    “登录数量没有按照预想拓展你肯定着急了吧。”水上冷笑道。
    “医生看着很高兴呢。您觉得我们的工作停滞不前比较好吗?”
    “我没那么坏心眼,不过,好像很久没看到你着急的样子了呢。”
    “我才没着急,但确实有点急躁。执政党早就该提出dna登录义务化的法案了。”
    水上吃惊地摇摇头,“强迫未必能办成事。即使看着进展顺利,也必定存有问题。本来管理dna情报这一设想本身就争议很大。”
    “我是不懂争议的理由。想要将人们管理并保护起来,才想尽快将遗传因子掌握的。讨厌被管理那是孩子式的想法。不光自己被管理着,其他人也被管理着。换句话说减少了被他人加害的风险。为什么就不能呢个明白这点呢?”
    “不是理论上的问题,而是感情上的问题。”
    “靠感情什么都解决不了。社会构造是一种程序,只有冷静的理论才能将其变得合理。”
    水上恢复笑容,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小盒子。
    “觉得遗传因子是决定人生的系统,这是你的主张。”
    “我觉得这是构成人生这一系统的基础。人在活着的时候被给予各种情报,偶尔会对其进行修正,哪种情报让人生,哪种情报让人死,最后的结局都是最初给予本人的系统来决定的。”
    “那就是遗传因子。”
    “是的。”
    水上歪着头,坐在神乐面前的椅子上,并向神乐出示了请坐的动作。
    “失礼了。”神乐说着坐了下去。
    “你说人心也是由遗传因子来决定的,这点我不赞成。”
    “我没说人心决定一切。不过,我认为这跟犯罪心理的形成还是有关系的。犯人都患有精神方面的疾病,而且关于精神病患者和遗传基因间的关系,有很多肯定的论文发表。”
    “可是,患有精神性疾病的人不等于罪犯吧?”
    “所以我才想阐明那一理论的。医生,我没什么时间,可以赶紧开始吗?刚才也说过了,这之后还要去见蓼科耕作。”
    水上用他那深邃的眼睛看了看神乐,“这样的对话也是治疗的一个环节。”
    “治疗——我可是觉得是研究呢。”
    “是解开遗传因子和内心之间关系的研究吗?”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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