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客套话本将就不说,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要尔自择,这么说罢,本将要尔率战俘营参战,但凡能在此战中立功者,一律可免了奴籍,功高者,更可直接入我军中为官,若是领了赏钱欲回归故里者,也悉听尊便。”
    林成斌没有多废话,神情淡然地点了下头,开出了条件。
    “啊……”
    阿鲁达浑然没想到林成斌说的会是这么件事,这一听之下,不禁便傻了眼,要知道西征军可不是其它唐军所能比拟得了的,这支军队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府军,战斗力之强就不必说了,更令其它府军垂涎的是这支军队不仅有着府兵该有的一切待遇,还有着饷银可拿,加之又是当今大唐太子的嫡系心腹之军,地位之高自是不消说了的,个中之利害,久在大唐的阿鲁达自不会不清楚,能有这么个加入此军的机会,说不心动自然是假话,问题是这么个机会却是要拿命来换的,却也由不得阿鲁达不为之犯踌躇的,面色红白转换不定之下,整个人都痴了……
    第七百零五章杀戮之乐章(七)
    “既蒙大将军错爱,小的愿战!”
    阿鲁达虽不算甚精明之辈,可能在噶尔?钦陵手下当上千户长,自然也不是愚鲁之人,心中的犹豫与挣扎虽是难免,可很快便有了决断,倒不完全是贪图军功之故,更多的则是虑及自己若是不从命,就算林成斌肯放过,杀上了山来的大食人也断然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免不了还是一死,与其窝囊而死,倒不如趁此机会搏上一把,指不定还真能成就上一番功业也说不定,正因为此,阿鲁达只沉吟了片刻,便已是满脸慨然之色地表了态。
    “好,本将没看错人,林福,尔陪阿鲁达将军一起到后营,向辎重队说明了详情,愿战者,即刻编组成军,战后按功叙衔,所有兵刃武备一律到辎重营申领,去罢!”
    前线已渐吃紧,林成斌自是不欲多言,仅仅只是简单地吩咐了几句。
    “诺!”
    林福乃是林成斌的堂侄,入河西军已是多年,大小战事经历了无数,可全都是跟在林成斌的身边,战功倒是不少,却始终没能逮到独领一军的机会,这一回一听林成斌如此吩咐,哪有不乐意之理,登时便兴奋了起来,紧赶着应了一声,一把拉住还想表个忠心的阿鲁达,不管不顾地便向后山腰处的老营狂奔了去。
    “弟兄们,给打,狠狠地打!”
    山腰处,面对着大食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负责指挥作战的第三团团长水成敏已然杀到了眼红,亲自手持步枪上了第一线,嘶吼连连地指挥着手下诸将拼力射击,以图抵挡住大食军的强。
    这是铁与血的厮杀,双方都没有退路可言,于唐军来说,丢了防线,后方的总指挥部便危在旦夕,而于大食军来说,不能抢在大唐援军赶到前拿下山顶的话,只怕永远都再无机会办到此事,真要是被唐军彻底封锁在谷中,只有死路一条可走,双方将士对这等残酷现实都有着相当的明悟,自是谁都不肯退缩,战事越打越是惨烈,一拨拨的大食军手持刀盾,不要命地向上仰冲,又一排排地被唐军的子弹横扫成了滚地葫芦,而后续者却依旧络绎不绝,喊杀声震天狂响,但见子弹如雨,羽箭如蝗,双方杀得个难解难分!
    大食军的攻势实在是太凶悍了些,浑然不顾方才开战便已折损了两千余人的巨大代价,一拨拨的死士呼喝着宗教口号,拼死向上仰冲,随着战事的持续,唐军阵地上的弹药消耗得极快,手雷早已耗尽,火油弹所剩无几,兵员急剧减少,战不过半个时辰,原先满编八百二十人的第七营便已只剩下五百一十余人还能坚持在阵地上酣战不休,重炮与步兵炮都已打得炮膛发红,再也无力为己方步兵提供火力输出,如此一来,火力骤减的唐军已是渐渐吃紧,在为数多达两千人的第五拨大食军不顾伤亡的冲击下,第一道防线已是岌岌可危,留守战壕的一个连已战损了过半,已然无法再形成弹幕遮断,狂冲不已的大食军已然推进到了离战壕不过二十余步的距离上,只消再一个冲刺,便可杀入唐军战壕之中!
    “上刺刀,跟我冲,将贼子打下去!”
    眼瞅着已然压制不住大食军的攻势,水成敏登时便急红了眼,嘶吼了一声,一把抄出悬在腰间的匕首,往枪口上一套,一跃而起,率先向二十步之前的第一道战壕冲了过去,其余唐军将士见状,纷纷嘶吼着跟在了其后。
    白刃战乃是考验一支部队战斗意志的绝对标准,不敢刺刀见红的部队便算不得强军,这么句真理对于唐军来说,却压根儿就不是问题,只因所有的第一师官兵都是从各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百战老兵,对他们来说,白刃战不过是一种战斗本能罢了,浑然没半点的思想压力,五百余战士便是五百余只猛虎,这一冲将起来,气势当真凌厉已极,只在大食军之上,而绝不在其下!
    血战狂乱地持续着,尽管大食军人多势众,可技战术上,比起唐军来,却是差了老大的一截,但见唐军官兵每每三、五人一组,彼此间相互掩护,将大食军的阵型生生冲得个七零八落,战不多时,便已将大食军的气势完全压了下去,只是这一拨大食军的战斗意志也极为的顽强,伤亡虽重,却不肯后撤半步,弯刀狂挥地与唐军在山腰处血战连连,随着战事的持续,久战之下的唐军之伤亡也逐渐开始大了起来,战场的形势已有了逆转之趋势。
    “好,打得好,索扬萨,再派一队人马上,一鼓作气拿下山腰!”
    眼瞅着己方已渐渐扳回了不利局势,胜利的希望已近在眼前,身为前敌指挥官的阿穆河心情自是大好,得意洋洋地朝着同僚一挥手,毫不客气地指使道。
    “嗯,第五队,冲上去,压垮唐人!”
    索扬萨也是军中大将,与阿穆河本是平级,只是因着总督之令,这才屈居在了阿穆河之下,心情本就不爽得很,加之前五拨的攻击他的兵便占了四拨,手下精锐伤亡不小,此时一听又要自己出兵,自是更不快了几分,奈何人在屋檐下,却又怎能不低头,无奈之下,也只好闷闷地吭了一声,一挥手,将集结待命的一千精锐再次派了出去,随着这一拨大食官兵的前冲,本就已是岌岌可危的唐军阵地立马便面临着崩盘之危险!
    “杀,杀,杀!”
    水成敏在调入陆军之前,本就是河西军中的一员勇将,虽比不得李贺、林成斌等人那般有着万人敌之勇,可在军中也算是小有名气之辈,尤其擅长枪法,一把步枪在其手中,运转得飞快,各种杀招层出不穷,每一出枪,枪刺总要见血,一番拼死下来,也不知挑杀了多少的大食勇士,当真是挡者无不披靡,尽管久战之下,身体已疲,喉咙也已喊哑,可兀自坚持冲杀在最前方,依靠着强悍的武艺以及数名亲卫的拼死掩护,血战至今,依旧毫发无损,唯有一身黄绿相间的野战服已然被溅上的鲜血染得发黑,整个人狂勇得有若地狱里来的杀神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水成敏战到了狂,浑然没注意到紧跟在他身边的亲卫不知何时已倒下的只剩下了两人,而他的勇武也引来了大食军的疯狂围杀,十数名大食军中强者有意识地配合着,将水成敏所在的这个小组与其余唐军小组割裂了开来,而后对水成敏的小组展开了疯狂的围杀,人影重重中,刀光霍霍,杀机逼人已极,然则水成敏却是怡然不惧,一把步枪运转如飞,挑、刺,抹,砸,招招见血,刺刺封喉,瞬息间便干掉了包围过来的五名大食去强者。
    “团长小心!”
    正所谓百密必有一疏,水成敏固然武功高强,可围将上来的大食强者也不是纸糊的,两名身着锁子甲的大食军官趁着水成敏一枪挑杀了一名处在正面的同僚,来不及回枪自守的当口,从侧后抢到近前,双刀一左一右地狠劈向水成敏的腰腹,刀势快到了极点,压根儿就没给水成敏留下反应的时间,眼瞅着水成敏已是在劫难逃之际,却听一声大吼响起,一道人影从后扑至,猛然一撞,将水成敏魁梧的身子撞出了数步之距。
    “小虎!啊,老子跟你们拼了!”
    那从后扑至的人正是水成敏身边唯一尚幸存着的贴身警卫,他这一撞,确是救了水成敏一命,可他自己却是再无力躲开两名大食强者的刀锋袭击,被两把弯刀狠狠地拦腰劈成了三截,却一时不死,上半截残躯直疼得在地上翻滚不已,刚站稳了脚跟的水成敏回头一看,眼眶登时便迸裂了,大吼了一声,不管不顾地便挥枪杀向了那两名大食强者,一个突刺,将其中一名挑上了半空,另一人则被水成敏的疯狂吓得连滚带爬地逃进了乱军丛中。
    “该死的狗贼,哪里逃!”
    一见那名大食强者要逃,水成敏如何肯依,怒叱了一声,双手一用力,手中的步枪已然暴射了出去,如银龙掠空般划破空间,准确无比地插进了那名大食强者的背心!
    “小虎,小虎!”
    一见到水成敏如此勇悍,原本正打算捡便宜的数名大食官兵全都吓得逃到了一旁,而水成敏却也没去理会,几个大步窜到了兀自在地上翻滚着惨嚎不已的亲卫身旁,也不顾其身上的污血狂喷不止,一把将其抱入了怀中,悲痛万分地呼唤着。
    “团,团长,阵地,阵地……”
    翻滚了好一阵子之后,鲜血已是几乎流失殆尽,此时的小虎已然没了挣动的力量,眼神也渐渐地涣散了,唯有一个心愿还在,兀自不肯就此安息,口中急喘着念出了几个字,可话未说完,头一歪,人已是彻底没了知觉。
    “啊……,混帐,狗贼,死!全都该死!啊……”
    眼瞅着小虎死在了自己的怀中,水成敏彻底疯狂了,跳将起来,双目圆睁地嘶吼着,脚一挑,一把弯刀已飞了起来,手顺势一抄,已握住了刀柄,身形一窜,整个人已如疯虎般地杀进了乱军丛中……
    第七百零六章杀戮之乐章(八)
    杀,再杀,水成敏已是彻底疯狂了,手中的弯刀砍折了,抢过一把接着杀,哪怕身中数刀,也浑然不顾,直杀得大食官兵心惊胆寒不已,一众唐军官兵见状,个个士气大振,嘶吼着往来冲杀不止,整面山坡上到处伏尸,鲜血成河,其景宛若人间地狱一般!
    “儿郎们,看见了么,那些都是军功,斩首一级,十贯赏钱,斩首三级便是大功,为了军功,给老子杀啊!”
    随着战事的推移,得到了增援的大食军稳住了阵脚,反手开始挤压唐军的生存空间,战局的优势已然转到了大食军的一方,眼瞅着阵地即将不保之际,阿鲁达终于率部出现了——一千五百名吐蕃战俘中除了极少数的几个之外,余者在阿鲁达的鼓动下,全都换上了唐军的装备,出现在了山顶上,只是阿鲁达并未立刻率部发动反攻,而是手舞着横刀,往山腰处一比,嘶吼着发出了最后的战前动员。
    “军功,军功!”
    人只有失去了自由,才会知道自由的珍贵,一众吐蕃战俘这一年半多的时间里为奴为仆,吃苦劳累不说,连最起码的自由都没有,比起往年那纵马草原的逍遥来,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所有人等的心中无不渴望着自由,此际,机会就在眼前,哪有不拼死一搏的道理,尽皆齐声高呼了起来,发狂般地向山腰处冲将过去。
    崩盘,毫无悬念地崩盘了,阿鲁达所部顺山而下,气势如虹,苦战之后的大食军哪能抵挡得住这等生力军的冲击,双方仅仅只是一个照面的对撞,大食军的士气便已遭到了致命的打击,死的死,逃的逃,生生被赶得放了羊,如潮水般狂退回了山脚。
    “该死!第七队,接着上!”
    原本见己方的攻山部队已然占据了绝对的上风,阿穆河都已是准备要庆功了的,却万万没想到大好的局势居然如此轻易地便被翻了盘,待得要再加派援军,已是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己方的攻山部队如雪崩般地败溃了回来,登时便气得眼冒金星不已,也不顾此际己方士气已因功败垂成而低落,悍然又下了攻山之令。
    “慢着!”
    阿穆河命令刚一出口,索扬萨可就再也沉不住气了,原因很简单,除了第一拨的攻山部队是阿穆河的人马之外,其余四拨可都是他索扬萨的兵,如此这般地打将下来,索扬萨所部一万兵力已被打残了大半,再要派兵上的话,索扬萨手里头怕是连压底的人马都得就此赔光了去,自是不愿再依令而行,铁青着脸便从旁制止道。
    “嗯?索扬萨,你敢抗命!”
    阿穆河此际正自怒极攻心,哪会给索扬萨甚好脸色,双眼一瞪,毫不客气地便是一顶大帽子当头扣了过去。
    “你……,阿穆河大人,我军连攻数拨皆不利而回,军心已然受挫,且敌增援已到,实不宜再这般强攻不休,须得另行设法再战。”
    这一见阿穆河拿着鸡毛当令箭,索扬萨自是气极,可又无奈得很,只能是语出委婉地进谏道。
    “放屁,总督大人有令,天黑前务必拿下此山,再攻,督战队上前,有敢畏缩不前者,杀,后退者,杀!妄言扰乱军心者,杀!”
    阿穆河正在气头上,哪管索扬萨所言是否有理,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重重地往前一个虚劈,煞气盎然地嘶吼了起来。
    “呜,呜呜,呜呜呜……”
    阿穆河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索扬萨自是不敢再多言,万般无奈之下,也只能是黑着脸朝身边的传令兵挥了下手,算是下达了出击之令,旋即,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大作中,又一拨大食军行出了本阵,排着整齐的队列向山脚开拔了去,铁与血的攻防之战又将开始了……
    苏尔汉河谷周边都是延绵的群山,虽说都不算太高,可不少处都甚是险峻,山间地形地势复杂,崎岖难行,尽管从北口到总指挥部所在的山岭的直线距离只有五里左右,可实际行来,七弯八拐地少说也得走上两个时辰的道路,饶是一众河湟军将士身强体健,如此这般地走将下来,一样累得够呛,只是无人敢提议休息,尽皆埋头疾走着,只因总指挥部如今的防卫相当之空虚,急等着己方前去增援,自是谁都不敢言“休息”二字,没见身为主将的李贺都身体力行地速行不已,旁人又怎敢起了偷闲之心。
    “报,大将军,前面的山头已被大食军占领,兵力不下八千,请大将军明示!”
    大军正沉默地在山间跋涉不已,却见一名哨探急匆匆地从前路跑了回来,急抢到李贺的身前,紧赶着出言禀报了一句道。
    “嗯!”
    对于哨探所报来的消息,李贺一点都不以为奇,只是无甚表情地轻吭了一声,脚步都不曾稍有停顿,只因这一切本就在其意料之中——在这等唐军的战略意图已明的情况下,只要大食军主帅不是蠢货,必然会作出相应的部署,以打乱唐军的节奏,否则的话,大食军只怕难逃全军覆没之下场,很显然,大食军中那位总督并非蠢到了家的人物,有此安排也属寻常之事,在李贺看来,其作用只有一条,那便是切断唐军增援主峰的路径,至于越山而逃,那是万万不可能之事,不说别的,这延绵的群山要想走出去,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的,尽管山间不乏小溪,水源倒是不缺,可能吃的食物却是极少,再者,就算侥幸逃出了群山,面对着的便是浩瀚的大沙漠,没有足够的蓄水与食物,光靠双腿走,那是断然无法活着走出大沙漠的,换而言之,大食军要想逃出生天,唯有杀出一条血路,走南北两个谷口,至于其余,那都是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唐人,唐人来了,唐人来了!”
    大食军拉本登所部上山已是有好一阵子了,也勉强构筑了些简单的工事,不外乎搬来些山石作为滚石,以乱石堆砌十数处简易至极的箭手埋伏地,除此之外,再无太多的部署,并非拉本登不想为,而是杂草丛生的山上别无乔木的存在,檑木、栅栏又或是箭塔之类的常规守御工事压根儿就法施为,只能是因陋就简罢了,倒是派出的监视哨不在少数,李贺所部刚从一道弯角处行出,立马便被大食哨兵看了个正着,报警的嘶吼声一起,山顶上原本尚算悠闲的气氛顿时陡然紧张了起来。
    “慌个甚,备战,备战!”
    拉本登所在的山峰离唐军总指挥部所在的主峰距离不算近,中间还隔着两座陡峭的山岭,然则因着此山较为突出之故,视线倒是不曾受阻,能清晰地看见主峰处的激战,自打上了山,拉本登大半的心思都落在了主峰之战上,唐军抵达之际,他正巴望着激战不休的主峰,待得听到后头声响不对,这才收回了心神,疾步冲到侧岭,手舞着弯刀,喝令一众紧张兮兮的将士们列阵准备迎敌。
    “弟兄们,两军相逢勇者胜,冲过去者生,后退者死!跟我来,冲!”
    早在设伏苏尔汉河谷之际,周边的地形地势,李贺都已是亲自查勘过几回了的,对于拉本登所在的山峰之地形自是了然于心,压根儿就不需花费时间去查验对方的防御部署,实际上,时间上也不允许李贺去慢慢攻打此山,而今之计,唯有血/拼一条路可走,好在两山间有缓坡可通行,却也不虞大军无法展开,值此胜负之关键时刻,李贺没功夫去多说甚废话,只是干净利落地嘶吼了一嗓子,亲自率部马不停蹄地便发起了强攻。
    “推滚石!快,推滚石!”
    拉本登显然没想到唐军连整顿都不曾地便发起了冲锋,一时间还真有些子反应不过来,直到唐军冲下了山包,已然如潮水般蔓延到了己方所在的山坡上之际,这才如梦初醒般地狂呼了起来。
    “轰隆隆……”
    拉本登所在的山峰乃是仅次于主峰的高大山岭,其上怪石嶙峋,巨石不少,可能充当滚石的却是不多,只是这个不多乃是相对而言的,数千人收集了大半个时辰,再怎么着,也有个数百块上下,此际这么一滚放下去,乱石穿空,声如雷震,声势自是不小。
    “吼!”
    李贺一马当先地冲在大军的最前方,自是吸引了所有大食官兵的注意力,所放下的滚石十之六七都是瞄着他去的,面对着纷如雨下的大块石头,饶是李贺勇冠三军,却也一样不敢小觑,大吼了一声,手一扬,带鞘之刀已然劈出,一招“雨打芭蕉”使得灿若流星,全使巧劲,将所有近了身的石块全都卸到了一旁,脚下尽管维艰,却依旧不曾停步,巨大的力道,生生在坚硬的山坡上踩出了一行的深深的脚印。
    傻眼了,所有的大食官兵全都傻眼了,浑然没想到李贺那不算太魁梧的身躯里竟然能爆出如此之神威,居然以一人之力生生将滚滚而下的乱石全都弹到了一旁,这等匪夷所思的神迹一出,所有人等尽皆陷入了石化状态,一个个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当场……
    第七百零七章杀戮之乐章(九)
    “都愣着作甚,放箭,快放箭!”
    李贺一番神威施展之下,很快便将下来的石块全都击到了两旁,脚步不停地异味向上狂冲,以其身法之强,自是不过片刻便已是一马当先地杀到了山腰处,而一众大食官兵还在为其先前的精彩表演而愣着神,倒是拉本登率先回过了神来,一见形势不妙,登时便急了,大吼着唤醒了一众陷入梦游状态的手下。
    “嗖,嗖,嗖……”
    被拉本登这么一吼,一众大食弓箭手们总算是回过了神来,这一见李贺疾若奔马地杀上前来,自不敢再有耽搁,乱纷纷地便拉开了弓弦,一通子密若飞蝗的箭雨便朝着李贺招呼了过去。
    “吼……”
    李贺此际身处半山腰以下一些,离着山顶尚有六十步不到一些的距离,这等距离仅仅只是正好进入了大食弓箭手的有效射程之中,羽箭飞射到此处,力道已是最弱之时,可饶是如此,依旧足以穿透甲衣,若是换寻常之辈面对如此多的羽箭攒射,只有生生被射成刺猬这么个下场,可李贺却是怡然不惧,大吼了一声,抽刀出鞘,一招“夜战八方”已是全力挥洒了出去,但听一阵紧似一阵的撞击声爆响不已中,所有迎面射来的羽箭尽皆被刀芒弹得乱飞了开去,并无一箭能穿透李贺的防御,,然则李贺前冲的势头也就此被强行挡了下来。
    “保护大将军!”
    李贺被稍一阻隔,随后冲锋的唐军先锋便已赶到了近前,但见李贺的亲卫队长一声大吼,率领着十数名亲卫便持盾冲到了前方,十数面盾牌一立,一面盾墙已现,将兀自乱飞的羽箭尽皆挡了下来。
    “出弩,反击!”
    李贺先是挡滚石,又是全力挡羽箭,纵使武艺高强,也一样疲得够呛,但并不打算就此退缩,大吼着下了将令。
    “嗖,嗖,嗖……”
    李贺将令一下,已然赶将上来的大唐官兵们自是不会含糊,纷纷抄起腰间的短弩,瞄着山头上放箭不已的大食弓箭手们便是一通子乱射,毫无疑问,以唐军连环弩的威力而论,无论射速还是射程都远在大食官兵们所使用的马弓之上,这一番对射下来,大食军立马便吃了个暴亏,不少从隐蔽地探身出来试图反击的弓箭手生生被射成了滚地葫芦,而唐军虽也略有损伤,却于大局无碍,顺利无比地压制住了大食弓手,为后续部队的冲锋扫清了阻碍。
    “杀上去,将贼子赶下山!”
    屹立于此地,李贺已能清晰地听到主峰那头传来的枪炮之声,自是知晓己方总指挥部正在苦守,心中难免有些焦躁,哪肯按部就班地推进,这便大吼了一声,不等己方彻底将大食弓手压住,一摆手中的横刀,再次发起了凶悍无比的冲锋,一众已放缓了脚步的大唐官兵见状,自不敢让主帅去独自冒险,纷纷嘶吼着跟在了后头,宛若潮水狂涨般地向山顶处漫延而去。
    “儿郎们,用命的时候到了,真神在上,杀啊!”
    这一见己方的弓手们抵挡不住唐军的弩弓之威,拉本登也急了,再一看唐军再度发起冲锋,自不肯坐以待毙,大吼了一声,一把抽出腰间的弯刀,率部也发起了凶悍已极的反冲锋,但见两道人潮一上一下地对冲着,很快便已接近到了不足十步的距离上。
    “拿命来!”
    “杀!”
    正如拉本登早早便瞄着李贺一般,李贺也早就发现了拉本登的主将之身份,两人都选择了对方为自己首要歼灭的对象,不约而同地对冲了过去,就在相隔不到三步之距时,各自狂吼了一声,全都尽力向对方攻出了手中的刀。
    “呛,呛……”
    拉本登乃是大食军中的一员勇将,一手弯刀使得极好,依仗着身高臂长的优势,借助着向下俯冲力道,一上来便是一阵狂攻,弯刀上下翻飞,耍得有若蛟龙戏水一般,刀刀不离李贺的要害之处,气势可谓是逼人已极,而李贺却并不慌乱,手中的横刀盘旋挥舞,见招拆招,将拉本登攻杀过来的刀势一一化解了开去,但并未急着反攻,而是借着招架的当口,好生调息了一下微有些紊乱的气息,不紧不慢地与拉本登周旋着。
    “杀,杀,杀!”
    一见到自己占了上风,拉本登的狠劲可就上来了,口中嘶吼个不停,手中的弯刀运转如飞,竟是欲一口气将李贺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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