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一口血沫,陈遇白极力恢复冷静。
    被她那一下撞破的舌头很疼,他说话都有些僵:“把、她、带、下、去!”
    抖的如同风中落叶的仆人们飞快的爬起来将一脸梦幻的纪小离拖了下去。
    一时之间万千堂又恢复了安静,只是厅中烟雾弥漫、怪味刺鼻;厅外绿意盎然的槐树染了半身的红色,耷拉了一片树冠;如清风明月一般清贵了二十年的国师大人站在一片狼藉里,一身凌乱,那张以玉石一般清冷无表情而风靡大夜万千闺中少女的俊脸上,杀意与怒意激烈的如同万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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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见面就肉贴肉还咬破舌头神马的……我真是中国好作者啊~~~
    ☆、7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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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小离被仆人们几乎是抬着的拖到了拨给她住的筑星小院。
    她一路都在提问,可是国师府的仆人训练有素,连哼唧一声回答她的都没有。
    最后还是那个圆脸童子惊魂未定的对她说了几句话:“姑娘委实……太大胆了些……这两日待在这里别出去了吧!我会一日三餐送吃的来,姑娘您要什么就跟我说,可千万别再……像刚才那样了!”
    纪小离看他那一脸胆战心惊,缩了缩手,愁眉苦脸的闭上了嘴巴。
    待小院只有她一个人,她摸进屋里找了纸笔。没一会儿,一只灰色战鸽扑棱着翅膀矫健的飞出了小院,在国师府上方的天空里划出了半道漂亮的身影——圆脸小童一手捏着弹弓一手拎着翅膀受了伤的鸽子跑进观星楼。
    窗边榻上冷眉冷眼的年轻男人嘴角已微微肿起了,脸色冷的像冰。
    接过小童从鸽腿上取下的铜环,捻在指间,他冷笑不已。
    圆脸小童扑闪着大眼睛一脸崇拜:“大人料事如神!她果然送信回镇南王府——这种战鸽是纪家军惯用的,这只还是特特训练过的,矫健不凡,可飞百里!”
    陈遇白低声嘲讽的一笑,牵动了嘴里的伤,疼的抿了抿唇。指间的铜环已被他捏扁,他冷然吩咐小童:“去把她带过来。”
    圆脸童子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将一脸戒备的纪小离带了进来。
    看她手还敢往腰间的锦囊上摸,陈遇白怒极,弹指一道指风打在她手上,纪小离被他打的跳起来,手已经伸入袋中,却听一声冷喝:“你敢掏出来,我就把它塞进你嘴里!”
    纤软的小手迟疑的顿在锦囊中,人泪眼汪汪的朝着冷眉冷眼的他看。
    陈遇白目光闪了闪,转开了眸子,顿了顿冷声问:“纪小离,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拜……拜师……皇后娘娘说,我是先国师大人收的弟子,先国师大人不在了,只好拜入国师大人门下。”
    “……只好?”
    “不不不,不是只好,是……只能?”纪小离生怕惹怒了他,越怕越语无伦次。
    陈遇白不耐的打断她,将那枚铜环“叮”一声扔到她脚边。纪小离捡起,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惊恐交加。
    “拿出来,念。”国师大人冷声吩咐。
    纪小离小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将纸条从扁扁的铜管里抽出来,展开了磕磕巴巴的念:“我、我……嗯,我在……这里很好,吃得好、吃的……很好,嗯,请勿忧心……小离敬上。”
    她念的那样用力认真,陈遇白的脸却更黑了,忍不住走过去捏起那张纸条冷声问她:“你当我不识字?!”
    白纸黑字写着“国师大人好可怕,快来接我回家!”,她居然敢当着他面胡诌!
    小少女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表情变得凄风苦雨:“你认识字啊……那你为什么还要叫我念?”
    还以为他不识字可以糊弄过去呢,她满脸的惋惜。
    被当做白丁的国师大人显然心情更糟糕了,纪小离脑袋飞快的转,忽然从他手里抢下那纸条,塞进嘴里嚼都不嚼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没了罪证,总是能罚的轻一些的吧?她想。
    陈遇白一愣,随即冷冷一笑,“你喜欢吃是么?”
    纪小离紧紧闭着嘴巴。
    “小天,把那只鸽子送后厨,烤了给她今晚加菜。”陈遇白看着她瞬时惊恐的神色,心里总算舒坦了些。
    纪小离听着都快哭了,苦苦相劝:“迁怒杀生有违天命,你会遭劫数的!”
    陈遇白看了她一眼,阴测测的说:“大劫已至,无妨再多这一劫。”
    纪小离当然没听懂,只见他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冷。
    **
    纪小离回到铸星小院,抱着剩下的那只战鸽,流下了凄楚的泪水。
    到了晚上,送来的菜色里果然有烤乳鸽!
    纪西悉心训练的战鸽价值万金,被烤的金黄喷香,哀怨的缩在碧绿荷叶里,叫人见之……垂涎欲滴。
    纪小离流着眼泪把它藏了起来,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她捧着它去花园里安葬。
    国师府的后花园足有镇南王府的两座大,格局大气瑰丽,奇花异草遍地都是。
    可惜一个开口说话的都没有。
    纪小离捧着隔夜的烤乳鸽转了一圈,选定了一株看起来很美的绿芙,在底下挖了个坑把鸽子埋了。
    她哼哧哼哧挖坑的时候陈遇白就在远处的高楼上,黑色冰绸临风微展,确实俊逸不似人间儿郎。
    他身旁除了童子小天还站着两个年轻男子,一个身着繁复华丽的月白色衣袍,一双微挑的凤眼仿佛盛了万千桃花般,看人一眼都能将人看酥了去;另一个看上去年纪更小,一身锦衣用金线绣了张牙舞爪的四脚蟠龙,可是那般嚣张华丽的衣饰却丝毫没有盖过那张脸,若说月白色衣袍那位英俊挺拔,这位的皮相已经俊美的只能用“男生女相”来形容了。
    能与大夜国师并肩站着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辈,那两位都是大夜王朝的皇子,一个行二一个行六。二皇子慕容岩与陈遇白并列上京城春闺少女梦中情人榜的第一,陈遇白以谪仙般的冷然动人,他却是少女们沉醉其中的温柔春风。
    那六皇子慕容宋是当今皇后唯一的嫡子,尊贵非常,从小与二皇子颇为亲厚,整天跟着二皇子屁股后头转,今日也是跟来国师府的。
    国师与二哥都一动不动看着底下花园里的小少女,慕容宋也看了一会儿,不解的问:“那个是谁啊?怎么跑那儿去了?”
    国师府的花园到处是什么什么阵,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误闯了一处,那些起先看着赏心悦目的花草像活的似得往他脚上缠,他两条腿爬满了树藤,怎么砍也砍不完,最后还是二哥来把他救出去的,从此后他来国师府再也没敢进过花园。
    二皇子看了眼冷着脸的陈遇白,微笑着替他回答道:“那是镇南王府的小姐,国师大人新收的高足。”
    “哦哦哦就是她啊!”皇后娘娘特意出宫为镇南王府的养女簪发,慕容宋知道,而且:“那就是臭老虎的妹妹啊!快把她放出来!让我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纪南在暗夜谷承袭白虎令时慕容宋也在,两人交情匪浅。
    二皇子但笑不语,陈遇白冷冷道:“是她自己走进去的,她自己走出来。”
    慕容宋吃惊:“她怎么可能走得出来?你那些妖树妖花会缠死她的!”
    “皇上不是赞她‘名门毓秀、天资聪颖、可堪光耀’么?”陈遇白冷笑不已,“她当然走得出来。”
    皇帝逼迫国师大人收徒的事情慕容宋是知道的,还听说国师为此发了好大的脾气,十分不情愿,可是没想到——“你要杀她?”慕容宋不敢置信,“她是镇南王的养女!纪南刚刚得胜还朝,纪东也在外打仗,这个时候你胆敢杀镇南王府的养女?!”
    陈遇白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六皇子慎言。是她自己误闯阵法,死伤理应自负。镇南王府若是问罪,两位皇子亲眼所见,当为我作证。”
    好残暴!慕容宋心里大叫,居然特意邀请他们来围观少女之死,还要他们作证!
    太可怕了!
    慕容宋兴奋的转头扒着栏杆,聚精会神、一眼不眨的等着看那小少女被树藤缠死。
    含泪埋了鸽子的纪小离这时已经站起来往外走了,藤蔓也果然绊住了她,她尖叫的声音隔了那么远,高楼上的三个男子都听见了。
    纪小离在叫:“哇!会动的!好棒!”
    她还以为这园子里没有修成精魅的呢!
    那些藤蔓的宿主是一棵两百多年的绿萝,正泪流满面的把脸埋在土里——没脸见人了。
    要知道国师大人的阵法精妙、举世无双,作为被国师大人挑中了布阵的它,一向是这周围十丈内最高傲的,每当擅闯的人在它的藤蔓下尖叫颤抖,它都多么的自豪啊!
    它总在那些恐惧的尖叫声里高贵冷艳的轻笑:愚蠢的人类啊!
    可是这个看上去细皮嫩肉的小少女是怎么一回事啊!
    她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啊!
    这是阵法啊走不出去要死在这里的啊!
    它是通灵性的树精啊这个愚蠢的人类!
    纪小离被两腿爬上来的树藤痒的直笑,饶有兴趣的蹲下来扯了其中一根藤,顺藤摸瓜的用力揪了一下,想看看到底有多长。绿萝顿时被揪的发怒了,不管她是什么毛病,缠住了她的藤蔓用力一勒——藤蔓粗糙且有细小荆棘,缠在她脚踝处的勒破了她的皮肉,一点点的血珠从伤口渗了出来。
    血迹所沾只出,油绿粗壮的藤蔓立刻枯萎,灰败的颜色从那一处飞快的蔓延,如同一瞬寒冬般,方才绿油油缠着她的藤蔓一眨眼间变成了一团枯枝,两丈外的宿主绿萝都没能逃得了,尖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着脸朝下的姿势枯死在了地底下。
    纪小离奇怪的踢了踢脚,枯枝簌簌掉落,她郁闷的松了手,完全没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高楼上三个男人,眼睁睁的看着小少女须臾之间解了国师府最凶险的几大阵法之一,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花园。
    二皇子但笑不语,慕容宋张大了嘴巴、下巴都要掉下来了,陈遇白……国师大人的脸色之阴冷,如同山雨欲来。
    “阿宋,我们走了。”慕容岩忍着笑意招呼他家六弟。
    回宫的路上慕容宋不时回头张望,颇有些忧心忡忡的问:“真的不去把臭老虎的妹妹带走吗?陈遇白可是真敢杀了她的!”
    “嗯他敢。”慕容岩表示了充分的肯定。
    “不过,他也得杀得了才行。”二皇子殿下的笑容实在有些……幸灾乐祸。
    他们刚出国师府,纪南已等在十里长道的尽头,一见他们出来立刻驱马上前,“怎么样?见到她了吗?”
    慕容宋刚要大惊小怪的张嘴,被他家二哥看了一眼,生生转了口风:“见到啦!她在花园里玩儿呢!”
    还差一点把小命给玩没了。
    纪南一听小离过得如此逍遥自在,顿时放心了。慕容宋却想起传闻来,笑嘻嘻的问纪南:“哎臭老虎,你是真要娶那丫头吗?你喜欢……那样的啊?”
    纪南被问的一愣,支支吾吾的,感觉到二皇子看了他一眼,他被看的更不自在了,转头四顾转移话题:“哎?这里是怎么回事?前几日我来时还全是花树呢!”
    慕容宋可不能让他逃了去,正又要追击打趣,却听一向温柔如十里桃花的二皇子殿下声有冷意:“听说是太过饶舌,被国师大人下令全毁了。”
    正津津有味八卦的慕容宋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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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正确的观赏姿势分为两种:a,顶着锅盖哈哈大笑的幸灾乐祸;b,躲在门后面哈哈大笑的幸灾乐祸。
    否则染了半身红的槐树精和一夜之间被拔光了的雪琼花林就是下场。
    自重啊自重
    ☆、8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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