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把杂志扔去一边:“工作吧,八卦又不能当饭吃。”
    两天后,周远山去苏家看望老人孩子,撞见苏沫的时候有些意外,问:“你没去?不去了?”
    苏沫站在窗旁,看向外面,南边的天一丝云彩也无,现在应该开始热了。
    周远山想了想,问:“你是不是看到网上的什么消息了?”
    “嗯。”
    “怎么不去问清楚?”
    苏沫笑笑:“特地跑去问这些挺丢脸的。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就该过这样的生活。”
    周远山说:“你对他没信心。”
    苏沫摇一摇头:“你也看过照片了,你有没有发现,他当时笑起来很自在?也许,那才是他。”
    周远山没说话。
    苏沫忍住泪,笑着叹息:“发生那么多事,他现在能这样,说明已经调整过来,慢慢地,就能回到以前的轨迹上,”她转过身来看着他,“我们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生活。”
    周远山走近,轻轻环住她的肩,苏沫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对不起,借我靠一靠。”
    他低声道:“结了婚,你可以靠一辈子。”
    王居安正召集各部门领导开会,会议室大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周远山直接进来。
    一张大红喜帖被人扔在会议桌上。
    王居安看了眼,却没翻开,说:“出去。”
    周远山二话不说,过来给了他一拳头。
    王居安更怒,他腿脚不便,想要站起,旁人见了纷纷伸手来扶,他偏不让,喝道:“都放手。”
    他才站稳,立马一拳还回去,周远山向后一趔趄,靠着墙,捂住了脸。
    王居安活动一下手腕,坐下来瞧他,笑:“那天我要她跟着你别走散了,她就真的跟了你!这才半年不到,你回去问问她对不对得起我,”他似还有话讲,却又咽回去,冷着脸说,“滚。”
    众人噤声,老板照常开会。
    临下班,路过总经办时,王居安听见一丫头叽叽喳喳地说话,有些吵。
    那丫头说:“我一直用这台电脑用惯了,换什么换。”
    技术部的同事道:“这个系统都旧了。”
    那丫头笑:“你新来的不知道,这是我以前领导的电脑,我忽然发现里面有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
    王居安折回去在门口喊她:“陆慧,你过来。”
    陆慧乐颠颠跑过来:“王董,您有事找我?”
    王居安看了看她的桌子,问了句:“你在苏助以前的电脑里发现了什么玄而又玄的东西?”
    陆慧笑:“我瞎说的,逗他们玩呢。”
    王居安直接道:“搬来我办公室。”
    陆慧一愣:“您说电脑?还是我?”
    “快点!”
    小姑娘忙把东西进贡。
    等人出去了,王居安打开那台笔记本,一个文件夹一个文件夹的瞧,各种文档数据分门别类,规划十分清楚细致,的确是她的风格。
    晃眼间,他发现了一个隐藏在深层子目录里的文件夹,名字很简单——“wang”。
    他心跳变快,立刻打开来瞧,里面只有两张照片,照片里只有两个人,是以前的他俩。两人眼神躲闪,笑容客套,既互相防范,又忍不住悄悄靠近。
    似乎发生在很久以前,又像是在昨天。
    他凝望多时,回过神来不觉一笑,摇了摇头。
    接下来的几晚都有应酬,一次喝多了些,赵祥庆开车送他。
    赵祥庆的车里反复放着一首老歌,歌里的小白脸要死不活故作深沉地唱着,王居安注意到歌词,心想真他妈应景,他微恼地说:“关了。”
    老赵道:“头儿,其实这歌词写得挺好,特别是最后一句。”
    王居安没理,进了临海别墅,身后院门阖上,安安静静的,又只剩他一人。
    走进里屋,来到后院,游泳池仍是干涸,上到二楼,有个房间永远寂静。
    他回到大厅,在昏暗里点上一支烟,抽了几口,忽然瞄见角落那架许久不用的钢琴。
    扶着手杖走过去,掀开琴盖,尝试着只用单手弹了几下,儿时被人逼迫着学过的东西还零星记得。
    他嘴里叼着烟卷,手指放下去,调子便断断续续地浮上来,正是在车里听过的那首,歌词隐约在脑海里飘荡,他自嘲地笑,忽然扔掉手杖,瘸着脚走去沙发坐下,仰靠良久,直到夜色浓黑。
    最后,王居安摸出手机,打电话给老张:“你明天一早过来,准备好香烛纸钱,我要去上坟。”
    他已独自在这房子里待得太久。
    这栋别墅,半年前被抵押出去,最近又被他赎回来,它承载了太多对故人的回忆,像一张老唱片,记录以往的时光流逝,又像一座华墓,碑文刻镂出一个男人的半生经历:幼年失恃,中年丧子,他乡异土,误入浮华。
    江南三月,春光勃发。
    周远山是基督徒,苏沫就随了他在当地选了一座最大的教堂举行婚礼。
    他们原以为宾客不多,谁知从亲朋好友到两人的同事同学算下来,正好满满地排了一屋子,舅舅一家提前两天从南瞻过来,更有几位好友携儿带女和佟瑞安一起赶来捧场。
    教堂正厅里乱哄哄嘈杂不堪,清泉和另一个叫石头的小男孩一起当花童,两人穿戴整齐却都有人来疯,兴奋地满场奔跑,一时大人喊小孩叫。
    苏沫坐在新娘室里都能听见,忽然有些头痛。
    伴娘正给她补妆,苏沫问她:“外面是不是很多人?”
    伴娘说:“你们自己请的人你不知道?其实大家都是来给二婚女撑门面的。”
    苏沫白了她一眼。
    伴娘瞧了她一会,皱眉道:“来,新娘子要笑开,再笑甜一点,你怎么像不上心一样,我记得你那个老同学结婚那会儿,笑得鼻子眼睛都分不开了。”
    苏沫听见这话倒是笑了笑。
    伴娘又叹:“我就是给你们这些人当伴娘当多了,你都二婚了,我现在那位还没影呢,真着急。”
    苏沫握握她的手:“顺其自然,找个条件差不多的脾气好的就行了。”
    伴娘说:“每个人结婚的时候都绝口不提爱情,个个都是多不屑的样子,你就装吧。”
    苏沫没做声,过一会才道:“可遇不可求。”
    伴娘笑:“内涵了。”
    不多时外头渐渐安静。
    牧师的声音清晰可辨:“我们今天在此神圣庄严的圣堂中,在上帝的面前和会众的面前,要为周弟兄和苏姊妹二人举行神圣的婚礼。在圣经□纪中,神说:那人独居不好,我要为他造一个配偶帮助他……你们也要记住,你们不是独自步入人生的旅途。在你们面临困境之时,不要胆怯于向他人求助……”
    接下来便是一连串文绉绉的祷告,底下人熬不住,听得直打呵欠,开始悄悄讲小话。伴娘偷跑进去,对苏沫道:“那些女的都腆着脸瞧你家周帅哥呢,你还不赶紧出去英雄救美。”
    话音未落,外面有人宣布新娘入场,苏沫站起身,仔细整理了头纱裙摆,慢慢走出去。
    不知为何,这一路她感到极其紧张,眼皮轻跳,偶有耳鸣,直到在众人跟前站定,还没缓过劲来,她几乎能感到血液在血管里流淌,路过心脏时又骤然间断,令人十分难受。
    她从没这样怯场过。
    牧师微笑,问:“谁同意将这位女士嫁给那位先生?”
    亲朋好友纷纷举手,笑答:“同意,我们都同意。”
    牧师又问:“谁不同意将这位女士嫁给那位先生?”
    大伙都是一笑。
    牧师正要宣读誓词,教堂的大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众人好奇,纷纷回头。
    阳光射进来,看不清来人的脸,却知道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看向前方,瞧见了美丽的新娘,直接走过去。
    他拿着手杖,步伐微顿,可惜是个瘸子。
    他眼神深邃,嘴角含笑,无所顾忌。
    他从容不迫,却带着愤怒。
    他一路走来,只看向一人。
    那人穿着洁白婚纱,泪水盈目,也只与他相望……
    三十二岁这年,苏沫再婚,同年诞下一子,取名,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yy加恶搞完结,有种失恋的小惆怅。
    最后,非常非常感谢并感激大家,没有你们的热心支持和理解宽容,也就没有现在的《误入》。
    本文月底交稿,估计三个月后出版。
    出版之后,将从文下抽选几位读者朋友,赠书聊表谢意,稍后几天会在本章公布名单,请关注。
    再次感谢!
    仍然说笑 尽管这是苦笑
    望著嘉宾 给他庆贺呼叫
    奏著仍是昨天的曲调
    也许今天弹得更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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