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隐听得她如此问,只低低地唤了她一声夭夭,却未答她。
    陶华见此,心中已是了然,遂摸了摸那幅春日桃花图说:“也亏得我用的是夹宣,不然这画也揭不开来。”
    原来夹宣比一般宣纸多了两层。若碰上技艺了得的师傅把那画纸层层劈开,便能把一幅画揭为两幅。再加以描补,便能一画成二,故这技艺名之一揭成双。揭开来的画可以说两幅都是真的,也可以说两幅都是假的。
    然而画薄了,情岂能不薄?
    陶华见李隐兀是无语,便道:“这画送了你便是你的了,你要把它送人,送了便是,何苦把它揭了?”
    陶华这话说的倒是似太子一般。
    那日太子李明睿也曾与李隐说,这不过一张画罢了,送了也就送了。用一幅画去搏一个等了三年的机会岂不值当?却让人把画揭了,李明睿那时还笑他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此番李隐细细察看陶华神色已知多说无益,便又去拉她的手,陶华挣却不得,只好任他把手握住。
    “夭夭,我会补偿你的。”
    陶华听得此话,合了合眼,“如何补偿?这画既揭了……”在她心中便如被毁了无异。
    李隐见她伤心,手一使劲,便把她揽了在怀里,“我知你心中有气……原来那日我便是想与你商量此事,只你却遭蛇咬了,遂按下不提……若非事态紧急,岂能出此下策?以后﹑以后你我去了灵州,我便日日陪你写画可好?”
    陶华听罢,心中不禁一叹。若非那日遇蛇,只怕今天也没这一遭。然而细细一想,又觉李隐如此无非因为他看重的跟自己看重的有所不同。若往后二人当真结为夫妻,难保不会再遇上这些事。
    思及此,陶华便道:“你揭了画无非是既想瞒我,又想讨好圣人。李隐……你也太贪了些。”
    李隐听她语气非伤非怒,却似是死心一般,莫名地便是心中一慌。只觉此时此刻虽把陶华抱了在怀中,她人却是渐离渐远。
    李隐霎时间也是无从辩解,遂咬了咬牙道:“是,我是贪。都督之位我要,你我也要。”说罢便把陶华的脸扳向自己,低下头便吻在她双唇上。
    然而此番陶华哪会愿意与他亲近?只她实在挣脱不开他怀抱,遂闭紧了嘴唇不去纳李隐唇舌。李隐见此却捏住了她下颌。陶华微微吃痛,啊的一声张开了嘴,李隐便趁机把舌头探了进去。
    只陶华尚且不情愿,虽被他擒实了,仍是扑腾不止。此时李隐的横蛮劲也发作了,一把抱起她便压了在墙上。
    那边厢陶华忽地被按在墙上,心中又惊又怒,已是恨极李隐蛮不讲理。此番被他折腾得已是髻散钗横,只觉发间沉沉,似有一物要坠下。陶华不意间探手去扶,却是抓住了原来簪在髻上的金步摇。
    此时李隐渐吻渐深,竟是伸手去解她衣带。陶华大惊,手上一挥,只听唰的一声,那钗尾已是沾了滴滴红珠。陶华见此愣了愣,待抬眼看向李隐,只见他气喘嘘嘘,双目通红,白晰的脸颊上竟是添了一道红痕,衬得他如食人妖魅一般。
    陶华虽然恼他,却从未想过要伤他。手中一抖,那金步摇便应声落地,却是李隐当日送她的玉蝶金步摇。
    李隐低头一看,自是认出了这是自己予陶华的。他甫低头,脸上的血已是顺着腮边滑到下颔,又落了在前襟上。陶华看到那血花绽在李隐赭红的前襟上,如暗花一般。忽地想起了他说过,他中意这颜色是因为沾了血也不显眼。
    陶华素来心软,想得心中一疼,眼眶已是微红。
    那边厢李隐却似是不觉,也不抬手擦脸上的血痕。只弯腰把那玉蝶步摇捡在手中,又在自己袖子上把那沾了血的钗尾擦了两下。
    接着李隐便扶了扶陶华的脸,复把步摇簪了在她微乱的发髻上。
    陶华见李隐如此,胸中泪意已是难以自抑,声音颤了颤道:“李隐……你莫要如此。”
    李隐听得这话,反笑了笑,拉了陶华的手心按在那微热的伤口上,“既会心疼又何必下手?”
    陶华摸了一手心的血,自是不敢乱动。李隐见此,又把她抱住。只这次却不敢用力,只把她松松地圈在怀里,似是怕用力了就要把她捏碎一般。
    然而陶华心中仍是不愿与李隐亲近。一见李隐靠向自己便侧过了脸。
    李隐见自己受了伤,她却还要躲开。心中便觉又难受又不安,彷佛此番放了手,陶华便要走了一般。
    李隐这般想着,口中便也喃喃地道:“你莫要走。”
    陶华此时心中慌乱,竟是没领会他口中之意,竟反问道:“要走的明明是你……”
    李隐听得这话不禁想,几日前二人尚且是浓情蜜意,心意相通。不过因为一幅画,却生了许多变故,二人此时纵是相偎相依,心中却如隔鸿沟。
    他苦笑了一下,便顺着陶华话头道:“是,要走的是我。可现下我是放心不下你了。”
    陶华听了,心中微异,问道:“你是甚么意思?”
    “我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京中。夭夭,你便与我同去灵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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