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妃明明是要与皇后过不去,凭什么拿他开刀?
    还有皇帝……
    张贵人还记得上一刻皇帝还对他深情款款,数度张望,下一刻就是冰刀霜剑。
    被内侍掀翻在地行刑时,疼得不止是刑棍所及之处,心口某块地方也快疼得裂开了。
    那个与他在龙榻上颠.鸾倒凤共赴极乐,亦曾笑着对他说下次朕就给你晋位的男人,就高高在上地看他痛苦挣扎,他不知求过多少次,说过多少次的皇上救救我,皇上只面无表情道,不招便往死里打。
    温柔与狠厉都是皇帝,他从不知,一个人会同时拥有这样两种极致的面孔。
    以前在青楼,老鸨道恩客之言千万别当真,他在妓馆见多了负心汉,倒也牢牢记住了这句话。
    后来他被地方官献给皇帝,脱离了泥潭,他抱着憧憬尽心伺候,以为自己遇见了良人,皇帝必是一言九鼎。
    只是没成想皇帝到头来竟比恩客还不如。那些恩客,从来不敢动手。
    内侍下手越来越重,他的意识也渐渐飘远。
    朦朦胧胧间他仿佛招了,把一直帮他的齐贵人招了出来,张贵人对皇帝失望,也对禁不住拷问的自己失望透顶。
    即便不失望,他也没脸再活下去了。坤宁宫那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他衣不蔽体,他虽出身青楼,实际也知廉耻,知道自己还是死了的好。
    张贵人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心如死灰,琥珀端过来的药,他苏醒之后便拒绝再喝,想等床前没人的时候,就一死了之。
    琥珀对他这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手足无措,依旧跑去找了齐贵人。
    齐钰自己也满腹心事,头疼得很,过来一看,更头疼了。
    张贵人明显已失去了生的欲.望,第一次醒来就想着死,被太医拦下来,如今怕还是消沉得想死。
    要如何才能让他振作起来?
    齐钰想了想张贵人的性子,也不知自己的法子有没有用,可是无论如何,不能再让张贵人低落下去了。
    齐钰低声道:“琥珀,你去拿面镜子过来。”
    琥珀充满疑惑地去了,很快将张贵人最喜欢的一把铜镜取了过来,这铜镜巴掌那么大,镜子边缘包了金,刻着似锦繁花,底部嵌有一柄白玉把手,拿在手里很是轻巧。
    齐钰亲自把铜镜放到张贵人面前。
    张贵人一睁眼,就见到了油头垢面的自己,张贵人很爱这张脸,忙转过头去,将齐钰的手推开:“你做什么,快拿走!”
    齐钰笑道:“只是没净面梳头而已,这你就受不了了?我跟你说,死容易,可是死了的人都不好看。上吊死了的人,舌头会伸出来,还会尿裤子,投水憋死的人,浑身都泡得青青肿肿,肺里还有水草,中毒死的人,双目流血,指甲青黑,用刀子自尽,血会喷出来,喷得到处都是……”
    怕张贵人要求死,齐钰故意把各种死相描述得淋漓尽致。
    “你就是存心来气我的吧,滚!!”
    张贵人气得嘴唇直哆嗦,随手捞起一只金玉鸳鸯软枕,这还是第一次侍寝时皇帝赐给他的,张贵人平时宝贝得不行,如今也无所谓了,直接就用宝贝枕头去砸齐钰。
    齐钰冲他做了个鬼脸,跑得飞快,被枕头砸到前,就逃出了张贵人的屋子。
    琥珀迎上来关切地道:“您还好吧,主子他如何了?”
    齐钰竖起一只耳朵,听了听屋子里的动静,张贵人砸了枕头,似乎又开始砸别的。齐钰道:“就让他多发泄一会儿吧,他不傻,应当能想通的。”
    果然没多久,张贵人便停了下来,唤琥珀进屋,为他端水端饭。
    齐钰心想,只要能吃得下东西,就说明张贵人愿意活下去了。
    虽然大家都是炮灰命,能活久还是尽量活久一些。熬过这一关,都还要长命百岁呢。
    自他回宫,身边不只多了个章嬷嬷,连带御膳房每日送过来的伙食也好了不止一个档次,终于能吃饱了,还有喜欢的小点心管够,有人罩果然就是不一样。
    齐钰把自己喜爱的吃食都匀出一份,给到琥珀,令琥珀送去给张贵人。
    屋子里不多时传来断断续续,小声的抽泣,后来哭声越来越大。
    齐钰也不吵他,待他哭得声嘶力竭,把闲到在晒太阳的小黑抓过来,塞进张贵人的屋子。
    张贵人与舒妃之间,定不会真正和解,皇后就算对张贵人有一点怜惜也极为有限,皇帝最好面子,张贵人当众被责打,估计皇帝也不会再宠他了。失宠的日子可能会比无宠还难熬……
    也要张贵人自己想清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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