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衡一番洗漱收拾了之后就上床去睡觉,因为忙碌了一天,觉得全身发酸,在床上长出了一口气,却不怎么睡得着。
    武艺高强的死士郎商已经彻底沦为了小厮,进来为他放下夜里说不得要喝的茶水时,因天热季衡没有放下床帐,他回头便看到季衡睁着眼睛动着身体,就上前问候道,“大人,是太热了吗?没想到才刚四月天,今年台州就这般热了。”
    季衡侧头看了看他,本不想说,之后还是说道,“身体酸痛。翁先生睡下了吗?”
    季衡上一次月潮就是春节时候来的,这又有几个月没来了,他这一天觉得身体很不舒服,总觉得是月潮要来了,故而心里十分烦躁,明天还要去看姜时泽手下的水师情况呢,真病了怎么能行。
    郎商道,“属下让人去将翁先生请来吧。”
    季衡点了点头,郎商便出去了,这一日是郎商和卞武两人值守,郎商对卞武说了之后,卞武便去让外面巡逻的侍卫派了一人去隔壁的院子找翁太医前来,他自己又进屋来问季衡,“大人,要是酸痛得厉害,属下给你按一按,如何。”
    季衡摇了摇头,道,“就这样吧,没事。”
    卞武却说,“这次是乘马车,又不是骑马,怎么反而身体酸痛呢。”
    季衡又看了他一眼,的确是觉得腰酸得实在忍不住,便翻了个身趴在软枕上,道,“你给锤一锤腰吧。”
    因台州太热了,季衡只盖着很薄的一层毯子,身上也只穿着一层单薄的寝衣,这么翻身过去趴着,就显出流畅的背部曲线,和那细细的一截腰肢加上挺翘的屁股来,卞武本来以为只是给按一按肩膀背部就是了,没想到是要按腰,看季衡这个样子,就差点要落荒而逃了。
    做了心理建设才在床沿上坐下来,手还没有放到季衡的腰上,外面翁太医就进来了。
    郎商还在门口小声说,“大人一向能忍痛,这次这么晚了请先生你,想来的确是难受得很。”
    翁太医应着,已经转过了屏风,朝床上看过去,卞武本来要放下去的手也只好停住了,赶紧起身来对翁太医道,“翁大人,请。”
    翁太医到了床边来,季衡翻身过来,对郎商卞武道,“你们且先出去,不要让人进来打搅。”
    郎商放下手里的诊箱就和卞武一起出去了,在外间,郎商小声说卞武道,“你方才是要做什么?”
    卞武虽然是这四个人里的队长,但和另外三人亲如兄弟,并无队长的威严,他心里有些不自在,道,“能做什么,季大人说他腰酸,让我给按一按,这不都没按下去嘛。”
    郎商便道,“付大人在此,你可别和季大人太亲近,到时候惹了什么嫌疑。”
    卞武是武艺高强,其实没有什么心眼,郎商是话不多,心思却是很细的。
    郎商略微尴尬地应了。
    房里,季衡便对翁太医说了自己身体的难受,又道,“是又要来月事了吗,这些日子要巡视水师水寨卫所,我哪里有时间卧在床上,再说,这里是姜时泽的府上,让人发现就麻烦了。先生你赶紧给开药把这日子避过去吧。”
    翁太医一边给他诊脉一边说道,“大人你总是这样避着月潮也是不成的,之后身体会不好。你这的确是要来葵水了,就在这里休养几日,将巡视水师之事往后推延几日也是可以的。而这几日你要是太过操劳,以后只会腰更酸更痛。我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仙,你别把我当成能做成任何事。”
    季衡愁着眉只觉得心情烦躁,翁太医说完,他只好道,“如此,那就要先休息几日了。”
    翁太医去抓了药,让人熬着,自己则回到季衡卧室,为他轻轻按揉腰肢,季衡疼得睡不着,翁太医就在心里叹气,又说季衡,“皇上如此爱重你,你何必要远远跑到这东南来,恕我直言,大人你再如此操劳下去,恐怕是要英年早逝的。”
    季衡没想到翁太医将话说得这么直白,他怔怔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被他按得一阵痛,皱眉强忍着,好半天才低低道,“先生,你也看到了倭寇海贼的残忍,东南百姓深受其苦,我知道我在做的事情,别人也能做到,但是,先生,你觉得还有谁能够做得比我更好吗。只说皇上信任这一点来,就不可能。”
    翁太医道,“皇上圣明,又能用人,手下自然是会能臣辈出,对皇上来说,总有臣子能够解决海患,几年不成就十年,反正是可以的,但是,对于皇上,却只有一个季君卿,你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想到了皇上会如何痛苦吗。作为帝王,皇上对你如此钟情,恕老儿不敬,这的确不是一件好事。皇上是英明圣主,要是到时候因你出事了而糊涂起来,那可真不是天下之福。那样,还不如曾经没有一位季君卿呢。”
    季衡因他这话都忘了身上的疼痛了,突然有些心悸起来,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翁太医便又继续道,“我知你是想做千古能臣,但是,无论是多么能干的臣子,都是天子的臣子,一个千古明君,比一个千古能臣,对这天下,是有益得多。你想想皇上,也要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季衡沉默不言,只是静静趴在那里,翁太医便也不说话了,一会儿药熬好了,他就亲自出去接了托盘端进来,季衡精神恹恹地靠坐床头,翁太医将药递给他的时候,他才有了点反应,接过去喝了。
    第二日,季衡果真卧病在床,本来定下的要去水师巡查之事,也往后面推延了几日。
    季衡住在姜时泽府上,但是这边院子完全是三步一岗,坚守十分严密,姜大人想要过来给季衡探探病也十分艰难,还是季衡想到姜大人是肯定要进来看看才放心的,便让付扬让人进了来,他才得了这个机会。
    季衡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精神不佳,姜时泽便很是心惊,道,“大人昨日看着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病成这样了。”
    季衡勉强笑笑,道,“有劳大人忧心了,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时气血虚,容易晕倒罢了,养几日也就好了。”
    姜时泽看季衡躺在床上成了个病美人,惹人怜爱,虽然心中十分欣赏季衡这美态,神色上却不敢过多表现,再说付扬就随在旁边的,像一柄剑一样散发锋锐冷气,他就只好说了让季衡好好养病,事情不急在这一时的话,就用最庄重的姿态告了退。
    季衡谢绝别人探病,如此卧床了四五天,身体好了之后又休息了两天,这才开始繁忙的工作。
    姜时泽在招募训练水师上的确是很有一套,季衡巡视完十分满意,其他卫所他则没有亲至,而是派了人去秘密巡查,又查了军饷下放情况,有几地都出了上级将领贪墨军饷的情况,季衡十分愤怒,直接将人革职捉拿,等着向上请示后就根据情况而处以处罚,情节严重的便要杀头示众,务必严惩,杀一儆百,情节轻的也要革职流放。
    因此,这时候又出了另外一件事,季衡还在台州没有回余杭,就有人来报,金华卫所千户尹风因贪墨军饷但拒不受捕,带着手下三百多人叛变,在杀了金华府知府后,一路烧杀后出海,现在已经不知所踪。
    此事一出,季衡大怒,好在是别的事情也多,才没有因为此事而太过纠结。
    221、第十七章
    出了金华千户所之事,不仅是季衡生气,闽浙总督汪秉直更是生气。
    不过尹风逃得没了踪影,朝廷一时也拿他没有办法,姜时泽派人带了水师前往追击,最后也没有结果。
    季衡没在台州多做停留,之后又回了余杭来。
    刚在府中安顿下来,留守巡抚府的抱琴就前来找他。
    季衡正在由着仆人将头发从紧束的发冠里放出来,这样才让他稍稍舒服些,最近事多,他总觉得太累头疼。
    抱琴让那仆人出去了,自己上前为季衡梳头发,又低声同季衡说道,“大人,表少爷前几日就到了余杭,一直在等您回来。他本是想要去台州找您的,但我说他过去可能会正好和您错开,就劝了他一直在这里等着。”
    季衡睁大了眼,“七郎?”
    抱琴点头,“是的。”
    季衡甚至顾不得头发了,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低声问抱琴,“他现在在哪里?”
    抱琴说道,“在城中住着的。”
    皇帝不待见许七郎,抱琴也知此事,故而两人说起话来就偷偷摸摸,季衡道,“带他进府里来让人看到是十分不好的,但是要是我出门,卞武他们要跟随也就罢了,付扬也会派人跟随,这样更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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