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别站在我家门口吗?严重污染了我的生存环境。”
    梵洺板着一张北极冰川脸,安静顺从地站到楼梯口。
    庄靖关上门,立刻原形毕露,闪着一对贼亮的眼睛摸到戚以沫身边。
    戚以沫正跟林泉煲电话粥。
    林泉听公司里的艺人说在高远的婚宴上碰到了梵总,双方还起了矛盾,顿时心惊肉跳地幻想出梵洺一时孙悟空附体,火眼金睛识破戚以沫真身,当场欲行不轨孰料高远横插一脚,好事被搅黄的男人化悲愤为战斗力,大闹婚宴的胜景。
    戚以沫:“……你什么时候改行写小说了?”
    林泉:“我不是担心你吗!诶,他们真的动手了?梵洺练过散打啊,高远没吃亏吧?”
    林泉这么一说,戚以沫倒想起两人在办公室那一架了。
    梵洺除了开头用了技巧,后来完全抛弃了招式,见他倒下去甚至下意识拉了一把,被他瞅准机会一记直拳砸中颧骨。
    啧……
    林泉兀自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现场那么多人,也不知道拉个偏架?”一边喊动手伤和气一边按住对方偷偷踹的确是林泉的风格。
    “梵洺没动手,”戚以沫翻个白眼,“就站那儿挨揍了。”
    林泉默默挂电话消化这则令人震惊的消息去了。
    庄靖捏着u盘,表情神圣得像握着人类的未来:“我弟夫你丈夫送来的。”
    “胡说八道。”
    “猜猜里面是什么?”
    “我对他的东西没兴趣。”
    “好吧,”庄靖耸肩,将u盘插|进本本借口,带着耳机一本正经地观赏了一遍。进度条拉回中途,调到末尾,又跳回开头。
    反复在三,他摘下耳机,“我出去一会儿。”
    梵洺果然还守在楼梯口,庄靖勾勾小指,将他唤过来。
    “东西我看了,你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云图怎么处理,我想询问一下你的意思。”
    庄靖皮笑肉不笑:“你这么能耐,还用得着过问我的意思?”
    梵洺比庄靖高,为了表示尊重,做小伏低的垂头,把庄靖噎得够呛。
    “行,既然你一定要个说法,我态度就撂这儿。”他知道天朝司法面对特权阶级是很无力的,而他们敢做,痕迹一定抹得干干净净,指望他们坐牢是不可能的。
    再者,现在戚以沫回来了,虽然换了个壳子,但人毕竟活着,活着比什么都好。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幸,路得靠他慢慢走,没人能替他做决定。戚以沫不愿意露面,只能由他这个大哥揣摩着他的态度,快刀斩乱麻的将梵洺打发走:“我想老幺在天有灵,肯定是不想再看见你了。你带着那一屁股糟心事自己折腾去吧,别打扰我们的生活就行。”
    “这个暂时恕难从命。过几天就是我和以沫的婚礼了,还得请您给我们做个见证。”梵洺没脾气地道。
    庄靖怔了一下。
    好笑道:“你要结冥婚?拿什么结?”
    高远为了刺激梵洺,拿一罐假骨灰骗梵洺说是以沫的然后当面撒进风里一事,庄靖心里清楚。相认时,戚以沫也说过,能带的都带走了,不能带的都烧了,没给梵洺留一针一线。
    结冥婚最起码也要有骨灰之类的媒介,没有媒介,梵洺怎么结?
    他本着看笑话的心理,没想到梵洺神情凝重地思索半晌,居然宝贝兮兮地将一枚挂坠翻出衣领,道:“我有他的一颗牙齿。”
    那枚牙齿尽管残缺,但明显被人精心打理过,凹凸不平的表面没有半点污垢,由于时常摩挲的缘故,连棱角都平了,温润的发亮。
    “我每天都有帮他刷牙。”
    听梵洺用骄傲的口气说这话,庄靖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最终他叹了口气,“牙齿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钙,无法承受上千度的高温。”
    他想说,这颗牙齿不可能是戚以沫的。
    可望着梵洺晦暗幽深的眼瞳,仍是把话咽了下去。总觉得再说下去,眼前那个男人就会承受不住地哭出来。
    回身才记起自己忘了带钥匙,想敲门,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
    戚以沫站在门后,不知听了多久。
    脸白得像纸,眼底微微闪动,像沉淀着一泓碎光,“家里电话响了,我不方便帮你接。”
    庄靖愣愣点头:“哦,好的……你干什么去?”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戚以沫没想追梵洺,只是下了楼,发现他还没走。
    正靠着车出神,嘴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抽两口就扔在地上,也不踩灭,七八道青烟缭绕,衬得他仿佛夜游的厉鬼。
    似乎是被呛着了,他咳嗽着弯下腰去,捂住嘴,声音堵在嗓子里,活像是凄厉的呜咽。
    好一会儿,他才直起身来,勉强冲虚空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呛着你了吧?我不是故意的,结婚以后就戒,我保证。”
    戚以沫十指在掌心扣出了月牙印。
    眼睁睁看着梵洺打开车门上车。
    应急灯亮起,贴着黑色车膜的窗子透出倚靠在后座的人的影子,头部晃了晃,快得像幻觉。
    心口莫名一揪,隐约觉得要出事,腿往前迈了一步,想要开口叫住他。
    理智却适时跳出来,循循善诱地让他撤离,离梵洺越远越好。
    踟蹰的当口,梵洺已踩下油门,路虎如离弦的利箭撕裂空气,消失在远方。
    戚以沫往小区门口走。
    右眼反常地狂跳。
    他反手捂住,右眼却跳得越来越欢快,在他忍无可忍准备狠狠拍上一巴掌的时刻,猝然停了——像一个落水者,不停地挣扎着哭喊着求救却无人理会,只能绝望不甘地发出一声嘶叫,沉入湖底。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寂之后。
    戚以沫深深地吸了口气,苦笑:“戚以沫,你真贱。”
    认命地调转方向,往梵洺离开的方向追赶,脚步越来越快,最终在深夜无人的马路上狂奔起来。
    老天是眷顾他的。
    一个半夜游荡的的哥路过,见他焦急的模样,二话不说停下车。
    “哥们,老婆要生了吧?上车!”
    的哥是个急性子,说话活像珠炮,只给了戚以沫指明方向的机会,就以“俺媳妇当年生崽子的时候”为句首,对马路以及戚以沫的精神世界,进行了惨无人道的碾压。
    戚以沫瞧着他把车当火箭开的驾驶艺术,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的哥大掌一拍,“嗨,看把你吓得,没事啊!绝对来得及,俺媳妇当年生崽子的时候……”
    戚以沫:“……”
    的哥一打方向盘,正要拐上妇幼保健院那条路,被戚以沫叫停,“右边!”
    “哥们你急糊涂了吧,医院它啊在左边!”
    “我要去右边!”
    “你看看,现在的年轻人一急起来脑子都没了。放心啊,听俺的,俺一定准时把你带到媳妇身边。”
    戚以沫口不择言:“我媳妇就在右边生!”
    的哥被他要跳车的架势吓得够呛,只得转上右边岔路。又开了十分钟,眼看快开上立交桥了,的哥道:“哥们,再往前可出了五环了。”
    “对不住,脑子一热,麻烦你在前面掉头,回去吧。”
    的哥讶异道:“媳妇不生了?”
    “他……”
    尚未说完,就听一阵刺耳的刹车声,随即眼前一花——一辆漆黑的路虎从十余米高的桥面上坠了下来,轰然爆炸,熊熊火光直冲天际。
    的哥目瞠口哆的看着前挡风玻璃上呈蛛网密布的裂纹,上面嵌着一截胳膊,血液正一滴滴透过裂缝滴进车里,淅淅沥沥的,就像下了一场小雨。
    戚以沫疯了似的抄着保温瓶将玻璃砸了上去,玻璃渣落了满身,的哥惊恐的往外跑,他却把那截胳膊抓到怀里。
    手指弯曲紧握,一条断裂的铂金链从指缝间滑出,链身仿佛流动的水波。吊坠却并不贵重,是一颗丑丑的牙齿,被好好的护在掌心里,一点血也没溅到。
    戚以沫还能记起数分钟前梵洺宝贝地握着它,温柔又骄傲地说:“我每天都有帮他刷牙。”
    蠢货……
    梵洺你个蠢货!
    ☆、38·石出
    梵洺脑子里乱成一锅粥,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路上兜圈。
    出了寸土寸金的三环,绿化就相应丰富起来,被城市各色霓虹灯光染成深深浅浅不规则的色块。
    梵洺降下车窗,夜风带着潮湿的水汽呼啦啦地拍在脸上。
    原来到了护城河边了。
    蓦然忆起一桩旧事。
    那是戚以沫第一次获得最佳男主角提名,三更半夜将他约出来,扬言要带他去一个好地方。他跟着以沫披星戴月横穿了半座城,临到地段还被蒙上了眼睛。
    戚以沫牵着他的手,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子路,在及腰深的野草里摸索了许久,才解开蒙在他眼睛上的领带,“等登等登——有没有被惊艳到?”
    这是城区边缘地带的一角,平滑如镜的湖泊浸着一弯月影,湿润的空气夹杂此起彼伏的虫鸣拂过耳畔,呼吸间满是芦草清新的香气。
    戚以沫率先在草甸子上坐下,支着一条腿,另一条顺直的摆在一侧。两手后撑,仰着脑袋看他,“给点反应啊梵董。”
    梵洺斜眼看他,水墨画似的黑白分明的一张脸,在疏朗的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每次叫他梵董的时候都像不怀好意,眼睫弯弯的,狡黠地像只小狐狸。
    “景色一般,”他边说边贴着戚以沫坐下来,“人倒不错。”
    戚以沫放松地躺倒,故作惊慌道:“啊呀呀,梵董是想潜规则我吗?”
    “你说呢?”
    梵洺原就对他有意,可戚以沫表现非常之直,对那些暧昧视若无睹。此刻荒郊野地,勉强算得上良辰美景,加上戚以沫这句玩笑似的话,梵洺心思便活动开了,当即半真半假地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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