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争寒后半夜睡的不太安稳,他做了一个奇怪的噩梦,梦见自己被一条大蛇紧紧的缠住,蛇鳞刮在身上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他拼命的挣扎也无济于事,眼睁睁的看着那蛇张着血盆大口扑过来,随即眼前一黑,再睁眼便清醒过来。
    窗外有朦胧的光晕照进来,梅争寒抬手擦一把头上的冷汗,发现自己腰上搭着一只手臂,衣服也被蹭开些许,后背就是梁简的胸膛,冒着热气心跳平稳。梅争寒脸色微僵,在被褥下夹紧双|腿,身体微微往里侧靠过去,心里暗骂一声他娘的。
    自从知晓人事以后梅争寒对身体的变化并无惊慌之感,只是今日来的不是时候,他身侧睡的是自己的兄长,若是被他知晓,只怕自己有一百张嘴也盖不过去这个尴尬。体内的异样来势汹汹,梅争寒冷汗直冒,他抓紧身下的被褥,喘息有些粗重。
    身后睡着的梁简忽然动了,他的手划过梅争寒的小腹,人还有些迷糊。他的指尖带着热度,划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麻的感觉,梅争寒咬紧牙关没敢吭出声,手背上青筋暴起。
    梁简总算清醒过来,他往梅争寒的方向看一眼,梅争寒立刻闭上眼睛装睡。见梅争寒还没醒,梁简轻手轻脚的下床穿衣,出门下楼。听见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梅争寒紧绷的脊背才逐渐松懈。他仰面躺在床上,等身体的异样消下去。
    被梁简手指划过的地方还在发痒,梅争寒捂脸卷缩起身体,脸颊一阵发烫。他缩在被子,鼻息间都是梁简的气息,浑身燥热。
    今日的气候比起昨日要好上不少,雾气消散还有稀薄的阳光。梁简吩咐店小二准备早饭他们一会儿吃完就要赶路,店小二说声好勒就进后厨忙活。梁简站在客栈门口看着在晨光中复苏的小镇,烟火气息在极低的温度下变成氤氲的雾气,时光宁静而美好。
    同行的人陆陆续续起床,梅争寒磨蹭好一会儿才下楼。梁简已经在吃店小二准备的早饭,看见他抬手招呼。梅争寒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尴尬的神色,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在梁简身边坐下吃饭,随便一扫没瞧见江盛雪,问道:“盛雪还没起床吗?”
    梁简闻言抬头扫一圈,的确没看见江盛雪。他们这群人里只有这一个姑娘,即便她没起床也不好上去叫人。梅争寒停下吃饭的动作,把嘴里的馒头咽下去道:“没事,我吃完了上去瞧一下。”
    旁人不方便去梅争寒还是可以的,他找店小二要了一份早点,端着上楼去敲江盛雪的门。江盛雪很快应答,请梅争寒进去。
    江盛雪坐在床上面色红润,没有半点不适。梅争寒瞧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问她为何不下去吃饭。
    江盛雪垂下头看着自己床前的鞋子道:“我鞋子坏了,没办法穿。”
    绣了花团的鞋子上有一道很宽的裂口,想来是昨天从树林里穿过来的时候划破的。昨夜林间雾大,大家急着赶路江盛雪也没在意,今早起来才发现。
    “你也太不小心了,脚没事吧。”梅争寒拿过她的鞋子比划两下,关切的问道。
    江盛雪摇头,梅争寒把早点端给她让她先吃早饭,自己下去帮她买鞋子。
    青义镇上只有一家卖鞋的小铺子,梅争寒找店小二打听好就准备出门。梁简让许泽他们留守客栈,自己陪梅争寒前去。
    卖鞋的铺子不太显眼,梅争寒和梁简到了地方又找人问路才瞧见。那铺子夹在两侧的高楼间,低矮而不起眼,就连门口的招牌也放的歪歪扭扭。看店的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娘,鬓间插了一朵红色的山茶花,唇上涂着大红的胭脂,下巴上还有一颗美人痣。
    她看见梅争寒和梁简进来立刻热情的上前招呼,问他们想要什么样式的鞋子。梅争寒把江盛雪喜好的颜色以及鞋子的大小报给大娘,那大娘立刻眉开眼笑道:“公子这是替心上人买鞋子不成?你放心,我家的鞋子可是出了名的好看,保管你心上人喜欢。”
    “不是心上人,是我妹妹,她鞋子坏了没带多的出来,让我帮她跑一趟。”梅争寒见大娘误会立刻开口解释,那大娘却并不相信,用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看着梅争寒。
    梅争寒无力扶额,放弃解释,只是催大娘快点把鞋给他,说家里人还等着。
    大娘绕到屋子后面给梅争寒选来一双合适的鞋子包好,递给梅争寒时还不忘唠叨:“公子家的小娘子要是喜欢,以后常来。”
    梅争寒笑了笑,含糊的应一声,连忙拉着梁简出门。他在心里暗笑大娘乱点鸳鸯谱,也没注意面前的路,不小心和人撞了个满怀。好在梁简手疾扶住他,没让他摔个四脚朝天。可被他撞到的人就没那么幸运,在地上摔了个屁|股蹲,手上提篮里的东西洒了一地。
    梅争寒低头瞧她是位上了年纪的妇人,连忙蹲下身扶她起来,梁简弯腰帮人捡起篮子里的东西。
    “这位大婶,实在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妇人身材瘦小,还不到梅争寒的胸口,梅争寒怕她摔出个好歹来,连忙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妇人盯着梅争寒的眼睛呆愣片刻,忽然激动起来,死死的抓住梅争寒的手,张着嘴大喊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完全不成调。这个妇人竟然是个哑巴,她看着梅争寒眼眶微红,脸上的神情既是惊喜又是悲伤。
    梅争寒被她吓到,想要挣脱她的手却无济于事。妇人看着瘦小,此刻手上却爆发出千钧之力,仿佛是个铁钳让梅争寒没有办法挣脱。她眼中泪水聚集,因为梅争寒的抗拒像掉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的往下流。
    梅争寒这下不敢动了,只能让妇人抓着。
    此时他们身处街道,来往的人瞧见这一幕都停下来观看,相互间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梅争寒瞬间沦为众矢之的,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非议。
    “大婶,你能不能先放开我。你要是有什么地方不适我可以带你去医馆,你这样拉着我也没用啊。”梅争寒有些着急,梁简捡完东西提着篮子站在他身边,脸色阴沉的盯着妇人。
    妇人连忙摇头,指着梅争寒的眼睛比划一通,梅争寒完全看不明白。他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吓到妇人,别过头去不让妇人看他。
    不料他这一扭头,妇人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不管不顾的扑向梅争寒。梅争寒抬手挡住,手背被她的手指甲抓出数道血痕。眼见梅争寒手背上血珠滚滚,梁简心里的戾气突然就冒出来,他抬手制住发疯的妇人,将人手臂扭到身后。
    妇人吃痛,伊伊哇哇的大叫起来,泪流满面,看起来实在可怜的很。
    人群里骚动起来,鞋铺的老板娘挤进来,连忙拉住梁简的手,着急道:“哎呦,这位公子使不得使不得,哑巴娘没有恶意,你别伤着她。”
    梁简冷笑道:“他把我弟弟伤成这样叫没有恶意?”
    老板娘解释道:“这都是误会,她可能是把这位小公子当成她儿子了。”
    老板娘此话一出,梁简和梅争寒俱是一愣,二人面面相觑。梁简半信半疑的松开哑巴娘的手,把梅争寒挡着身后,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板娘拉住还想上前的哑巴娘,让围观的街坊先把她带回去,而后自己邀请梅争寒和梁简去她铺子上小坐。
    哑巴娘的确是个可怜人,她是很多年前从其他地方逃荒来的,不会说话又疯疯癫癫,经常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发呆。她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周围的街坊逐渐能看懂她的意思,大概弄明白她的执念由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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