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桃啃完了这才半个拳头大小的桃子,擦擦手,就是直接切入主题的问道,“板车我可以还你,不过你得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柳小桃抬头,看着这孟头儿一脸嬉笑样,正色问道,“昨个,你那包银子是怎么来的?”
    这孟捕快打了打哈欠,随意说道,“这不是该怎么来的,就是怎么来的嘛。”
    “你该不是去偷来的吧。”柳小桃失声喊道。
    “呸呸呸,怎么说话的,”孟捕快连忙否决,又是故作神秘的凑在柳小桃耳边说,“这啊,可是你好哥哥我在一个好地方赚来的。”
    “哪?”
    “醉……花……楼。”
    柳小桃听了,犹如被针扎了似的,一下跳开就是指着孟捕快结结巴巴的念道,“你……你……你不是去当那什么了吧……。”
    孟捕快愣了半响,才是回过神来,又是呸了几句,才是对着柳小桃正色解释道,“这近个不是中秋节了嘛,这醉花楼的生意也是忙得很,缺人手,工钱不错,是日结,就是累点,还有,天天在那地方里看着各色美人却不能下手,哎,你不是男人,你不懂。”
    柳小桃挑挑眉,欲说些什么,这屋里头的薛老头像是醒了,迷迷糊糊的喊着要水喝,柳小桃匆匆忙忙就是进了屋,摇了摇这空空如也的茶壶,方才那最后一口竟然被自己给喝了。
    “老爹,你等等,我想法子给你弄水去。”
    床榻上的薛老头是半昏半醒的模样,这孟捕快看着不对劲,又是拦着这正欲出门挑水的柳小桃,道,“你家老爹怎么还是这副模样?没擦药吃药吗?”
    这话,说到了柳小桃的心坎上,强忍着喉咙里冒上来的热气,只是说道,“昨个去看了,开的药和那什么侯爷说的也没差,都是寻常药材,可是,如今家里没人捕鱼了,集市摊子又要交租金了,那蒋二愣又来找要地皮费了,杂七杂八的交完后,家里就剩两个铜板了。”
    “那蒋老大,上次关得还不够本么。”孟捕快又是碎碎的念了句,却是看到这柳小桃提溜了一圈大眼睛,问着自己道,“孟头儿哥,你说的那醉花楼,现在还要人吗?”
    孟捕快一愣,“你可是女孩子,哪能入那种地方。”
    “不过是像你说的打打杂役,你想想法子。”柳小桃扑闪着大眼睛,让孟捕快有些恍然,这女子啊,无论是老是少,这一求起人来,自己真是没法应付。
    “你……你让我好生琢磨琢磨先。”孟捕快挥了挥手,独自思忖起来。
    “琢磨什么啊,没钱就滚啊。”
    三天后,中秋佳节,巴陵城的八字门大街格外的热闹。即便是这醉花楼的花妈妈站在这门口叉着腰,对着这正掏着钱袋的穷书生尖尖细细的喊了这么一嗓子,也是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醉花楼的门庭若市。
    也是,醉花楼,向来,是不需要这等子的破落户捧场的。
    “花妈妈,你就让我见见流烟吧,求您了。”这穷书生死乞白赖的求着,这花妈妈趾高气扬的扇着这桃花扇。
    秋季本萧索,可这醉花楼的风尘之地,向来,是不缺热火激情的地方,以至于,这花妈妈的桃花扇摇得是愈发的用力了。
    花妈妈单单对着这穷书生冷笑了两声,嘲讽道,“我说这位公子,您啊,先凑够了钱,再来,兴许啊,流烟还愿意看上你一眼,如今咱们流烟的心,可都是扑在那小侯爷身上了,你啊,没戏!”说罢,花妈妈又是扭着这丰满圆厚的身子进了这大堂里。
    这痴情公子欲追问,却是被这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拦,其中一个只是低声说道,“这位公子,咱们后院聊。”
    醉花楼门前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这后院,却是夜黑风高,黑灯瞎火,最适合作奸犯科。
    待这两位大汉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痴情公子好好教训了一番后,拍拍手,一副不过是扫了扫院子的轻松,只留下这鼻青脸肿的痴情公子一倒一斜的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啧啧啧,真是个痴情种。”不知哪里来的声音感叹道。
    “谁?”这痴情公子人被打了,可是耳朵还是好着的,在如此静谧的夜里,一声叹息声都是可以听得分明的。
    “嘿嘿,公子,是我。”说话间,只是见得一个拖着一把竹扫帚的小个子不知从哪来冒了出来,估摸着,也该是在偷懒的一个杂役罢了。
    这姓袁的公子只是自嘲自己太敏感了,莫名的独自吟了几首诗,正是要离去,却是听得这小个子来了句,“公子真是痴情呐。”
    这小个子本是感叹一句,却是见得这已经挪了两步子的痴情公子又弹了回来,怔怔的对着自己说道,“公子也这么觉得?”
    “只是,这小侯爷太不是个东西。”小个子啐道。
    “正解啊。”痴情公子如遇知己。
    “柳涛,你小子又在偷懒了,外头忙着呢,去厨房端盘子去,快!。”隔得老远,就听得这厨房的老张这般吆喝了一嗓子,喊的,正是这躲在这后院打盹的小个子了。
    这小个子欠欠身,对着这受了情伤,自影自怜的痴情公子歉意的一笑,正准备离去,却又是被这痴情公子一把拉住。
    “还望这位小哥帮小生一个忙。”痴情公子边说,边是将这怀里的一个物什塞到了这小个子的手里,嘱咐道,“小哥既然是醉花楼的人,出入自然比小生方便得多,还请小哥务必要交到流烟姑娘的手上,务必啊。”
    不过出来偷个懒,睡个觉,谁料,却是摊上这么一个事,缩缩脖子,又听到这老张扯着嗓子吆喝了几声,连忙就是将这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揣在了怀里,就是回了那老张的话去。
    “总是平白的就找不到人,真是不知道,那孟头儿怎么会把你引荐了过来。”老张火气极大,前几天,这老熟人孟头儿将这灰头土脸单薄如斯的小伙拉到自己面前时,自己还真不待见,一副瘦瘦窄窄的瓜子脸,摆明了一副吃不饱的样子,加上这女人似得薄唇凤眼,看着,实在有些碍人。
    老张边是将这托盘塞到这小个子的手里,边是不停的念叨,“天字一号房,是位贵客,你好生伺候着,砸了,有你好看的。”
    这小个子挤出几分笑,应和着,心想,这能在这醉花楼里开得起上房的,哪个不是贵客。
    虽说这爱偷懒,可是这小个子手上功夫还是不错的,重重的一盅佛跳墙是端得极稳,满满的汤汁没洒出一滴不说,就连这抖都不抖一下,也难怪,这老张左喊右喊得要喊得这小个子来端这给贵客的托盘。
    醉花楼大堂里,莺声燕语,靡靡之音各种撩人,这小个子一路端着托盘过席,顺着楼梯一路又是往上,这路子,这三天来,走了也不下百遍,可是每每经过,都还是不禁的感叹一句,这醉花楼里,漂亮姑娘,可真是多啊。
    一路端着这佛跳墙,只待这小个子一间一间的数到了这要送去的天字一号房,这门口伺候的小厮就是眼熟得让这小个子心头一颤。
    莫白?
    小个子脚步一顿,又是听得这里头传来的阵阵谈话声,声音有些大,似乎在争吵。
    “不归,你以后若是再打着我的名号在这醉花楼里沾惹风尘,就莫怪我不念及我们一同长大的情分,那紫烟实在是让我烦心得很,好在现在解决了。”
    “我说我的小侯爷哦,你怕什么,再说,我这是为你好,若你那不喜女色的名声传了出去,你和那敏公主的婚约,岂不是就要吹了。”这人的声音好生惫懒,又是七分的风流,三分的不羁。
    “敏公主,敏公主,如今我都不知道她在哪,长什么样子,甚至,是否还活着。”
    这门外的小个子听得正是认真,却是听得这旁边的莫白喝道。
    “喂,懂不懂规矩,还干站着干嘛,还不快把东西送进去。”
    这小个子连忙应和了几句,低着头,就是在门口喊了句,“客官,您的佛跳墙。”
    “进来。”里头的人停止了争执。
    007实乃断袖情深
    锦绣罗帐的房里,燃着的,是灵猫香,桌上已是琳琅满目的吃食果盘,这桌上,独独坐着两个人,也没怎么动筷子,只是一个劲的喝酒,酒味刺鼻,这端着佛跳墙的小个子也不禁吸了吸鼻子。
    内阁的珠帘里,单单的摆着把古琴,却是没有这抚琴的人,飘飘荡荡的鹅黄纱帐引得这房里很是有情调。
    小个子只是低着头,这房里的,是个熟人,却是个自己十二分不愿见到的熟人。
    看着这桌边的两位富家公子打扮得年轻人一杯一杯的品着酒,小个子本来只是想将这手里的佛跳墙放下便走。
    谁知道,这才回身对着这房门准备出去,这一个一身铃铛作响的红衣女子踏着这铃铛声也未经通报就是夺门而入。
    “小侯爷,小侯爷你如何不肯见流烟呢?”
    一阵脂粉香,熏得这小个子就是急退了几步,不禁的,就是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小侯爷。”这女子的声音就似那刚浇了糖汁的拔丝香蕉,黏黏糯糯又甜滋滋的,“小侯爷,人家可是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的,你总算是来了,可如何,不肯见我呢?”
    说着,这女子就是扑向那桌边的小侯爷,这小个子一闪,单单的闪到一边,这风尘姑娘自称流烟,这莫不就是那痴情公子的梦中情人?
    想到这袖笼里头那痴情公子塞给自己的玩意,这本该出房门去的小个子如此一下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看着这小侯爷明显的不乐意,面对这美人的投怀送抱不仅不接,反而是赶苍蝇一般的挥挥手,就是将这美人半推半劝的送到了这方才一同饮酒的公子哥怀里。
    “小侯爷,你如何不喜欢我?流烟做错了什么?你倒是看我一眼啊。”美人在后头追得辛苦。
    “姑娘你冷静些,我与你不过粗粗见过一面而已,实在不熟识啊。”
    “虽只是在宴席上的一面,却是让流烟终生难忘啊。”
    美人追着小侯爷绕着桌子跑的景象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见到的,这小个子倚着这朱漆的门框,看着好戏。
    扑通一声,这美人硬扑,却是生生的扑了个空,正好,就是倒在这小个子的脚下,扶?还是不扶?嗯,这是个问题。
    “你这小伙计怎么还在这?”门外是莫白的呵斥,“送了东西就赶紧出去。”
    这小个子怔了怔,连忙就是准备打个千就遁门而出,偏偏这方才跌倒在地上的流烟欲攀着自己起身来,这衣裳本就是从那孟头儿那借来的旧衣裳,还是孟头儿十二岁身子未张开的旧衣裳了,哪里禁得起这一个大活人的拉扯。
    撕拉一下,就见这小个子右半边的袖子生生的就是被这流烟拽了下来,这小个子瘦瘦小小的胳膊露在外头不说,这随着一起落下的,还有一个绛紫色香囊。
    这是方才,那痴情公子塞给自己的,自己还准备随便寻个地方扔了去,也是,光是看着这流烟对着那小侯爷的相思样,估摸着,除非那痴情公子下辈子投胎也做个小侯爷,不然,这流烟姑娘看都不会看她一眼。
    “这是什么?”和这小侯爷一同饮酒的那公子哥却是好奇起来,捻起这香囊坠子,对着小个子就是笑道,“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是那些爱收着香囊的雅士文人,这多半,是你小子偷来的吧。”
    这小个子可真是有口难言,眼巴巴的看着这一脸调笑的公子哥,又是不经意的看了看着如今恢复了些神气,坐在这桌边干看着的小侯爷。
    “这是我的香囊。”流烟忽而指着这香囊嚷到,“可是,这是我一个月前绣好的,是送予了这小侯爷的,”眼神一厉,对着小个子道,“说,怎么会在你这?”
    这桌边的小侯爷却是挑挑眉,自己,可是从未收到过什么香囊物什的。
    流烟心里好不甘,这是自己半个月前托那一直苦苦爱慕自己的破书生转交的,要不是看在那书生如今是在那侯府教习那侯府十四小姐识字,有着见到小侯爷的机会,自己,是万般不会理那一个月才赚得二钱银子的主。
    不过,好在那书生对自己很是痴情,在自己傍上小侯爷这棵大树的路上,倒是可以帮上一帮,想到那紫烟之前使的一招制造困难让小侯爷英雄救美,最后却是把自己搭了进去,自己这个痴情的好帮手,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毕竟,这世上,能够死乞白赖的赖在你身边甘愿替你做事的人,可是不多了。
    可偏偏……
    流烟看着这突然出现在这房里的香囊,和这脸生的小个子,心头,就是揪得慌。
    “这是……,”这小个子脸色有些发白,这香囊的事若是让那抠门的花妈妈知道了,这若是再让她信了是自己偷来的,这三天的工钱不禁没有了,只怕,自己还得倒贴。
    老爹还在家里躺着,这几日没人打渔,那些大户人家的鱼拖欠了还得补银子赔钱,小个子无奈,只得花了高价去别家买了,再给那些人家送去,挪东墙补西墙,好歹撑了几日,家境不如前,这在醉花楼里的差事,更是不能出偏颇。
    这小个子正是在思索来思索去,可这陌生的公子哥却是不甘寂寞,自顾自的打开了香囊,倒是惊奇的发现,这里头,还有这一张淡雅的花笺,抽了出来。
    上头,蝇头小楷写着的,是首情诗。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公子哥念得当真是声情并茂啊。
    可惜,这小个子不懂。
    看着这流烟略显诧异,似乎是没想到这里头的玄机的模样,估摸着,这花笺也该是那痴情公子自个痴情的写了,又痴情的放进去,末了,又是痴情的托了自己转交的。
    也不知哪里来的灵光那么一闪,这小个子张张口,指着这小侯爷就是说道,“这是小侯爷,是小侯爷送给我的。”
    流烟和这公子哥听了就是哑然,而这小侯爷也是眉毛一挑,却并不多说。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流烟眼睛睁得老大,万分的不信。
    早间听闻这小侯爷不喜女色,还以为是那些庸脂俗粉近不了这眼光极高的小侯爷的身,就此编出的谎话,可若真照着这小个子说的,这小侯爷不近女色却单单送了香囊给一个男人,里头,还放着一首情诗!
    想到这,流烟“蹭”地就是起了一身疙瘩。
    这公子哥把玩着酒杯只是含笑看着这一出比戏本子都精彩的好戏,瞟了一眼这桌上的香囊,啧啧嘴,直到这小侯爷对着自己投来一道如寒刀犀利般的目光,才是瘪嘴不说话。
    既然说到这了,这小个子也是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原本结结巴巴的话也是变得利索起来,对这小侯爷就是深情款款的道,“小侯爷,你可曾还记得,那日,在公堂之上,你为我父亲伸冤,纵然是你我地位有别,你依然无微不至,还为家父开方子抓药,桃桃铭记于心啊。”
    一声“桃桃”,莫说这在场的人,就连这小个子自己,都是打了个寒颤。
    “你说谎。”流烟是个沉不住气的主,这小个子说什么,自己都不多想,就尽数信了。
    这小侯爷不争辩,只是眼光扫着这满嘴谎话的小个子,看着,却是有些眼熟,又听着这流烟几欲崩溃的哭喊,心里似乎也在打着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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